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聽不見
    孟知夏朝另外一塊地頭跑去。
    路中有認識的叔嬸問她，“了了去哪兒啊，跑錯地了吧。”
    周圍響起笑聲。
    孟知夏腳步不停，邊跑邊說：“給我家另外一個哥哥送水。”
    周圍問話的人點頭。
    村裏傳播消息的速度不容小覷。
    孟家遠房表親，是知青裏那個又俊，年紀又小的男娃一事，在今天早被說了個幹幹淨淨。
    對於孟家人今天讓孟知夏送水的事，他們也不意外。
    他們看著孟知夏急匆匆的模樣，囑咐道：“慢點！”
    聽見少女傳來的應好聲，眾人皆是搖頭笑。
    紅田村向來以團結出名，且地理位置優越，有山有水，離縣上不近不遠，民風淳樸，是紅田生產大隊唯二有小學的村子，是個好地方。
    且在孟家人的帶領下，紅田村的日子正在蒸蒸日上，受教育程度也在提高。
    大家對於這種小輩之間的相處和接觸。更多的是一種樂見其成。
    ——
    孟知夏手裏緊握著竹筒，喘著氣慢慢停下，扶了把頭上的草帽後，緩了緩神，才抬頭看著麥田裏少年清俊的身形。
    少年還在麥田裏勤勤懇懇的勞作著，動作迅速又敏捷。一身簡單的白衣和黑色長褲，將人的好身形勾勒的淋漓盡致。
    袖子挽了幾道上去，露出了小麥色的肌膚和結實的肌肉，上麵沾染了些許汗液，在陽光的照耀下亮澄澄的，被汗液沾濕的衣物緊貼著後背，是逐漸長成的男人肩背。
    孟知夏目光大膽而隱晦，小心的打量著這個從京市來的大少爺。
    她緊了緊握住竹筒的手，大聲喚道：“表哥！”
    正埋頭苦幹的顧一行動作一停，耳邊傳來的女聲有些耳熟，但聲音的主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才對。
    但他還是不由自主抬起了頭，循聲望去。
    少女俏生生的站在地頭，戴著一頂草帽，巧笑嫣然的望過來，小臉上還露出了大大的酒窩，就像剛剛她喚自己的聲音一樣，又甜又軟。
    顧一行驀然想起之前無意中吃到的大白兔奶糖，白白軟軟，甜滋滋的。
    是自己曾經反抗，如今卻有些想念的味道。
    似乎見自己沒反應，顧一行清楚的望見了少女眼中的疑惑。
    少女眨了下眼，靈動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粉唇微抿。
    她歪歪頭，身前的又粗又長的麻花辮也跟著動了下。
    顧一行還注意到了少女辮子和草帽上插著的幾朵野花，也隨之飛舞，輕飄飄落下些許花瓣。
    她站在陽光處，站在自己麵前。
    顧一行覺得，她怎麽那麽與眾不同呢。
    跟他在京市，甚至在來到這裏的途中，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冥冥之中，在自己險些丟失自我，感到疲憊，無所歸處之時，是她的笑顏和生命，指引了方向。
    她是獨一無二的，是帶著希望和陽光的。
    孟知夏眼睜睜瞧著麵前的人眼神逐漸遊離。
    手上裝滿了水的竹筒，沉甸甸的有些難受。她苦惱的皺起眉，再次叫道：“表哥！你聽見了嗎？”
    少女這次的聲音中很清楚的染上了些許的不滿。
    顧一行一下被喚回神，他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來到人的麵前。
    孟知夏不滿的撇撇嘴，抱怨道：“表哥，你怎麽不答應我啊。”
    顧一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垂下眼看她，本就在眼尾有些下垂的大眼睛，如今這樣，越發顯出些許無辜和可憐。
    顧一行道：“不好意思，鳥鳥。”
    孟知夏不等他多說，直接把竹筒遞過去，等人忙裏忙慌的接住了，低著頭甩了甩自己的手。
    口氣埋怨，“這個水好重的欸~”
    少女尾音有些拉長，不像埋怨，倒像是撒嬌。
    顧一行提著對自己輕如鴻毛的竹筒水，想也不想的就應和道：“確實有些重。”
    孟知夏高興了，抬眸望著人，笑道：“是吧。”
    顧一行趕緊點頭。
    少年蓬鬆的發絲隨著動作在空中飛揚，極具自由的意味。
    孟知夏的眼神從他的臉上，轉移到了他的頭發上。
    顧一行很敏銳的捕捉到少女視線的移動，他擔心是自己的頭發像上次一樣，惹了笑話。
    趕緊伸手擼了下，結果卻被抓到的這一邊更蓬鬆了些，而那沒抓到的另一邊，又顯得癟了些。
    孟知夏這次頓時想到那天見到的少年，一隻落水小狗的可憐模樣。
    不過她這次長記性了，她沒像上次那樣直接笑出來讓人尷尬。
    隻是在心底默笑，然後順帶著嘴邊的酒窩越來越深而已。
    她還開口掩飾。
    “表哥，快喝水，這是我奶讓我給你帶來的。”
    顧一行望著少女彎彎的大眼睛，在她清澈漂亮的眼珠子中，少年清楚的看見了自己一邊高，一邊低的頭發。
    他難為情的低下頭，艱難的應了聲，咕嚕嚕的喝水。
    孟知夏望著人像小牛犢一樣，急匆匆地喝著水，喉結不停的滾動，滿是驚奇和佩服，直到事情越來越不對勁。
    孟知夏看著這人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趕緊開口道：“表哥，留著點，下午還要喝呢。”
    顧一行趕忙停下動作，那張小麥膚色的麵容上出現些許羞澀，他眨眨眼，道：“我怕耽誤你時間。”
    孟知夏感慨，這城裏來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哈。
    她搖搖頭，“沒有，你下工了，直接拿給我爺他們帶回來就行。”
    語罷，孟知夏還怕人不知道方向，扭頭給他指了指。
    顧一行望著少女貼心的舉動，笑得燦爛。
    孟知夏回頭時，撞見的便是少年燦若朝陽的笑容，還有那雙望著自己，燦若星辰的雙眼。
    她突兀的感到不自在，垂下頭不敢再看人。
    這時，她才意識到，兩人之間隻是有著遠房表親名頭的陌生人，如今，似乎有些熟稔的過了頭。
    顧一行望著人粉紅的麵頰，有些擔心，道：“鳥鳥，是不是太熱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會去找孟爺爺他們的。”
    孟知夏胡亂點頭答應，轉身就走。
    顧一行看著人幹淨灑脫的模樣，再次感慨她真像一隻自由自在的鳥兒，不受拘束，暢遊天地。
    顧一行希望，她可以永遠這樣。
    孟知夏回到孟家在的麥田前，又說了幾句話後，便被人催著回家。
    她無奈，慢悠悠的踱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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