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禦感受著體內靈力的流動。
    在離開玄都城門的瞬間，他就明顯感受到原本濃鬱的妖力瞬間褪去。
    而且越是遠離玄都，周圍的妖力就越是稀薄，與之相對的，他體內被妖力壓抑已久的靈力也越是活躍，靈脈中的仙力漸漸被湧動的靈力所替代。
    仙元對霍禦來說是不可獲取之物，用一分便少一分，價值遠在靈力之上，非到萬不得已之時，他不會輕易動用。
    雖說在這妖界，天地間並無靈力可供他直接汲取，但霍禦儲物袋中的靈石堆積成山，足夠他支撐一段時間。
    唯一的缺點是從靈石中獲取靈力的效率，對分神期的霍禦來說實在低得可憐，但眼下也隻能暫且將就。
    他儲物袋中倒是有些能快速補充靈力的丹藥，隻是數量寥寥，隻能在戰鬥中留作後手。
    隨著霍禦體內仙力的絲絲縷縷褪去，第一個敏銳察覺到這一變化的，竟是赤芍座下那隻狀若蟾蜍的坐騎。
    這蟾蜍顯然也是赤芍口中的獸族，但是靈智不低。
    從相遇之時起，這蟾蜍便對霍禦身上隱隱散發的仙力波動頗為忌憚，如臨大敵。在赤芍的威壓下才勉強保持鎮靜，但霍禦隨軍同行的時間越久，它就越是躁動不安。
    在霍禦體內仙力散去的同時，它左邊的三隻眼睛第一時間投來短暫一瞥，目光在觸及霍禦身形的瞬間又迅速收了回去。
    然而，它如臨大敵的姿態卻明顯鬆弛下來，先前那若有若無的躁動也徹底消失了。
    赤芍自然也留意到了坐騎的這一細微變化，但她隻是微微挑眉，並未多言，繼續向前行軍。
    霍禦神色淡然，對赤芍那略顯微妙的態度全然未放心上。
    赤芍的實力，大致徘徊在分神中期至後期之間，於如今的他而言，無法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至於這女妖以及她身後所代表的玄都勢力，在霍禦眼中，目前尚處於可合作之列。
    他們如今所行進的方向，正在逐漸靠近龍煜城的所在之處，在找到龍煜城之前，霍禦暫時不會翻臉。
    至於找到龍煜城之後該怎麽回蘊靈界，以及，是否要回蘊靈界，霍禦暫時還未有決定。
    另一個“龍煜城”此時或許依舊在那個世界等著他們回去，對於這個“龍煜城”的來曆與目的，霍禦至今沒有絲毫頭緒。
    他給霍禦的感覺，既與在天道之門前與他玉石俱焚的那個龍煜城有著驚人的相似，又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他們都用雷，皆以長槍為兵刃，周身都縈繞同樣的執念與殺意。
    但前世的那個龍煜城在望向霍禦時，眼中是滔天的恨意與玉石俱焚的決意；而這個“龍煜城”的眼睛裏卻空無一物，隻會機械地反射出霍禦自身的情緒，仿佛一麵冰冷的鏡子。
    而且，天道的記憶中，霍禦親眼看到了世界回溯的那一幕。
    前世的那個龍煜城，以及那個他經曆過一次的未來，都已經隨著世界的重啟，徹底消失了。
    如此看來，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個“龍煜城”來自霍禦在天道之門中所窺見的無數蘊靈界中的某一個，那個世界與霍禦前世所處的世界極為相似，進度卻更加靠後。
    在那個世界裏，龍煜城同樣修了雷，選擇了槍作為武器，並且劇本已經進行到了即將飛升的進度——甚至可能已經打開了天道之門。
    隻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卻依舊沒有得到解釋他為何要殺這個世界的龍煜城？
    若說他想殺霍禦是因為在另一個世界裏，霍禦亦是他的仇敵，那麽他對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殺意又是從何而來？
    除此之外，若這個龍煜城當真來自另一個世界，那麽在這看似合理的推理背後，卻存在著一個致命的矛盾點，一件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手中之物——
    那便是火之一劍。
    在天道之門的縫隙中，霍禦確實見過無數個蘊靈界的存在，在那些世界中存在無數個霍禦的副本，演繹著或相似或迥異的人生軌跡。
    但是火之一劍不同，它並非蘊靈界之物。
    此劍是霍禦於靈霄子洞府中所得，而靈霄子的洞府位於蘊靈界之外。
    當靈霄子洞府中的回歸陣法發動時，霍禦在傳送光柱的盡頭再一次看到了無數個蘊靈界，而靈霄子洞府最終回到的是霍禦來時的那個蘊靈界。
    若要為霍禦和“龍煜城”手中兩把如出一轍的火之一劍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唯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靈霄子的洞府也如蘊靈界一般，存在著無數個鏡像，各自對應著不同的蘊靈界。
    這個問題若是延伸出去，更多新問題便如潮水般湧來
    古仙界是否也存在著無數個？
    那高懸於古仙界之上的仙界呢？
    甚至，他如今所處的妖界，是否也在這無數鏡像之中？
    所有問題看似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又回到了同一個問題上
    為何會存在無數個蘊靈界？
    霍禦緩緩閉上雙眸，腦海中如走馬燈般回放著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試圖從中尋到被自己忽略的蛛絲馬跡。
    最終，他的思緒定格在古仙界之時，九寰幻影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
    “有些路，看似是選擇，實則早已注定。”
    而在此之前，九寰也曾提到過一個詞——“可能性”。
    彼時的霍禦尚且不明白這句話以及“可能性”是什麽意思，然而，在看到了天道的記憶之後，他已然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可能性，便是選擇本身。
    每個人做出每一個選擇時，都會產生數種不同的可能性，衍生出截然不同的未來走向。
    然而，在天道被關進匣子中的時候，外界的世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這個世界裏所有的可能性都消失了，所有人的命運都變成了一條一眼可以望到終點的直線。
    直到世界重啟，霍禦成為了這個世界裏，唯一一個擁有可能性之人。
    他所做出的每一個抉擇，影響的不隻是自己的命運，更悄然改變了所有與他產生交集之人既定的命運。
    而當時的九寰便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未來的無數種可能，才將仙元交到了霍禦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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