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百年後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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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關店後,張知禮常坐在槐樹下,想象著唐九靠在樹幹上聽他說話的樣子,喃喃自語。
    “唐九哥,今天又救了三個孩子,”他摸出懷裏的銀簪,那是用唐九胸前的斷簪融了重鑄的,“有個男孩子眼睛像你,他笑起來也有兩個小梨渦。唐九哥,你聽到了嗎?”
    話音落下,槐樹無風自動沙沙作響。
    有時他會帶壇老酒,灑在樹根下,看酒液滲進泥土,幻想這是唐九愛喝的梅子酒,醉了就能忘了往生路上的苦。
    張文彬成年那天,張知禮帶他來到一處青苔覆蓋的影壁下,指著基石縫裏的暗紅斑點:
    “這裏曾有口井,”喉嚨突然發緊,“埋著……一群沒能長大的孩子,他們本該和爹一樣,娶喜歡的姑娘,生白白胖胖的娃娃。”
    張文彬看見父親眼裏的痛楚,突然明白渡世膳坊的粥香裏,為何總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味。那是他們張家人刻在骨血裏的罪孽,要用一輩子的善來贖。
    時間一晃來到現代。
    張知禮成了百歲老人,腿腳越來越不靈便了,偶爾也會忘記自己活了多久,但仍執拗地守在渡世膳坊。
    張文彬心疼老父親,好說歹說把人勸回到山莊頤養天年。
    夏日午後,張知禮拄著拐棍顫顫巍巍的走到窗邊,玻璃映出他滿頭銀霜,距離上次去渡世膳坊,已有二百一十七天。
    “唐九哥,我老了,走不動了,你會不會怪我不去看你……”張知禮喃喃低語,“大伯父說你投胎去了,可我總覺得你還在……”
    老懷表突然發出蜂鳴,那是唐九生日的提醒。這個被他刻進骨血的日子,即便阿爾茨海默病蠶食記憶,也依然鮮明如昨。
    他看著庭院裏的月季花叢,夕陽把花影拉得老長,某簇紅玫瑰後閃過的身影,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那抹衝鋒衣的灰藍色,與記憶中柴房漏下的月光重疊,十三歲的唐九曾裹著破棉被,在那樣的光影裏數房梁木紋。
    “唐,唐九,唐九哥!……”
    張知禮跌跌撞撞衝下旋轉樓梯,百年光陰突然縮成根細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拐杖磕在台階上斷成兩截,他卻不管,手腳並用地爬下最後三級。
    唐九快步上前,蹲下扶住他,輕輕歎了口氣:“都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像當年一樣愛摔跤。”
    這熟悉的語氣讓張知禮猛然一震,仿佛時光倒流回百年前的柴房。
    那時他總愛跌跌撞撞跑來找唐九,被對方用沾著草屑的手拽住衣領,半是嫌棄半是無奈地說:
    “小傻子,跑這麽急做什麽?”
    “真的是你……”張知禮渾濁的眼眶湧出淚水,“唐九哥,你不是……不是投胎去了嗎?”
    唐九垂下眼睫,“沒有。我被困住了,”他的聲音不喜不悲,輕得像一片羽毛,“困在你大伯父設的往生陣裏,和那些孩子一起……”
    “什麽!”張知禮如遭雷擊,瞳孔劇烈收縮,“你說孩子們……他們沒往生?”
    唐九輕輕點頭,“所謂往生陣,不過是鎮魂陣。你大伯父請和尚做法,不是送我們往生,是把我們的魂釘在原地,讓張家後人能睡安穩覺。”
    張知禮的嘴唇劇烈哆嗦,忽然想起渡世膳坊開業那日,他在槐樹下灑酒時,總覺得有細碎的腳步聲在周圍徘徊。
    原來不是錯覺,是那些沒能往生的孩子,一直在看著他。
    “我以為……我以為你們都解脫了……”張知禮突然抓住唐九的手腕,“是我蠢,是我輕信了他們的話……”
    “別這樣。”唐九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出來了嗎?是三個小孩子指導我們破的陣,將那群和尚投放的死士啃滅,這才掀翻了鎮魂釘……”
    張知禮記起在渡世膳坊發生的怪事,餐盤莫名碎裂,後廚飄出焦味,卻始終查不出原因。原來那些動靜,是被困的魂靈在掙紮。
    “對不起……”張知禮淚如雨下,抬手想扇自己耳光,卻被唐九穩穩抓住手腕,“我早該想到的,早該去查的……”
    “噓——”
    唐九用另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渡世膳坊的粥香,早就蓋過了血腥味。那些孩子都說,謝謝你的蓮子粥,比催奶藥甜多了。”
    張知禮一愣,原來那些年對著空無一人的庭院絮叨的話,孩子們都聽見了。那些灑在槐樹下的梅子酒,唐九都收到了。
    “你知道嗎?”唐九輕笑一聲,從口袋裏摸出顆芝麻糖,“其實每次你去膳坊,我都跟著你。你站在灶台前攪粥,我就飄蕩在房梁上看你,覺得當年那個要給我澆水的小傻子,真的長大了。”
    張知禮顫抖著接過糖,這百年,他從來不是孤身一人,所有的懺悔與堅持,都有人默默見證。
    “唐九哥,以後每年你的生辰,我都陪你喝梅子酒,好不好?”張知禮握緊唐九的手,像握住失而複得的珍寶。
    唐九挑眉,手指彈了彈他的額頭:“嗯哼,先說好,再像今天這樣摔了,我可不管扶哦。”
    暮色浸染庭院時,陳一凡和沐陽躲在鐵藝圍欄後,看著石階上相擁的白發老人與少年。
    陳一凡咬著牙揉了把鼻子,喉結滾動著罵了句“艸”,卻連自己都沒聽出語氣裏的顫音。
    沐陽低頭調整袖扣,卻把扣子扯得歪歪扭扭,最後幹脆背過身去,聲音悶得像塞了棉花:“別看了,再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兩人踩著滿地月光後退。
    直到轉過街角,陳一凡才突然抬手捶了捶沐陽肩膀:“那老家夥和小鬼犢子的故事,比他媽電視劇還催淚。”
    沐陽沒接話,卻在路過便利店時突然拐進去,再出來時往陳一凡手裏塞了罐啤酒。這是他們認識七年,第n次用這種方式表達默契。
    與此同時,蘇陽正被三個小團子拽著往庭院裏跑。弟弟圓圓坐在他脖子上揪著他頭發大喊,“駕駕駕,爸爸快加速!”
    姐姐團團攥著蘇陽的左手往自己兜裏塞糖果,翎翎則踮腳去夠他右手裏的果汁瓶,奶聲奶氣地嚷:“爸爸抱翎翎!爸爸手裏的果果給翎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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