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書韻始終垂著頭，不發一言。
    下巴上還隱隱作痛，她眨眨眼，將鼻尖酸澀掩下。
    她抬眸，露出微紅眼眶，粉唇微抿，眉間哀愁似乎更重了些。
    紀書韻抬腳離開，沿著她本來的方向而去。
    ——
    紀蔓專門去找了紀書韻的不痛快，但這心情非但沒好，反而更差了些。
    她直接走進屋子，叫嚷道：“娘！娘！”
    “叫叫叫，叫什麽叫！”
    一女子從裏間出來，麵容美豔，但眼角的幾縷細紋，卻表明了她的不年輕。
    她瞥了紀蔓一眼，沒搭理她委屈的表情，而是指著屋中的丫鬟問道：“說，你們去哪兒了。”
    小丫鬟戰戰兢兢朝紀蔓看了一眼，紀蔓沒好氣：“說啊。”
    小丫鬟俯首道：“回二夫人，小姐去了......去了四夫人處，遇見了五小姐......”
    話未說完，祝美便直接打斷：“下去。”
    屋中人散盡，祝美瞪了滿臉不服氣的紀蔓一眼：“怎麽那麽沒用，自己去找人麻煩，反被氣成這樣。”
    紀蔓反駁：“我才不是去找她麻煩，我可是看她可憐，給她送幾身衣服穿。”
    祝美厲聲道：“好了！小蔓。你該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麽！是你弟弟，是紀家！不是你那些情情愛愛，勾心鬥角。你該想的，是怎麽幫你弟弟。”
    祝美眼神銳利，看見紀蔓臉上的呆滯，她緩和了語氣，將人摟在懷裏。
    “明白嗎，小蔓。不要被眼前這點利益迷了心智，日後，等你弟弟......那不是任你拿捏。”
    聞言，眼中本受傷難過的紀蔓，頓時忘記了方才的矛盾，乖順依偎在祝美懷中。
    開始和她說著紀奕亭的事。
    突然，紀蔓想起什麽，噌的一下從祝美懷裏起身，問道：“娘，那家的窮親戚是不是要來了。”
    祝美笑聲嘲諷。
    “那可不是，怕是能撐著見一麵。”
    紀蔓拍拍手，“好事啊，真想看看這窮親戚什麽樣，怕是......”
    祝美拍了下人的腦袋，囑咐她：“少去惹事，多去你父親那。還有，別和明杉吵架，知道嗎。”
    祝美看著人臉上的不高興，勸她：“再忍忍，小蔓。”
    紀蔓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應下。
    ——
    紀書韻回到房間後。
    坐在鏡子前，微仰著下巴，看自己下巴上的劃傷。
    紅色突起的一道痕跡，是方才紀蔓甩開時，指甲劃過的痕跡。泛著密密麻麻的疼。
    她望了很久，甚至在想，如果就這麽毀了容，似乎也挺好的。
    至少，不會再被那些惡心的眼光看著。
    紀書韻眼中出現一抹嫌惡。
    但她在鏡中看見了自己的雙眼，這雙與床榻上久病女人極其相像的雙眼。
    與書中所言的剪水秋瞳，極為相稱的雙眼。水光盈盈，清澈見底；眉似遠黛，籠著輕柔的憂愁。
    在這張白皙的麵容上，可謂點睛之筆，錦上添花。
    鏡中之人緩緩撫摸上那雙眼眸，在眼尾停留片刻，觸及眉心，劃過小巧鼻梁，抵達粉嫩唇瓣，又緩緩落至那下巴處的紅痕。
    宛若精美的江南仕女圖中，出現的殘缺一角。
    紀書韻想，那人倒也沒說錯，確實是......我見猶憐。
    也是這般，娘才會被迫離開嗎。
    紀書韻眼中出現恍惚。
    可，不行。
    恍惚褪去，變為不甘。
    她不願這樣，她絕不能容忍自己這般。
    紀書韻將抽屜拉開，從其中拿出一瓶玉白藥膏，輕柔的敷在下巴處，冰冰涼涼的觸感傳來。
    瞬間緩解了那些許的疼痛。
    紀書韻輕歎一聲，神色有些自嘲。
    她那父親，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
    紀家當家人是沄省督理紀長江。
    據說紀家祖上有在沄省當過大官的，根基深厚，名聲響亮，錢、權、人樣樣都有。在這官商一體的時代，紀家的根基難以撼動。
    幾乎是順理成章般，便被任命為了沄省督理。
    沄省臨近汕省和沐省，三省之間交往密切。
    前幾年，政局動蕩，汕省和沐省進行了一波大換血。唯有沄省，紀長江地位不可撼動。
    紀長江年輕時，倒是個為國為民的好督理，沄省人也是對其稱讚有加。
    除了一件事，這人是個好色的。
    紀家姨太太眾多。
    排得上號的也就四位，其他的皆是無名之人。因為，隻有這四人有了紀長江的孩子，並且安穩生下養大成人。
    據說是紀長江早年間傷了身子，影響了子嗣，特別是年紀上來之後，更是艱難。
    紀長江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沄省出了名的賢惠，將紀家上下照料的妥妥貼貼，還為紀長江生下了兩個兒子。
    大兒子紀鶴軒，二兒子紀航修。
    此外，在沄省出現什麽慈善施粥等活動時，都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剩下的二太太和三太太皆是沄省人。
    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這二太太，隻因為這二太太是督理府最受寵的一位。
    二太太有一兒一女。女兒紀蔓是長女，留學歸來，生得一副好樣貌，並且和明家大公子喜結連理；而二太太的兒子紀奕亭，則是紀長江的幼子。
    有兒有女，有長有幼。
    可謂美滿，占盡人和。
    三太太則育有一兒子紀哲明，在紀家排行第四。
    至於這督理府的四太太，眾人在腦中搜索一番，也未得出任何確切信息。
    這四太太是個神秘人，眾人隻知道這四太太為紀督理生下了個女兒，傳言也是美若天仙。
    這便是紀家基本有名有姓的人口。
    紀家公館坐北朝南，占地麵積大，風格參雜，中間有一大洋房，是紀長江和大夫人一家人的住處。
    往後方走，是些許獨立的小洋房，分別按照紀長江的心思，住了些其他的人。
    不過，其中有一處最為突兀。
    沿著花園小道走去，入目的是江南風氣的亭台樓閣，九曲回廊，假山流水，小兩層的樓房映入眼簾，仿佛一下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紀書韻側身坐在水塘邊，臉頰邊落下幾縷碎發，垂首望著水中的魚兒爭相爭搶著吃食。
    男人望著漸漸駛近的道路，熟記於心的資料，一幕幕閃現在腦海中，封於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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