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北州，除了來看蘇雲微和裴宏，裴望渝還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翌日一早。
    她跟肖婧晗碰麵，相視幾秒，兩人異口同聲問出了同一句話：“東西帶了嗎？”
    裴望渝拍了拍隨身挎著的包，“買了五雙，我猜你也是這個數，咱倆給他湊個十全十美。”
    肖婧晗笑著默認了她的說法，可笑著笑著，兩雙美眸漸漸湧起了水霧。
    “走吧。”裴望渝朝肖婧晗伸出手，“禮物有了，咱去把‘蛋糕’拿回來。”
    今天是陽仔二十四歲的生日，嚴格一點說叫冥壽。
    兩個背影堅決的小姑娘，一人揣了五雙紅襪子，是當時陽仔說的，給他本命年的禮物。
    然她們此去的方向，不是悲愴的墓園，而是威嚴肅穆的法庭。
    曾在車裏痛苦無助的兩人，現在，要去給陽仔要交代了。
    陽仔的事件曾在網上引起過不大的輿論，因為有人插手，很快被壓了下來。
    所以即使是公開審理案件，到場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不大不小的審判庭，裴望渝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旁聽席的葉韶卓。
    “嗬...”肖婧晗發出譏嘲的鼻音，“也不知道他這算是有情有義，還是不要逼臉。”
    相比肖婧晗肉眼可見的怒氣，裴望渝則顯得淡定多了，“你不能指望人人都長腦，況且，他也可能是來故意惡心我的。”
    這話倒是真的。
    葉韶卓一改往日的浮誇裝扮，簡單的短袖短褲，沒了那頭紮眼的紅發，整個人看著正常多了。
    就是看向裴望渝的眼神，陰翳又嫌惡，翹著腿坐在旁聽席。
    裴望渝視若無睹，拉著肖婧晗在另一邊坐下，靜等今天的開庭。
    覃加言在法警的押送下走向了被告席。
    她出現的一刻，肖婧晗驀地就重重喘了口氣，裴望渝也定定地看她，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可覃加言轉身之前，意味深長地朝兩人勾了下唇，諷刺意味相當明顯。
    裴望渝的心一下就沉了半截。
    原告席上坐著陽仔的弟弟，律師是陸彥翀找的，一切都是他打點的，確鑿的證據，沒有意外的情況下，這件事會在今天塵埃落定。
    但不知為何，這一眼下，裴望渝體內的不安因子遊走地越來越快，數量也越來越多，她下意識地去看肖婧晗。
    一眼，兩人便都讀懂了對方心裏的忐忑。
    “她剛剛是在挑釁我們嗎？”
    肖婧晗明知故問，急需向裴望渝要一顆定心丸。
    裴望渝緊了緊搭在腿上的手，回答肖婧晗之前，她先看了一眼旁邊的葉韶卓，以及他周圍多出來的三五個年輕人。
    案件的性質，葉韶卓的出現，覃加言帶有挑釁的不屑。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今天的審理會出現意外，對她們這邊不利的意外。
    正式開庭。
    裴望渝精神高度集中，看律師跟被告律師鬥法，在出示證據環節，聽到密集又固定的日期下，那一串串讓人乍舌的數字，那天晚上陽仔頹喪的模樣清晰地浮現在腦中。
    當覃加言從一間又一間的酒店房間出來，披著她光鮮靚麗的皮囊，遊走在北州連城，全國各地的景區商場，把自己包裝成白富美的時候。
    那個白癡一樣的男人，正沒日沒夜的風吹雨淋，通宵達旦，完成一場接著一場消耗心神的遊戲廝殺。
    他住著叫花子都不願住的地下室，而她旅遊訂的房間從不低於五位數，拿著他給的‘戀愛經費’買了屬於她的房子，惡心至極地在社交軟件上感歎，浮萍也有了自己的萬家燈火；
    他吃著狗都不吃的吃食，而她在海邊吹著海風，喝著紅酒，愜意地享受所謂的生活；
    他是不知疲倦的牛，而她，是標榜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他付出努力隻想追尋唯一讓靈魂棲息，而她，物質淩駕道德之上。
    可以不愛，沒人會評判她的是非對錯，可為什麽...
    為什麽要如此傷害一個隻想要真心的男人。
    生而為人，可以不善良，但不能丟掉做人的基本底線，否則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一切都有條不紊，照著程序一步一步走著。
    當教唆自殺的字眼出現時，處於心痛不憤的裴望渝察覺到了走向的偏離。
    被告律師出示反駁證據，她瞬間變了臉。
    一份有關司凜精神失常的鑒定報告被呈上，審判長審閱，被告律師有理有據回擊。
    司凜跟覃加言並無交集，和陽仔更是毫無瓜葛，這樣的關係，是被告律師論證的第一步。
    再來說那兩百萬的銀行流水，匯款方是北州的某位企業老總，屬於本土轉賬，而不是作為曼萊人的司凜跨境匯入。
    聽到這兒，肖婧晗也懵了。
    這跟她提交給律師的記錄完全相反，意思就是，有一方的證據是假的。
    最後說證詞，有了那份鑒定報告，證詞的真實性就無法確定，被告律師還有意無意提起司凜無故失蹤生死未卜，不排除有人用非法手段，強迫她錄下口供。
    律師的這句話，在庭上並未引發多大嘩然，然在庭審之外，這一消息瞬間發酵。
    司家前不久才遭遇滅門，輿論很快地便燒到了當時唯一的‘嫌疑人’陸彥翀身上。
    以前的那些言論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他，再一次成了眾口討伐的對象。
    連帶著今天這場庭審，也被套上了暗箱操作的帽子。
    庭上出現明顯的真假證據，今天肯定是不能宣判的，審判長說完那句休庭後，麵色冷靜地敲下了槌。
    ‘蛋糕’沒有了...
    裴望渝的掌心滑膩一片，身側的肖婧晗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事態突然轉變，提交的證據一條條被推翻，還是有理有據的被推翻。
    不用想也知道，背後有人出手了。
    葉韶卓...
    裴望渝蹭的一下站起身，白著臉去追已經離開的葉韶卓。
    可是她有一點沒想明白，當日帶走覃加言的時候，葉韶卓就知道陽仔這邊有陸彥翀撐腰，她不覺得葉韶卓會糊塗到敢跟陸彥翀正麵叫板。
    難道是因為她跟程京南的事，所以他想替兄弟出頭？
    這會兒裴望渝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等她追出法院大門，沒有看到那抹透著嘲弄的背影，反而是齊聚的各種長槍大炮，正齊齊地對準一臉茫然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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