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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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熟悉的房間後,池清野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踱步至那個能迎風觀賞山湖景色的露台。
    那露台的欄杆有著精致的雕花,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古樸的光澤。
    她站在那裏,目光悠然地眺望那片完全屬於自己的領地。
    那片領地中,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而山湖的湖水在微風的吹拂下泛起層層漣漪,波光粼粼。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她身後戛然而止。
    那腳步聲聽起來有些慌亂,像是奔跑而來,在靠近池清野的時候又突然放慢,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即便不轉身確認,輕微的喘氣聲也已將來人的性別暴露無遺。
    在這座房子裏,能夠無視所有禮節規矩、肆意走動的,除了池硯書和她自己,便隻剩下大伯的遺女了。
    池清野不動聲色地思索片刻,緩緩回眸,將門口那亭亭玉立但神情清澈而又有些呆滯的少女淡淡地打量了一番。
    她的眼眸猶如深邃的湖水,平靜中透著審視。
    隻見少女披散著頭發,身著一襲青色魏晉風廣袖流仙裙,裙子的布料輕柔飄逸,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仿佛有微風在裙間流淌。
    她光著腳丫子,腳丫子小巧而白皙,踩在地板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仔細一看,她手裏還緊緊攥著一株帶土的石斛蘭。
    那石斛蘭的葉子鮮綠欲滴,花朵嬌豔欲滴,根部還帶著濕潤的泥土,有幾小塊泥土掉落在她的腳邊。
    “姐,姐姐,姐姐,歡……歡迎,歡迎回家,回家。”
    少女說話磕磕巴巴、重複不斷,語速雖急,但咬字清晰,音調起伏不大。
    每一個字從她口中吐出都帶著一種單純的執著,像是生怕別人聽不清她的話。
    說話間還伴隨著搖頭晃腦,她的腦袋輕輕地左右晃動,就像一個孩子在努力回憶著什麽。
    她不自覺地回避目光接觸,眼神總是飄向別處,偶爾偷偷地看一眼池清野,又迅速移開,小動作接連不斷,雙手不停地揪著裙子的一角,揉來揉去。
    池清野麵不改色,視線落在她手上,說道:“池柚桔,你手裏的花是要送給我,還是在花裏藏了一把刀,打算伺機捅我呢?”她的聲音清冷,卻又帶著一絲調侃,在這安靜的房間裏回蕩。
    由於眼前之人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有著與孤獨症相同的社會交往障礙,興趣局限,且活動方式重複、刻板,所以不能用衡量正常人的標準去推斷她的行為。
    這個病症讓池柚桔在很多時候顯得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對周圍人的眼光和看法並不在意。
    隻是,自己被安上了殺害她母親的罪名,不管她是否理解,不管過去她有多喜歡自己,彼此間的關係都會變得微妙起來。
    這個罪名就像一片烏雲,籠罩在池清野和池柚桔之間,讓原本單純的姐妹情變得複雜而難以捉摸。
    池柚桔聞言,趕忙擺手否認:“沒有沒有,我沒有刀,沒有刀,叔叔說不可以碰刀,不可以,很危險,很危險的,不行……”
    她擺手的動作幅度很大,手臂在空中揮舞著,像是在強調自己的話。
    阿斯伯格患者的說話風格一貫如此刻板、單調,池清野早已習以為常,並未表現出厭煩。
    她深知池柚桔的內心世界難以揣測,但是她還是想從她的言行中找到一些線索。
    鑒於這類人群不善於表達,讓他們說謊存在一定難度,池清野也不繞彎子,直接抱臂發問:“你不知道我殺了你媽這件事嗎?”
    她的眼神緊緊盯著池柚桔,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發現一些波動。
    “爺爺,爺爺說,是媽媽想爸爸,想爸爸了。你隻是幫忙,幫忙把媽媽送到爸爸身邊,你什麽錯都沒有,都沒有。”她雙眼無神地注視著前下方,沒有太多的情緒,仿佛隻是在複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說話的同時,兩隻手無意識地翹起蘭花指,隨著吐字的節奏微微晃動。
    那蘭花指翹得很是自然,像是一種本能的動作。
    “他還說了什麽?”池清野走近幾步。
    她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裏回響,每一步都帶著一種壓迫感。
    “爺爺,爺爺說……”
    大概是對麵的氣勢太過逼人,池柚桔害怕地縮了縮身子。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身體向後靠了靠,像是想要躲開池清野的目光,“爺爺說要聽你跟叔叔的話,要聽話,聽話,要好好吃飯,好好讀書,要讀書,努力念完大學,一家人不可以吵架,不可以……”
    “小桔,原來你在這兒呢。”
    池硯書的聲音突然插入,打斷了她不斷重複的話語。
    他的聲音溫和而親切,帶著一種兄長般的關懷。
    剛剛還在到處找她,想著兩個侄女許久未見,怕是會生疏得很,還在考慮是不是要循序漸進,哪知道她自己就找過來了。
    此時,池柚桔正怯生生地回望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求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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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依賴,就像迷路的孩子看到了親人。
    “跟堂姐打招呼了嗎?”池硯書和顏悅色地問道。
    池柚桔點點頭,然後擺弄著手裏的石斛蘭,說道:“打招呼,我打招呼了,就是花,花還沒……”
    她的聲音有些低,眼睛盯著手中的花,手指輕輕撥弄著花瓣。
    “謝謝。”池清野果斷地向她伸手索要那株石斛蘭。
    她的手白皙而修長,伸出去的時候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池柚桔明顯一愣,訥訥地遞上,說道:“不用,不用客氣。”
    她的表情中帶著些許意外、些許開心,還有些許害羞。
    池硯書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然後對池清野說:“池湛今晚設宴邀請你過去用餐。”
    突然聽到不喜歡的人的名字,池柚桔格外抗拒地皺起眉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個人的喜惡全寫在臉上。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的池清野,戲謔地笑了一聲,說道:“池湛?三叔,你就這樣稱呼自己的親叔叔嗎?就不怕我們有樣學樣?”
    她的笑容帶著一絲嘲諷,眼神中卻又有著一種探究。
    池硯書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說道:“叔叔這個稱呼,不就是喊給除自己以外的人聽的嗎?更何況這些年,他給我使了那麽多絆子,沒當麵直呼其名,已經是我能給予的最高尊重了。”
    他的表情輕鬆,但是話語中卻透著一絲無奈和不滿。
    “你和她也會一起去吧?”池清野用眼神示意池柚桔。
    她的眼神在池硯書和池柚桔之間來回遊移。
    池硯書搖搖頭,說道:“就我跟你去。那邊的人總是故意縱容小孩捉弄她,又不好當麵起衝突,所以還是算了。”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看了一眼池柚桔。
    一個年齡小,一個心智小。
    猶記得之前好幾次,不是故意往池柚桔頭發上粘泡泡糖、放蟲子,就是拿水槍肆意掃射。
    那泡泡糖粘在頭發上很難清理,池柚桔隻能無助地哭泣。
    而那些放假的蟲子更是讓她嚇得渾身發抖。
    每次被水槍掃射後,她就像個落湯雞一樣站在那裏,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委屈。
    每每想要教育,都會被“他還是個孩子”和“又沒掉塊肉,何必那麽計較”給堵回去,鬱悶得很。
    池硯書每次看到這種情況,都氣得握緊拳頭,卻又無可奈何。
    對這樣的安排不太滿意的池清野,輕輕咂了咂嘴,悠悠地看向池柚桔,問道:“你想跟我一起吃飯嗎?時隔六年再見的第一餐飯。”
    她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在誘惑池柚桔。
    聽到這赤裸裸的誘導,池硯書想要開口製止,卻被池清野伸指抵住薄唇,頭也不抬地示意他先別說話。
    她的動作迅速而果斷,眼神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想,我想,我想跟你吃再見的第一餐飯,但是……”
    “下午六點前,能把自己打扮好吧?”
    池清野根本不給她“雖然但是”的思考空間。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命令式的口吻,眼睛緊緊盯著池柚桔。
    “嗯嗯,能能能,我能。”池柚桔堅定地點點頭。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什麽珍貴的承諾。
    池清野眸中閃過幾分狡黠,說道:“去玩吧,待會見。”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似乎在等待著什麽有趣的事情發生。
    等池柚桔欣喜地跑開後,池硯書無奈地攤開雙手,說道:“你確定自己能為她負責?”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懷疑,看著池清野。
    “當然不能。”池清野仿佛聽到了什麽荒誕之事,沒來由地掩麵笑了起來,“我跟她都不正常,如果出了什麽事,肯定是要仰仗你這個監護人啦。想什麽呢你?”
    她的笑聲在房間裏回蕩,帶著一種肆意的灑脫。
    “……”
    池硯書無語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現在去勸池柚桔怕是來不及了,因為她最討厭別人答應了又反悔,肯定會哭鬧個不停。
    她一旦哭鬧起來,就像一個無法停止的小喇叭,聲音會在整個房子裏回蕩。
    池硯書不由地歎氣,三個人竟湊不出一對父母,果真應了那句“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纏苦命人”,說的就是自己啊。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自嘲,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思考著命運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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