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月璃。我脫口而出，腕間逆鱗印記突然發燙。遠處傳來雲岫師兄的血霧召喚，如赤色絲絛穿透霧靄。
    我手忙腳亂攏住碎袍，轉身時詞清忽然擲來一物，銀亮弧線劃破夜幕，是顆拳頭大的夜明珠，表麵雲紋流轉如活物。
    明日此時，東海崖見。他的聲音混著浪濤撲來，我攥緊夜明珠，觸感涼潤似鮫人淚。
    身後傳來淩淵師兄冰晶劍的清越鳴響，如霜刃破霧：璃兒，過來！
    夜明珠在掌心明明滅滅，映著詞清轉身時揚起的灰衣角，那弧度竟與雲岫師兄血霧的軌跡莫名相似。
    我低頭看見腕間被劍氣割破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忽然想起三歲那年偷爬望海台，被父王抱下時，龍角磕在珊瑚柱上，也是這般溫潤的疼。
    發什麽呆？大師兄的冰劍已抵近三尺，寒氣凝在我碎袍邊緣，將布料凍出霜花。
    雲岫師兄的血霧纏上我手腕，眉心蓮子泛著金光：身上可有傷？他指尖拂過我腰間龍鱗，血霧化作金瘡藥，帶著苦艾香氣。
    我將夜明珠悄悄塞進袖中，觸到袖裏父王曾的龍鱗護符。
    遠處詞清的身影已化作灰點，唯有夜明珠的微光透袖而出，在沙麵投下小小的橢圓光斑，像極了他笑時微彎的眼角。
    銀沙在淩淵的冰晶劍下碎成齏粉，我攥著夜明珠的手心沁出汗來，碎袍被雲岫師兄的血霧重新織補成形。
    腰間玉帶的金絲線還在泛著微光，那是他用血水混著靈力織就的。
    隨我禦劍去青冥鎮。淩淵的灰氅掃過我腳踝，鬆木香混著劍氣的清寒撲麵而來。
    他轉頭時，耳後的疤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冰藍色瞳孔映著退潮的銀沙，像北海龍宮冰窖裏的玄冰髓。
    雲岫已展開金蓮羅盤，血色蓮子在掌心旋轉，他袖口的繡紋隨動作起伏，墨色雲紋間的饕餮紋似在吞吐霧氣。
    三枚劍光刺破夜幕，我聽見東海崖傳來詞清的輕笑，如浪濤般碎在風裏。
    夜明珠在袖中發燙，透過鮫綃袖口投出細碎雲紋，正與詞清腰間玉佩的紋路相合。
    雲岫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試探：師妹可知，青帝座下木靈使為何會出現在東海？
    許是巧合？我低頭盯著淩淵劍穗上的冰棱，龍角在廣袖下輕輕蹭到雲岫手腕，他袖口的鮫人綃泛起漣漪：就像我們曆練，總會遇到不同的生靈。
    話雖如此，腕間逆鱗印記卻突突跳動，那是鳳凰殘魂與龍靈共鳴的征兆，父王曾說過，這種異動從無虛兆。
    青冥鎮的更夫敲過二更，霧氣裏忽然漫來甜膩的香氣。
    淩淵劍光急轉，在客棧屋頂劃出三尺冰痕：是魅類氣息。
    他的冰晶劍鞘結出霜花，轉頭時碎發被夜風吹得貼在額角，雲岫，護好師妹。
    雲岫的血霧已纏上我腰際，化作赤色絲帶，他眉心蓮子泛起金光：師妹且閉眼。
    再睜眼時，我已在客棧廂房內，窗紙上映著淩淵舞劍的影子。
    雲岫正用血線修補我腕間破損的鱗片，指尖拂過龍鱗時，血霧化作金瘡藥，帶著苦艾的清涼：疼麽？
    他發間的東珠隨動作輕晃，那是我用北海鮫人淚磨成粉摻在金箔裏製的，此刻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
    不疼。我搖頭，忽然想起什麽，從袖中掏出夜明珠，雲岫師兄，你瞧這珠子……
    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冰晶劍碎裂的聲響，淩淵的喝聲混著劍氣撞破窗紙：何方宵小！
    我慌忙用鬥篷遮住龍角，卻見雲岫的金蓮羅盤已飛至半空，血色蓮子劃出赤色光弧，纏上窗外人影的腳踝。
    小璃兒果然在這兒。熟悉的笑聲傳來，詞清竟從房梁上躍下，腰間玉佩在燭光下泛著冷光，怕你們路上遇襲，特來護送。
    他拋來個油紙包，裏麵是熱騰騰的桂花糖糕，青冥鎮的老字號，比雲岫師兄變的好吃些。
    雲岫的血霧瞬間卷走糖糕，在掌心化作齏粉：未經查驗，不可入口。
    他轉頭看我，目光柔和卻帶著警示，師妹可還記得，師尊叮囑過的曆練戒律？
    我攥緊夜明珠，龍靈在經脈裏躁動，卻聽見淩淵在窗外冷笑：青帝座下木靈使，竟行宵小之事，傳出去怕是不好聽。
    詞清卻不惱，反而直視我，眼中泛起笑意：敖月璃，我有一物相贈。
    他掌心托出枚玉簡，青色紋路間流動著星砂般的微光，木靈心訣，可助你調和體內龍與鳳凰之力。
    雲岫的血霧鎖鏈驟然收緊，他袖口的饕餮紋張牙舞爪：為何幫她？
    因我心悅她。詞清的聲音擲地有聲，驚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我攥緊碎發擋回龍角，夜明珠在掌心明明滅滅，映著淩淵握劍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雲岫鬆開血霧鎖鏈，指尖撫過玉簡紋路，忽而皺眉：確有青帝印記……但你可知她身份？
    詞清倚靠在木門上，知曉，北海龍族，敖炎之女，昊天帝關門弟子…
    我喜歡詞清哥哥。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脫口而出，就像喜歡師兄們一樣！
    話音未落，淩淵師兄的冰晶劍“當啷”落地，雲岫師兄的血霧鎖鏈纏上自己手腕，兩人對視一眼，竟同時別過臉去。
    詞清卻大笑起來，衝我拱手：能與兩位師兄並列，在下榮幸之至。
    氣氛忽然凝滯，我望著淩淵耳尖的紅暈，又看看雲岫指尖凝結的血珠，忽然想起臨行前師尊的叮囑：人間情事複雜，璃兒需謹慎。
    龍鱗在裏衣下輕輕顫動，我低頭盯著鞋麵的雲紋刺繡，輕聲說：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雲岫師兄。
    為何？雲岫的聲音忽然沙啞，他袖口的繡紋蹭過我手背，帶著絲綢的觸感。
    我抬頭，撞見他眼底的複雜神色，像北海冬季的冰麵下流動的暖流：因為師兄們對璃兒的護佑，像父王和哥哥們一樣。
    淩淵忽然彎腰拾劍，劍刃反光遮住他表情，隻聽見他低低說：傻丫頭，我們本就是該護著你的。
    詞清忽然起身，衝我晃了晃玉簡：既如此，這玉簡便暫存你處，待你想通了，再還我不遲。
    他灰衣一揚，窗紙上掠過道殘影，臨走前拋下句輕笑，明日卯時，青冥鎮東頭的糖畫攤，可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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