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啦啦的聲響，緊接著周遭所有機械的光亮都走向灰暗。
    “……”柏霖不覺得這裏是沒有價值的地方，是這些機械設備的主人已經離世，還是這些東西早就不重要？
    柏霖把身上的針管逐一拔出，等一個針孔不再淌血就去拔下一個。
    如美瓷一般的肌膚上是密密麻麻可怖的孔洞。換成其他人想要帶著這一身管道行動都會疼痛難捱，偏偏柏霖不僅行動如常，還實力依舊。
    柏霖安靜坐在機械設備跟前，如果再等等依然無事發生，他就要回到原地站立。哪怕無法交流，那裏至少能單方麵看到俞意衡。
    俞意衡從房間離開，一出房門就聽到樓下清晰傳來的爭執聲。
    “還要怎麽做？小箴已經這樣，你還要把他送去跟那人結婚，這是把他往死裏逼！！要是小箴知道季紓跟自己的意外真相……那孩子不會原諒我們。”說話的是言箴的媽媽，那個從俞意衡進門就溫溫柔柔很是緊張言箴的女性，此時在竭力嘶喊哭泣。
    俞意衡聽到前麵結婚的內容頓住，很明顯結婚的事言箴肯定不會同意，對季紓的愛意讓言箴那顆心髒容不下旁人。
    再聽完後麵的話，俞意衡心頭浮現疑問：這話怎麽那麽古怪，就像是言箴的擬定結婚對象把言箴和季紓害成這樣？
    “小箴是我們的孩子，小榆我們就不管不顧？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我可以不顧自己性命，難道小榆不是我們的孩子？那人執著小箴，不會虧待小箴。”言箴的父親握著言箴母親的手腕，想讓妻子冷靜思考後再做決定。
    言箴的母親哭的更大聲，哽咽著好半晌都沒能把話說出來。
    “那男人心狠手辣，他把我們小箴害成這樣，那不是愛。他隻是想得到我們小箴。我們把小箴送去就是羊入虎口。”
    言箴母親用懇求的語氣繼續朝丈夫說：“老公，不能這樣做。小箴會沒命……”
    俞意衡就在三樓較高的位置，坐在輪椅上，透過透明的玻璃圍牆一眼看到樓下爭執的言箴父母。
    想到言榆的話，大家演的都很累，可是為了言箴也演這麽久。
    像言箴這樣被愛意包裹著的人，也會被利益衡量取舍。好像每個人生來都會被當作籌碼，在不同的情景下明碼標價。
    “我們一家人的性命和小箴一人的性命你想選哪個？你跟我活到這種歲數死也不可惜，小榆年紀還小，你能代替一大家人去做這個決定？犧牲小箴，我們一家……”
    女人淚流滿麵，腿腳無力被丈夫撐住身體，衝丈夫搖頭：“沒有小箴，就再也湊不齊一家人。”
    俞意衡在心頭自問，他能代替言箴做出決定嗎？跟一個有害言箴跟季紓嫌疑的人結婚，言箴會接受這樣的結局？
    就算言箴死寂的心早已千瘡百孔，但俞意衡很清楚在言箴心裏——愛人隻有季紓。
    很難辦。
    聽言箴父母的意思就是喜歡言箴的男人心狠手辣、有權有勢，哪怕是讓言箴一家為此喪命也是一念之間。
    一家人的性命，跟扮演角色的餘生幸福比起來似乎更重要。
    如果是四肢健全無恙的時候，極致利己主義的觀念裏可以犧牲其他人，包括角色家人。隻要保證言箴的結局能夠完成任務就好。
    俞意衡很清楚這種情況在坐著輪椅到他身上，行不通。沒有家人庇護的言箴最終會落在那個主導一切的男人手裏。
    不用他替言箴做決定，這個決定顯而易見。看似擺在麵前的是兩條路，實則不過是落入男人手裏的同一個結果。
    俞意衡坐輪椅從電梯下樓，到一樓時電梯響起，言箴的媽媽慌亂擦拭臉上的濕痕。
    在這種時候想要裝作無事發生顯然困難。俞意衡已經做出決定，就沒有想裝不知情。
    俞意衡沉聲開口，“不用為難，結婚的事我應下。”
    言箴父母聽到這話齊齊怔愣，言箴母親慌張跑到坐著輪椅的俞意衡身邊。
    “小箴，你聽媽媽說，不是……”
    俞意衡垂眸打斷，“我知道大家陪我演都很累。有些事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結局，連累更多人的選項從出現的瞬間就是錯誤。”
    俞意衡想到那男人的目的，如果一開始就是為得到言箴，言箴懷著喜歡並靠近季紓的滿腔愛意是間接害季紓死亡的原因。言箴如果還活著一定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好在他不是言箴。
    “我到今天才明白，連累季紓的人一直是我啊。一條鮮活的性命，我總要討回些什麽。”俞意衡心裏是這樣考慮——結婚肯定是跑不掉的事，那麽結婚以後如果能把加害言箴跟季紓的人殺掉，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雖然俞意衡清楚自己拖著無知覺的腿想去殺健全人很困難，但想法還是要有，萬一能實現就是賺。
    言箴母親握緊俞意衡的手，俞意衡緩緩皺起眉頭，沒有躲避。
    “小箴，你不要做傻事。”
    俞意衡輕緩呼出一口氣，試圖讓心頭的悶意稍稍散開。站在言箴的位置上去思考問題，就不得不代入其中。
    想到言箴因為所謂結婚對象一廂情願的執念毀掉的幸福，俞意衡心頭竄出一團火。以命抵命其實已經是最便宜的代價，言箴和季紓失去的東西，不是一條命就能償還。
    俞意衡越想越覺得故事的結局應該是那男人用命償還他所犯下的過錯。
    “我不會連累大家，我們是家人。我隻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處理以後的事，祝我好運吧，爸爸媽媽。”
    俞意衡朝言箴父母露出很淺淡的笑。
    言箴的媽媽趴在俞意衡的腿上哭很久，最終什麽都沒說出口。
    柏霖回到原處發現俞意衡不在。想想也是，俞意衡沒道理盯著一麵看不到人影、也聽不到聲音的鏡子。
    柏霖這樣想著就準備在這裏站著等俞意衡回來。就是不知道身上的抽血管道拆除，俞意衡再回來，自己說話俞意衡能不能聽到，自己走近俞意衡能不能看到。
    正當柏霖耐心等待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小家夥，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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