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舒墨遠放鬆的躺在紀家人為他準備的豪華客房內，底下柔軟的床墊和上方輕柔的床被，極易讓人睡個好覺。
    屋內熄了燈，但他仍然保持著自己的偽裝，未放鬆分毫。
    舒墨遠閉著眼，雙手合十放於身前，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麵上表情安定，呼吸平穩，似乎已經徹底陷入睡眠。
    沒人知曉他的心中所想。
    紀家書房內。
    紀長江站在窗前，漆黑的夜中，隻有幾盞路燈還在發著光亮，明明爍爍。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有人進了屋。
    紀長江並未回頭看，也未問是誰，直奔主題：“如何。”
    來人低聲回應：“回督理，並無異常。”
    紀長江臉色瞬間放鬆了些，但心中的沉凝仍未徹底消散。
    他繼續開口：“去江南的人呢。”
    男人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一份信件，小心放在桌上。
    紀長江回過身來，將信件拿起，一目十行的看完，麵色再度緩和。
    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道：“盯好了。還有，再查。”
    男人躬身：“是，督理。”
    悄無聲息出了書房。
    屋內再度陷入寂靜，隻有一高大人影站立其中，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下一瞬，房門處再度傳來聲響。
    ——
    翌日。
    舒墨遠一早便被紀鶴軒等人叫了出去，直至下午用了飯，都未歸來。
    餘暉滿園之時，紀書韻正在喂舒婉情藥湯。
    女人閉著眼睛，靠在紀書韻身上，麻木的喝著遞到嘴邊的湯藥。
    在湯藥見底時，舒婉情突然開了口：“一會兒......出去將你表哥......咳咳......咳......”
    話未說盡，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紀書韻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將手中湯碗放好，轉身摟著人的後背輕輕拍撫，替人順著氣。
    她開口，話中透露著哭腔：“娘，我知道的。你慢慢來......別著急。”
    女人緩過勁，沒看紀書韻，也沒回應她的話，自顧自起身，將自己靠回床頭。
    懷中硬的咯人的骨頭消失不見，透著些許溫熱的軀體也遠去。
    心中一空，熟悉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酸澀似乎要將紀書韻淹沒，讓她控製不住的鼻酸。
    她努力將情緒收斂好，還扯出一抹溫軟的笑意，柔聲道：“娘好好休息，小五先出去了......”
    話雖這般說，紀書韻的腳步卻絲毫未動，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或許是女人輕微的動作，亦或是她淡淡的語氣。無論是哪一個，紀書韻都會感到歡欣。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還是無視，隻是無視。
    期待再度落空，熟悉的苦澀再度湧上心頭。
    紀書韻猛然別過眼去，拿起桌上的藥碗，匆匆忙忙便小跑著出了門。
    背影慌亂，失去了她以往的溫柔和平。
    腳步聲漸漸遠去，床鋪上的女人突然有了動作。骨瘦如柴的右手輕抬，在眼尾略過，而後失去力氣般重重砸落在床沿。
    那邊。
    紀書韻剛出去，將湯碗遞給丫鬟後。
    便再喚來一人，讓其進屋伺候舒婉情，便打算自己前去尋舒墨遠。
    抬眸間，亭廊拐角處，便是男人身影。
    她下意識上前靠近人，嘴裏慌慌張張的說著話。
    “表哥.......我娘找你，麻煩表哥，進去看看我娘好嗎......”
    舒墨遠在看清少女此時的狀態時，眉心幾不可察的一皺。
    少女眼眶，鼻頭都是紅的，神色惶惶，粉唇不斷地一張一合，說著話。
    聽清她的話，舒墨遠來不及想什麽，急忙安撫道：“別急，我這就去。你別急。”
    男人語調放的很緩，語氣溫柔，仿若春天的涓涓細流，很好的撫平了紀書韻心中方才尚未平息的情緒。
    她垂下頭，眼瞼開合間，淚珠直直墜落在地上，暈開一片片濕痕。
    她努力壓抑著話中的哽咽：“謝......謝謝表哥。”
    舒墨遠輕輕搖頭，思慮半晌，還是順著心中所想，從自己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放在掌心遞了過去：“擦擦吧。”
    紀書韻一愣，還是伸手將手帕接了過來。
    舒墨遠見人接了過去，順勢將手握拳放於身前，善解人意道：“那我先進屋看看姑姑。”
    紀書韻點點頭，接受了男人的善意。
    耳邊傳來幾聲叩響，房門打開，舒墨遠走了進去。
    紀書韻垂眸，盯著手心中的素白手帕發愣。心中猶如一團亂麻，紀書韻被困在其中，難以掙脫。
    她如今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舒婉情需要他，紀家似乎也十分看好他，自己與他，日後的相處必不可少。
    紀書韻眼中暗意翻湧。
    隻希望這人，當真有用才是。
    眼前似乎還是那人令人心碎的哭顏，轉而變成了眼前床榻上眼眸緊閉，呼吸羸弱的女人。
    舒墨遠呼吸不可抑的一窒。心頭仿佛被人用針紮了一瞬，痛感轉瞬即逝，甚至等不及他反應。
    舒婉情聽見腳步聲，緩緩睜開眼睛，朝舒墨遠望去。
    舒墨遠臉上染上些許擔憂，立即上前出聲：“姑姑。”
    舒婉情艱難的應了聲，開口吐出兩字：“哥......哥......”
    舒墨遠點頭，在凳子上坐下，緩緩開口，將他知曉的舒家事，挑挑揀揀的說出來。
    舒婉情眉間頓時柔和了些。
    紀書韻進屋，瞧見的便是舒婉情麵容平和的模樣。她心間一鬆，眉心憂愁也散去些許。
    她沒打擾他們二人，安靜在桌前坐下。
    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紀書韻許久未見到舒婉情這般放鬆愉悅的模樣，她心中有些酸，但更多的，是為舒婉情的開心而感到快樂。
    今日的舒婉情精神頭似乎格外不錯些，聽了許久都未睡著。
    紀書韻倒了杯茶水，遞到舒墨遠身前，輕聲道：“表哥，辛苦了。”
    舒墨遠輕輕搖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紀書韻在床沿坐下，摸摸舒婉情的手，不涼但也不熱。她笑意柔軟，聲音比以往柔了許多，是一副依賴母親的小女孩模樣。
    “娘，今天是不是好很多。要不要吃些東西，我讓人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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