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書韻本也隻是試探性地問問。
    舒婉情向來對自己的身子不在意。平日裏，若不是她來喂藥，舒婉情定不會碰那藥碗一分一毫。
    她知道，舒婉情心中苦，命也苦。
    她恨紀府，也恨自己。
    但，紀書韻知道，她定也舍不得自己。
    矛盾的心理，使得舒婉情這個人也矛盾了很多。就這般死去，她不願；可這般活著，她也不願。
    而紀書韻，便是抓著她矛盾的心理，抓著這微弱的希望。期盼著她可以為了她，活下去，陪著她。
    不然，紀書韻也不知曉，自己該如何在這紀府活下去。
    但這次，這微弱的希望，似乎被舒婉情增添了火焰。
    懷中人點了頭，還提出了要求。
    “小五......咳咳，去給我......咳咳......做一份白粥......”
    紀書韻一愣，隨即便是濃烈的驚喜，她忙不迭的點了頭，眼中甚至出現了淚花，她依戀的在舒婉情肩頭蹭蹭，語氣歡喜：“娘，你真好，小五這就去。”
    話落，她將人小心的放坐在床頭，吩咐了丫鬟幾句話，便歡欣雀躍的走出門去。
    她的腳步聲不再是軟弱無力的嗒嗒聲，而是透著輕快伶俐的噠噠聲。
    陷入歡喜的少女沒聽出來的事，卻被另一旁的旁觀者聽得明了。
    舒墨遠下意識伸手扶眼鏡，開始等待心中的猜測是否會被證實。
    下一刻。
    兩人身邊的丫鬟被隨意找了個借口被打發走。
    猜想成真。
    這人果然是故意讓紀書韻離開。
    舒墨遠鏡片後的眼中，閃過一絲趣味和思索，些許殺意被隱藏。
    是誰走漏了風聲。
    屋內陷入一片靜默，誰也沒開口。
    舒墨遠淡然笑笑，欲要開口拾回自己的角色。
    卻驟然被人打斷。
    女人聲音虛弱，但話中的篤定卻讓舒墨遠心神一凜。
    “你不是墨遠......咳咳......我知道你的目的.......”舒婉情緩了口氣，依舊閉著眼，絲毫不在意人的反應。
    她繼續開口：“做個交易......咳咳......”
    此時的舒墨遠，身上的書卷氣和淡淡的青澀感已然褪去。他臉上沒有半分笑意，高挺鼻梁上的眼鏡將人的情緒遮掩，流露出幾分危險，但又似乎被禁錮住。
    聽著女人的話，他思慮一番，還是選擇裝傻。臉上再度掛上方才的淺笑。
    他道：“姑姑......”
    舒婉情驟然睜開眼，打斷他：“現在這裏沒有紀長江的人......”
    舒墨遠一愣，臉上表情落下，鏡片後的黑眸靜靜的盯著人。
    舒婉情絲毫不懼，回視他：“交易。”
    這時，舒墨遠終於確定，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徹底。
    他也不裝了，但鼻梁上隱隱的重量似乎帶了封印，他還是不自覺笑起來，隻是這笑，比之之前，多了幾分肆意。
    他道：“什麽交易。”
    舒婉情咳嗽幾聲，低聲道：“我知道紀長江的秘密，也知道你們在查他......咳咳，這一日終於來了......咳咳......”
    女人眼中瞬間出現恨意，麵容都扭曲了起來。
    強烈得可怕的恨意甚至讓舒墨遠都皺起了眉。
    舒婉情沒在意，緩過氣的她傾身靠在床頭，繼續開口：“如何。”
    舒墨遠，哦不。應該是邵霆淵。
    邵霆淵扶了把眼鏡，淡聲道：“條件。”
    舒婉情：“保住小五。”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邵霆淵腦中瞬即出現一道婀娜窈窕的身影，還有那雙微紅，含著水光的眸子。
    身份被戳穿的他，仿佛一瞬間被釋放了什麽，但即刻又被他狠狠壓製。
    他頷首：“可以。”
    舒婉情麵色平淡，始終縈繞著淡淡死氣，萬事不如心的模樣，即便是得到了報仇的機會，也隻是那瞬間的激動，和之後的平淡無波。
    邵霆淵絲毫不好奇幾人的糾葛，他更關心的，反而是他的任務。
    舒婉情輕聲道：“昨夜，有人進入園子，挖走了東西......咳咳......”
    邵霆淵點點頭，眼中毫無意外之色。
    據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們便猜測過東西的藏匿地點，而這獨具一格的江南樣式的園子，也在名單中。
    也不意外，昨日便有人來將東西帶走。
    畢竟，外麵的動作是大了些。又加上了自己這麽個外人，確實該謹慎些。
    當然，也不排除聲東擊西的可能。
    短短幾秒，邵霆淵腦中閃過無數想法。
    接著，邵霆淵便看見舒婉情從身後拿出了什麽東西。
    他染上幾分興趣，將東西接過。
    東西是陳舊的紙張，翻來覆去的折在一處，邊緣有了許多磨損。
    紙張翻開，露出一角。邵霆淵心中一跳，快速小心將其打開。
    幾張小紙張連接在一處，拚湊出了紀府整個地圖。清清楚楚的地圖，將紀府各個地界標識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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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霆淵還看見了主樓中，紀長江的書房以及保險箱的大概放置位置。
    他眼中染上驚訝，驚異的望著床榻上這麵容枯槁的女人。
    他小心地將這幾張紙張收好，坐姿端正，脊背挺拔。
    神色嚴肅，聲低但語氣堅定：“定不負所托。”
    舒婉情淡聲開口：“時間......咳咳......已過去許久......”
    邵霆淵頷首，明了她話中的意思。
    他當然不會就這麽魯莽的直奔紀府書房，最起碼要等紀家人那幾人先放下戒備心才可。
    想起今日出門，自己身後的那些小尾巴，還有人話裏話外的試探。
    連自己上個廁所，旁邊的廁所隔間都是監視的人。
    邵霆淵就一股無名火。
    舒婉情：“江南......”
    邵霆淵扶了扶眼鏡，氣質陡然切換，瞬間變成了方才那個溫和禮貌的舒墨遠。
    丫鬟和紀書韻回來時，便是舒婉情臉上含著淡淡笑意，倚靠在床頭的模樣。
    紀書韻上前，喚了聲表哥後，便坐在舒婉情身前，將粥碗端在手邊，溫柔的喂著人吃飯。
    邵霆淵就坐在一旁這麽看著。
    垂著頭的少女膚色白皙，粉唇微微勾起，眉間憂愁一散而空，漂亮的眼中似乎含了滿天星辰，歡欣雀躍。
    邵霆淵腦中響起方才的對話。
    話中的主人公絲毫不知她未來的命運似乎已經被安排好了。而她視為支柱的人，也拚盡全力將她從這場旋渦中摘脫出去。
    這對她，也不知是福是禍。
    邵霆淵看著人的眼睛。
    紀書韻眼中，滿滿的都是舒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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