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事情雖已解決，外頭那群炸了鍋的監生卻不能不安撫。
    薑靈在進來前，已經讓人去請學裏的大夫來給那無辜遭殃的陳監生查看身體了。
    這出去外頭，此刻那可憐的陳監生由好友陪著，正被大夫把脈。
    見大夫終於抬頭說“不過腹瀉兩日，無甚大礙”，薑靈懸著的心才落回肚子裏。
    “陳郎君今日受苦了！”
    薑靈快步上前，發尾隨著動作晃出一道弧線。
    “從今往後，你來【絕味食堂】一律用大人們的餐標。”
    隨後，她又壓低聲音補了句：“後頭年節禮食，也給你雙份。”
    薑靈想得周到，給出的補償也很是合適。
    陳監生與身旁的周監生對視一眼，兩張臉臊得比廚房灶膛還紅。
    他們這群讀書人晌午時罵得有多凶，此刻就有多羞愧——尤其周監生，因為擔憂好友，當時是口不擇言，恨不得要揪著薑靈衣領吼人毒婦！
    現在想起來，他是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真相揭開，原來他們竟是冤枉了靈娘子，這薑靈竟也是苦主！
    這樣一來，他們自然是羞愧萬分。
    更別說在這樣的時刻，難得靈娘子還能顧及到他們的心情，著實是令他們更加羞愧了。
    “靈娘子，我們......”
    周監生原想說些什麽的，但這時，薑靈卻是笑著看向了他。
    “今日這桌上出現那東西，周郎君想必也嚇到了。”
    “等暮食，我熬些杏仁核桃露來，給大家都壓壓驚！”
    “杏仁核桃露？”兩個監生齊聲驚呼。他們實在沒想到，薑靈竟然在挨罵後還給他們做甜湯！
    越是這樣想著，陳監生和周監生的臉是越發紅了。
    待二人恍恍惚惚回到學舍，趕緊將消息同人說了，這消息一出，立刻便是炸開。
    晌午還叫嚷著“定要上書革除食堂”的監生們，此刻圍著他們七嘴八舌：
    “我們竟冤枉了靈娘子！”
    “唉！我那時也是心急了！忘了以靈娘子的個性，怎會犯如此糊塗！”
    “我也是我也是！咱們這樣罵了一遭，靈娘子以後該不會換了食堂，不承包雜學食堂了吧？我可知道，這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的，可都盯著咱靈娘子呢！”
    “她若一氣之下去了別的食堂......”
    “哎呀！！這可真是壞事咯！”
    “快！暮食時，咱都去賠罪！”
    不過這些雜學監生們的新生，此時薑靈是一概不知的。
    眼下要忙活這杏仁核桃露，才是要緊的事兒。
    這杏仁、核桃都是寧神補腦的，經過這場蜚蠊事件，喝些杏仁核桃露正好能給監生們養養精氣神。
    隻是這要做杏仁、核桃露要費不少功夫，幸好這麻婆豆腐好做，因此下午便空了不少的功夫，可以來做杏仁核桃露。
    自從那次事故後，學裏采買對【絕味食堂】的要求可謂是有求必應。
    何況這做杏仁核桃露的事兒，薑靈也提前同王監丞和沈琛說過了，見得兩位大人點頭，學裏采買自然不會壓著不給。
    眼下正是五月，五月的長安城尚無新鮮杏仁核桃，好在去歲曬的存貨猶帶山野香氣。
    采買得了信兒，趕緊去市集買了十斤杏仁、十斤核桃，並些粟米、冰糖。
    後廚裏，薑靈正盯著采買剛送來的二十斤幹貨。
    “杏仁泡發後去皮，核桃取仁剔分心木。”
    薑靈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袖子親自示範，指尖在清水中劃過時帶起細碎波紋。
    “粟米需提前浸足一個時辰，磨漿時才夠細膩。”
    後廚眾人聽言，趕緊三三兩兩分了組。有的把杏仁泡好後搓杏仁皮，有的則是在用石頭敲開核桃殼，取出核桃仁、分開分心木。
    王二麻子掄著石杵舂搗核桃，每砸一下都像在泄憤——天知道他今早差點替真凶挨了板子！
    小雜役們排著隊用石磨碾漿，乳白色汁液順著凹槽汩汩流淌。
    薑靈也是在跟著幫忙，累的是一頭的汗。
    幸好這杏仁核桃露，最費功夫的就是前頭這些雜活兒。
    等處理好這些後，就隻用將處理好的杏仁、核桃仁和穀物放到石臼中，用杵反複舂搗，然後再用石磨把食材磨成細膩的漿液，最後再將漿液過濾後，小火攪拌熬煮就成。
    最後根據個人口味加入蜂蜜攪勻，這一碗香甜可口的杏仁核桃露就成了。
    雖然大慶這邊，尤其是長安，不少人是喜吃甜食的。但將杏仁、核桃，混著粟米一道兒做成濃漿，來做甜湯的，薑靈倒是第一個。
    不同於別的吃食，這杏仁核桃露是淡淡的乳白色，香氣也是同色澤一般內斂在裏頭。
    若不是湊近細聞，根本發覺不了裏頭的濃香。
    薑靈連打了許多碗，分給後廚眾人嚐嚐。
    “還有些燙，最好涼涼再喝吧！”
    薑靈是貼心地提醒道，但王二麻子卻是已經等不及了。
    他站在最前頭，第一個就拿來要喝的。
    今日這差點挨了打，後頭又抓出個後廚裏的蛀蟲免去了一頓打，他的心可謂是上上下下，跳了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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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眼下，他還覺著自己的腿腳有些發軟呢！
    很快，顧不得燙口，這一口杏仁核桃露就溜進了他的嘴裏。
    瞬間，那米香、杏仁香、核桃香全部匯聚融合在了一起，那絲滑細膩的口感立刻在舌尖上蔓延開來，讓王二麻子是一下子亮了眼睛。
    即便是現在這杏仁核桃露還有些燙嘴，他也是半分不願吐出，就這樣硬是一口吞進了喉嚨。
    杏仁的清甜、核桃的醇厚、米香的濃稠，三種滋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他忽然想起老家娘親熬的米糊。
    每一口都是極品！溫熱的漿液從食道滑下，一下子暖了人的脾胃，也暖了人的心神。
    令人回味無窮，忍不住再來一口！
    “好喝！靈娘子，這東西可忒好喝了！”
    “靈娘子！”
    王二麻子舉著空碗的手都在抖，聲音也是越發高昂起來。
    “這哪是甜湯，分明是仙露！”
    若不是自己實在是個粗人，恐怕現在王二麻子就要學那錢博士一樣，為得杏仁核桃露賦詩幾首了！
    薑靈見了忍笑轉身，又舀起一勺濃漿。
    “既然是仙露，那便再來一碗吧！”
    “好咧！”
    旁邊人聽了，也是紛紛誇讚起來。
    “這湯真好喝！我這輩子就沒喝過這樣好喝的湯！”
    負責燒火的李婆子捧著碗的手都在顫抖，活了幾十年，自己也是做甜釀的好手，可和這杏仁核桃露一比，自己做的那些竟是同潲水一般，完全不能入口的了！
    溫潤的漿液滑過喉頭，李婆子忍不住又是咕咚一口。
    一個端盤的小丫頭也是被香得不行。從前她隻能撿些監生們的殘羹，哪裏喝得上這些？也就是跟著薑靈才過上了幾天好日子，眼下捧著自己這碗杏仁核桃露，一時間她竟舍不得喝第二口。
    “都喝完！還有多的咧！”
    “灶上還熬著好幾鍋呢！今日絕對管夠！”
    薑靈拿著勺子，招呼著眾人過來繼續喝湯。夕陽透過窗紗落在薑靈的身上，看得眾人心頭暖暖的。
    【有靈娘子在，這日子可真有盼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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