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那些抱怨的監生不同，今日出來采買的沈琛，心頭卻是爽利得很。
    雖然這國子監的小門是封住了，但大門可還是開著的。監生們不得隨意出行，可沈琛是司業，他可是能光明正大地從前頭出去的！
    國子監大門同小門不在一條街上，從前門去小門要繞上好大一段路，但為了吃食，辛苦些也沒甚關係。
    到了小門後，沈琛遠遠就瞧見了，往日裏排著長龍的【絕味食攤】外頭，如今是空空蕩蕩！那【絕味食攤】真是少見的清閑！
    他算得上是今日這片娘子攤裏，頭一個客人。見著他過來【絕味食攤】，薑靈趕緊招呼起來。
    薑靈是認得沈琛的，這還多虧了劉秀郎。但每次買了吃食，劉秀郎都要在攤子外等許久，為得就是等沈琛沈司業，所以後頭薑靈也記住了沈琛。
    他今日戴的是進賢冠，穿著是輕便的圓領袍，一副清閑自在的模樣，同今日裏沉悶的娘子攤上的小娘子們，不知不覺間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原本沈琛還以為，見著沒生意，薑靈會同旁邊那些小娘子一般兒垂頭喪氣。卻沒想到，薑靈是樂樂嗬嗬。
    而且見著沈琛過來，薑靈熱情地做著雞蛋餅，全程沒抱怨半點兒。
    隻是同上次暮食賣烤魚一樣，這次薑靈也直說了，這外頭監生出不來，這今日備的貨有多的，問沈琛要不要多買些。
    聽見這話，沈琛哪有不要的？趕緊又追加了幾份，正好帶回去同廨房裏的同僚共享。
    一邊要著，沈琛還在心裏想呢，這王監丞的禁令沒想到還讓他受福了。如今不用排隊、不限量，真是件好事！
    【今個兒，可算是來著了！】
    【早知道封了那些監生，不讓他們出來，就能這麽輕鬆地買著食，就應該讓王監丞早些封的！】
    “豬肉脯也還要幾包，先生若是要的話，滿五包贈一包。”
    “行！那也來上五份吧！”
    薑靈說話好聽，言語也是不卑不亢，聽得人心裏舒服。
    再加上這【絕味食攤】的招牌，裏頭賣的哪個不好吃？於是沈琛也沒管這東西是不是關小門的導火索，直接要了起來。
    就這樣他手裏頭的東西是越來越多，到後來兩隻手一起才堪堪提住。而在這時，沈琛看著薑靈樂嗬嗬做事兒的樣子，也是有些好奇起來，於是多嘴問了一句。
    “靈娘子，如今這國子監小門關了，你怎麽還這樣樂嗬？”
    聽著這話，薑靈是笑著抬起了頭。
    “我不樂嗬，難不成還喪氣著個臉？”
    “做生意嘛！和氣生財！每日裏歎氣，財神爺也要給歎走啦！而且隻要本事在，這邊做不成了，我還能去那邊！”
    “鴻臚寺、大理寺門口也有攤子，我聽人說也是個好去處呢！”
    薑靈說得輕巧，一點兒不怕去生地兒做買賣的模樣，聽得沈琛也是一愣一愣。
    前頭沈琛還在心裏讚歎薑靈的好心態，有這樣的心，做什麽不能成了？但當他聽到後麵話後，整個人是一下愣住了。
    【什麽！要換地方！】
    【對啊！這靈娘子的手藝，才不愁隻能做國子監的生意！】
    這時，沈琛才猛得想起，【絕味食攤】同外頭的娘子攤不同，是真真正正賣吃食的地方！小門一關，人這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了，可不是要換地方找生計嘛！
    從前就算是再麻煩，那也隻用和監生們爭，可若是到外頭去了……
    不說地方有多遠，就是想起來要和大理寺那群糙漢們一道兒爭吃食，沈琛就覺得頭大了不止一點兒半點。
    【不成！】
    【這小門，還真不能封！】
    而此時，國子監裏的監生們，並沒聽到薑靈的話，但有機敏的卻是已經猜了出來。
    例如【絕味食攤】頭一號的粉絲——魏寇。
    “小門關了，這怎麽成！！”
    “平日裏外頭都是鬧鬧哄哄的，今日卻是沒半點兒動靜！！”
    “若是一天兩天的倒還罷了，可這王監丞是怒極下得令，恐怕沒個一年半載的，這小門是開不了了！！”
    “可憐我的五髒廟，這一年半年的吃不到靈娘子的手藝，怎麽成！！”
    可魏寇這話才出，突然是想到了什麽，趕緊又對著身邊的陳朗說起。
    “不對啊！！”
    “這做生意的，耽誤了一日都可惜！我這五髒廟能等靈娘子一年半載，她可能等我？”
    “天老爺！該不會等小門開了，這靈娘子就去別處了吧！”
    “我怎麽聽人說她是從洛陽來的，萬一、萬一她回洛陽了怎麽辦！！”
    這話不用魏寇說，一旁的劉秀郎、陳朗也是早就想到了。
    就算是靈娘子同旁的攤子不同，寧願少賺些錢，也不要放棄休沐。但她總不能就巴巴地守著個被封的小門，等他們一年吧！
    他們這些監生也不曉得靈娘子家住在哪兒，隻曉得每日裏除了旬假外，靈娘子都擺在外邊兒。要是靈娘子一時走了，他們可真是沒處兒尋了。
    “不行！必得要尋個主意才是！”
    劉秀郎沉思了起來。
    而此時聽見他這樣說，一旁的陳朗是眼睛鼓溜轉了一圈，沒多久就想出了個主意。
    “要不然咱們聯名去吧！”
    “現在這小門關了，不隻是咱們出不去買吃食，就連往日裏吃家送的監生，如今也要跟著去食堂裏受苦呢！”
    “這食堂菜是狗都不吃的，如今咱們去號召，估計不管是四門學的，還是太學、國子學的，恐怕都願意同咱們聯名呢！”
    “隻要聯名超了七成，就算是王監丞，也要聽聽咱們的心聲呢！”
    “正好來這幾年，咱除了學業還沒鬧出過什麽大動靜！若是這次成了，讓王監丞看見咱們全部監生的心思，說不定還能在學裏留下長久的名呢！”
    想到這裏陳朗是摩拳擦掌。
    雖然他在學業方麵是極刻苦的，但畢竟是出了名的混子陳的孩子，端的是一個芝麻包子，外麵白淨裏麵黑的。當初他爹的威名，陳朗從小就沒少聽。如今能搞出一件事情，讓自己在國子學裏留下名姓，他自然是頭一個要舉手幹的。
    隻是聽著陳朗的建議，劉秀郎一時陷入了深思。
    這聯名可是要寫下監生姓名的！
    這學裏，真能有七成人願意跟著聯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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