第190章 血墨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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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像濃稠的墨汁,一點點浸透山道。顧寧握緊背包帶,望著眼前破敗的客棧牌匾——\"歸雲棧\"三個紅字早已斑駁,邊緣結著暗紅的痂,倒像是幹涸的血跡。手機信號欄顯示無服務,而最後一班下山的班車,在半小時前已經開走。寒風卷起枯葉拍打在布滿裂痕的門板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仿佛有無數雙枯手在撓著這座荒宅。
    \"姑娘要住店?\"沙啞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佝僂著背的老板娘掀開褪色的棉簾,皺紋裏嵌著經年累月的灰,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她,眼白處布滿蛛網狀的血絲,\"天要黑了,這十裏八鄉可沒第二處落腳的地方。\"老板娘枯瘦的手指上戴著枚造型古怪的銅戒指,戒麵是朵枯萎的曼陀羅,暗綠色的紋路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光。
    顧寧咬咬牙。作為懸疑小說作者,她本該對這種場景興奮,可此刻後頸卻泛起細密的冷汗。客棧大堂彌漫著潮濕黴味,牆皮大片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的痕跡,仔細看去,那些痕跡竟像是用手指蘸著某種黏稠液體反複塗抹而成。更詭異的是,櫃台後的賬本上,密密麻麻記著入住記錄,最近的日期卻是1998年7月15日。泛黃的紙頁間還夾著半張褪色的電影票根,邊角印著\"雲溪劇院\"的字樣。
    \"您...這客棧還在營業?\"她指著賬本。老板娘突然咧嘴笑了,牙齦泛著青黑色,露出幾顆殘缺不全的牙齒:\"活人住店,死人記賬,老規矩。\"說罷將黃銅鑰匙拍在桌上,鑰匙孔處纏著一縷烏黑長發,發絲末端還沾著暗紅色的碎屑,像是幹涸的血跡。顧寧伸手去拿鑰匙時,老板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記住,三更之後別出門,聽見什麽動靜都別開房門。\"老板娘的聲音裏帶著某種警告。
    顧寧的房間在二樓最盡頭。推開門,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雕花床上鋪著嶄新的藍布被褥,卻散發著潮濕發黴的味道,像是在地窖裏存放了幾十年。床頭擺著個青花瓷瓶,瓶口插著幾支枯萎的白菊,花瓣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冷光。梳妝台上放著麵銅鏡,鏡麵蒙著厚厚的灰塵,卻在中央位置有個清晰的掌印,像是有人特意擦拭過。
    她正要放下行李,突然瞥見鏡中倒影——本該空蕩的床鋪上,竟躺著個穿素衣的女子,臉色慘白,脖頸處纏繞著濕漉漉的麻繩。女子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顧寧,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顧寧猛地回頭,床上卻空無一人,隻有白菊的影子在牆上搖晃,仿佛無數隻晃動的手。
    \"吱呀——\"木門突然被推開。老板娘端著銅盆站在門口,盆裏浮著帶血的紗布,血水在盆中翻湧,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姑娘,這熱水給您擦臉用。\"老板娘的目光落在顧寧身後的銅鏡上,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不過老話說得好,銅鏡照魂不照人,姑娘還是少看為妙。\"
    顧寧後退半步,盯著銅盆裏不斷翻湧的血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注意到老板娘的袖口處露出一截燒傷的疤痕,形狀像是某種圖騰,和牆上斑駁的暗紅色痕跡如出一轍。當她想問些什麽時,老板娘已經轉身離開,木樓梯在她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子夜時分,走廊傳來拖遝的腳步聲。顧寧貼著門縫望去,月光透過破損的窗欞灑進來,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正緩緩走過,水跡在青磚上蜿蜒成暗紅色的溪流。女子的長發遮住臉龐,每走一步,腳下就會綻開一朵血色的花。她想起粉絲私信裏的警告:\"千萬別用客棧的鏡子,別喝熱水,更別...\"
    窗外突然傳來嬰兒的啼哭。顧寧猛地轉頭,窗玻璃上不知何時布滿血手印,一個麵色青紫的孩童正對著她笑,嘴裏含著半截發黑的手指。她抓起手機想拍,屏幕卻亮起刺眼的白光,相冊裏自動生成一張照片——照片裏的自己躺在客房床上,七竅流血,而床頭的青花瓷瓶裏,白菊竟開得嬌豔欲滴。
    樓下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顧寧攥著水果刀,悄悄下樓查看。大堂裏,老板娘正對著空氣敬酒,供桌上擺滿了發黴的糕點,燭火在她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而牆上懸掛的畫像,分明是二十年前離奇失蹤的女明星沈月如。畫像裏的女人嘴角上揚,眼神空洞,耳垂上的翡翠耳墜泛著詭異的幽光,和老板娘戒指上的曼陀羅花紋如出一轍。
    \"你終於來了。\"老板娘頭也不回,聲音裏帶著解脫般的歎息,\"二十年前那場大火,他們都想把秘密帶走,卻不知道...\"她突然轉頭,臉變成了沈月如的模樣,皮膚下隱約可見血管扭曲蠕動,\"死人的債,總要有人還。\"
    整座客棧突然劇烈搖晃,牆壁滲出猩紅的液體。顧寧轉身想逃,卻發現來時的大門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巨大的銅鏡。鏡中映出客棧的真實模樣——焦黑的梁柱、滿地骸骨,還有二十具吊著的屍體,脖頸上的麻繩都係在天花板的房梁上。屍體中間,沈月如被鐵鏈吊在中央,眼神空洞地望著顧寧。
    老板娘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喝了這碗孟婆湯,就留下來陪我們吧。\"顧寧感覺後頸一涼,溫熱的液體順著脊背流下。她握緊水果刀刺向身後,卻隻劃破了空氣。銅鏡裏,她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而老板娘的臉,慢慢與她重疊。恍惚間,她聽見了沈月如的哭訴:\"我們都是被選中的祭品,隻有找到新的替身,才能擺脫這永無止境的輪回...\"
    晨光刺破雲層時,歸雲棧早已消失不見。山道上,一個背包孤零零地躺在雪地裏,裏麵散落著泛黃的報紙,頭條新聞赫然寫著:\"1998年女明星片場離奇死亡,劇組全員失蹤成謎\"。風卷起一張便簽,上麵潦草的字跡隱約可見:\"別信鏡子,別喝熱水,別靠近戴曼陀羅戒指的人...\"而在便簽背麵,用鮮血寫著一行小字:\"他們在尋找第21個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