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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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是否有利用過她這件事,蘭鏡珩緘默了良久,才徐徐坦白,曾經的自己確實有過這樣的打算,可最終並未這麽做。
然而就在他思考是否有必要解釋原因之際,後頸部倏地傳來酥麻麻的觸電感,麻木和無力瞬息擴散至全身。
僅僅幾秒的時間,高大的身軀便軟軟跪地向前倒去。
好在溫紀言眼疾手快俯身扶了一把,所幸沒磕碰到頭部。
池清野淡漠的表情,與溫紀言驀然失措的驚呼聲,成了他徹底失去意識前的全部記憶。
也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現實中發生了什麽。
蘭鏡珩隻覺得自己似躺在一葉扁舟上,順著潺潺水流搖晃漂流。
耳邊時不時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以及細微的交談聲,卻又怎麽都聽不清其內容,也無法起身亦或是睜眼去確認。
作為醫療從業人員的蘭鏡珩,鬼使神差地給自己下了個診斷——睡眠癱瘓症,俗稱鬼壓床。
不知該症狀持續了多久,他疲乏而逐漸鬆懈神經與身體驟然失重,仿佛跌落萬丈深淵般地下墜。
心頭一驚,蘭鏡珩猛地睜開雙眼坐起,神魂未定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映入眼簾的是白牆,古色古香的裝修,以及隱藏在角落裏的監控。
再轉頭看向身一側,微微刺眼的陽光,以及被風揚起的白色紗簾的後方,是坐在沙發上認真搭紙牌屋的溫紀言……
整個陌生環境裏,唯有這個人最熟悉。
“喲,你終於醒了。”
溫紀言聞聲抬眸,透過紗簾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又繼續手裏的動作。
蘭鏡珩眉頭微蹙,抬手按了按混沌的頭顱,扭動脖頸欲下床。
怎知腿一抻,便聽見金屬間觸碰的脆響。
他條件反射地掀開被子,發現自己的左腳踝,正拴著一條銀晃晃的鐵鏈子,不禁出聲問道:“什麽情況?”
溫紀言聽言一頓,再度抬眸注視他,語氣不太正經地調侃:“托你的福,我狠狠地體驗了一把影視劇裏,被迷暈囚禁私人山莊的戲碼。今天的班不僅上不了,還聯係不了外界請不了假,大概率要算曠工,真是猝不及防的刺激呢。”
嘴上說著在意上班,實則是想賣慘,順理成章地讓眼前人欠下自己的人情。
好朋友不互相虧欠,那就太沒意思了。
蘭鏡珩無語到想笑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拾起鏈子反複端詳,“想上班還不容易?把你手中的牌全塞嘴裏吃進去,再借到院洗胃的契機,尋求他人協助,即可逃出生天。”
抬個屁股就知道想幹嘛的關係,壓根不吃他這套。
並且還要再反諷回去。
溫紀言故作認真思索地摸了摸下巴,“嘶~如此之餿的主意,你是怎麽想到的呢?”
成功率多高還尚不可知,但自損效果絕對是百分百。
蘭鏡珩拋下手中鏈子,掃了眼角落的監控,“某人曾經就這麽幹過,且成功地跑出了醫院。隻是當時兜裏沒錢,穿著病號服在街上閑逛,被人打電話舉報,然後又送了回來。”
即便沒有點名點姓,溫紀言也能知道蘭鏡說的某人是誰。
兩人每次聊天,總繞不開她。
明明很高冷,在圈子裏也被稱為“最難泡的男人”。
可一需要舉例,就會莫名扯到她。
一提到她,各種事例便層出不窮。
懂得人都懂。
溫紀言低頭笑了幾聲,又佯裝出一言難盡的模樣搖搖頭,“嘖,難評。”
“她有來過嗎?”蘭鏡珩冷不丁地問起。
溫紀言點點頭,笑容玩味,“她交代如果肚子餓了,就需要你對著監控喊一聲‘主人’,即可獲得豐盛大餐。”
“我喊?”蘭鏡珩皺眉確認。
究竟是眼前人的惡作劇,還是池清野的惡趣味,均有待考證。
溫紀言不嫌事大地雙手抱胸,笑眯眯地往後一靠,“對,你喊了我才聞者有份。”
“除此之外,她還有說什麽嗎?情緒如何?”蘭鏡珩又問。
溫紀言回憶了幾秒,“情緒方麵倒是沒什麽波瀾,隻說……最快明天會放我們離開?”
“理由?”蘭鏡珩百思不得其解。
溫紀言肩膀一聳,雙手一攤,搖搖頭“嗯哼”了聲,表示對方沒講。
“……”
蘭鏡珩自忖須臾,似無奈地暗歎了一口氣,遂沉默地扭頭望向窗外。
猜不透她在想什麽,也推理不出她接下來會做什麽。
承認有過想利用她的念頭,絕對隻是一個導火索,而不是主要因素。
在這種形勢不明的情境下,盲目發泄敵對情緒,隻會惡化所有事態走向。
倒不如給彼此一點冷靜的空間,好好捋一捋錯綜複雜的思緒。
畢竟即便把鏈子絞斷,想要徒腳跑出玄武山莊,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更不用說到處都是監控。
估計才剛翻個窗,就又被綁回來了。
所以躺在舒適的床上養精蓄銳,見機行事更有建設性意義。
“鏡珩。”溫紀言眼珠子在監控和蘭鏡珩臉上來回切換,瘋狂暗示道:“我還沒吃早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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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那麽餓,就想聽他喊主人而已。
看透對方小心思的蘭鏡珩,臉色驀然一沉,扯過被子蒙頭躺下,“……我頭還有點暈,再睡一會兒。”
“哈?我可是被你連累進來的,你怎麽能為了所謂的麵子,就置我的肚子於不顧?渣男,你快給我起來!”溫紀言不死心地上前去扒拉他。
蘭鏡珩在扯回被子的同時,翻身把溫紀言給一起帶到了床上,沉聲問:“要麽陪我睡,要麽閉嘴,選一個?”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溫紀言秒接茬,還不忘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瞅他。
原本冷著臉的蘭鏡珩,見狀瞬間破功笑出聲,並送了他一腳道:“起開,別煩我,吃東西晚點再說。”
溫紀言挑挑眉從床上起來。
看似無意瞟過監控的那一眼,充滿了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冷漠不屑。
而監控那另一端,池清野的唇角也微微勾起輕蔑的弧度。
昨晚原本隻想帶走蘭鏡珩,可這個男人太難纏,隻好弄暈關一起,也算有個伴。
但沒想到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自己過去六年在國外留學的謊言,作為談判的籌碼,要挾自己無論有什麽過節都必須放過蘭鏡珩。
甚至睜眼說瞎話。
當著監控的麵,騙蘭鏡珩說自己讓他喊“主人”才有東西吃。
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笑麵虎,能不能完好無損的回家還是未知數呢,就敢大言不慚的威脅自己?
就因為他是深海集團的太子爺,覺得自己不敢動他?
真有意思。
池清野目光陰冷地注視著桌上的平板,並往嘴裏送了一顆新鮮的澳洲科迪亞車厘子,卻咀嚼不出絲毫滋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水果自身的原因。
總之不痛快。
兩個男人關係再好,也不能同時出現在一張床上,因為自己還沒上過蘭鏡珩的床,怎能讓一個男人捷足先登了?
分明是虎落平陽,卻還敢這般口出狂言的要挾加扯謊抹黑。
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
比起兩肋插刀的好兄弟,更像是挑撥離間的死綠茶。
坐在池清野身邊的池柚桔,明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兩人的火藥味有多濃。
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昨夜正要躺下,就聽到表姐召集人馬出門,直到淩晨兩點才回來。
從車上抬下來的兩個男人。
一個是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蘭醫生,另一個好像在之前的年度經貿交流商務酒會受邀人資料上有看見過照片。
記憶裏也是個家世顯赫的公子哥。
但表姐貌似跟他沒什麽交集,把人逮回來幹嘛?
難道是……
池柚桔的腦回路自動聯想到,蘭醫生跟表姐朝夕相處六年,這就是止乎於禮,而與傅星眠接觸那麽久仍舊是沒產生什麽火花。
表姐會不會是突然得到了什麽消息,跑到蘭醫生家裏發現他原來喜歡的是男人,因愛生恨,便把這對見不得光的苦命鴛鴦都綁回來,意圖報複泄憤?
所以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池柚桔驚得瞪大眼睛,不自覺地抬手輕捂口鼻。
真的是自己想的這樣嗎?
池柚桔內心躊躇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問道:“姐,姐姐,你真的要,要把他們關到明天嗎?”
“可能會更久。”池清野淡淡回。
池柚桔憂慮蹙眉,“為,為什麽?”
池清野側首凝她,“驗證我的猜想。”
“啊?這……我沒懂。”池柚桔困惑極了。
“聽過‘吊橋效應’嗎?”池清野問。
池柚桔茫然搖頭。
“英雄救美的場景,會在心理學上產生一種特定的心理效應,心理學家稱之為‘吊橋效應’。這個效應揭示了人在特定情境下,生理反應和情感體驗之間的相互作用,繼而影響人對情感的認知和解釋。”池清野耐著性子細細解釋:“蘭鏡珩在幫助我的過程中,以誘導的方式,說了一些沒有實質性證據卻頗有離間意圖的話。之後又將天穹的把柄,毫無保留的送到我的手上,這讓我不禁想到……”
說到這,池清野頓了頓,眼神愈發複雜地繼續道:“一個能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幾十年的人,企圖裝好人陪伴自己的棋子六年,以博取對方的信任,應該也不算難事。”
池柚桔終於明白她一反常態的原因,趕緊說:“會,會不會是,是你把所有人都想得太複雜了?我覺得,蘭醫生不是這樣的人,其中應該是有關心則亂的誤會。”
“也許是。”池清野垂眸輕歎,“所以我需要排除潛在隱患。”
池柚桔抿了抿唇,“可你將他們軟禁在這裏,是,是違法的,我擔心……”
“那也要他們真的去告我,該罪名才有可能成立。不過嘛……”池清野美麗的丹鳳眼裏,不著痕跡地掠過幾分狡黠,“究竟是被請到家裏做客,還是非法拘禁,確實值得我花心思去左右其結論。”
池柚桔再度為她的思想捏了把冷汗,“姐姐,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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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人呢,隻有在自身利益遭到破壞時,才會撕破臉站出來維權。如果我能在打完一巴掌後,滿足其所提的一切要求,作為賠不是的補償,大多數過錯都會隨風而逝,無需對簿公堂,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私了’。”池清野說得很是漫不經心。
“……”
池柚桔欲言又止。
想反駁糾正,卻發現這種現象常見得仿佛已約定俗成。
盡管心裏很清楚,一直如此不代表是對的。
但存在就說明有需求。
尤其有這種想法的人,還是自己最親最喜歡的姐姐。
情感上能接受,道德上卻十分抵觸。
好矛盾。
池清野猜到她心中所想,遂問:“或許,你有更好的辦法?”
池柚桔耷拉著腦袋,微微抬眸望她,“還,還沒有想到。隻覺得,這樣是不對的。”
“你的直覺沒錯,我確實在做與道德法律相背的事。但壞人總有用不盡的替罪羔羊,一個個為了錢與權的使用權上趕著背鍋。所以收集罪證將其一網打盡,從來都不是能輕而易舉辦到的小事,而是與時間賽跑,跑慢了是會死人的。我承認我有私心,但在更極端的情況發生前,隻能讓正義從我手下誕生,即便我將來會成為臭名昭著的惡人。”
池清野說話的語氣很是輕柔,卻擲地有聲。
不擇手段,也是維護自己一畝三分地平和的合理方案。
所謂的善良和溫柔,隻能用在對的人身上。
池柚桔素來耳根子軟,無時無刻都有著天馬行空的創意和想法,卻永遠讀不懂人性裏的那些彎彎繞繞。
她輕咬著下唇,略顯遲疑地吐露見解:“非法正義,會破壞社會秩序。”
“嗬,說來也可笑。建立秩序的是人,更改秩序的是人,打破秩序的也是人;挑起戰爭的是人,呼籲和平的也是人;最善良的是人,最醜惡的還是人。”池清野猶如自嘲一般地苦笑了聲,“我沒有改變他人的能力,但我願意承擔一意孤行的後果。”
過去的經曆,讓她漸漸喪失了對人的信任,以及正確愛人的能力。
比起遇到危險就蜷縮自保的穿山甲,更像義無反顧無所不為的蜜獾。
即便是自己喜歡的人,也不會盲目信任。
所以她跟池柚桔說的,也不全是實話。
除了對蘭鏡珩確實有所質疑,還想借此機會演這一出給池硯書看。
等蘭鏡珩洗清嫌疑,不明真相的蘭、池、傅三家人,自然會把他當作是無足輕重的棄子,放鬆警惕心,他之後要做什麽也更容易。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不必人盡皆知。
懂的人不用解釋,不懂的人則無需解釋。
智慧和大愛從來都是自我選擇的修行,而不是向誰邀功的勞績。
池清野將視線移回至平板的監控畫麵上,心中不由得感歎:真不愧是被自己喜歡了那麽久的男人,即便衣著與發型都如此的淩亂,也仍舊賞心悅目。
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回想起過去的六年,都是自己被禁閉在病房內,他通過監控和單透玻璃觀察自己。
如今角色互換,不知道他會有什麽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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