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宸的指尖在我腕間輕輕一叩，我霎時收了即將泛起的龍鱗。
    他垂眸望著老嫗，眼底金芒隱而不發，聲線卻浸著幽冥霧水般的冷：我夫婦二人初至貴地，暫不需此物。
    話音未落，老嫗忽然發出夜梟般的尖笑，那半截燭台“砰”地炸開，暗紅膏體化作萬千細針朝我們麵門射來！
    我旋身揮袖，龍鱗甲胄在袖口隱現，卻被昊宸按住手腕。
    他指尖掐出魔修才用的“血霧障”手勢，黑霧翻湧間竟將細針盡數吞納——
    可這魔氣...帶著金烏真火的灼熱。我心頭一緊，須知在幽冥城，仙魔兩道氣息皆如明燈招鬼。
    倒是小瞧了兩位。老嫗褪去佝僂身形，腰背挺直如刀，麵上蜈蚣紋路原是百道咒印，既是來尋刑天殘魂的，又何必裝成普通修士？
    她抬手擲出三盞引魂燈，燈芯驟燃幽藍鬼火，燈麵上竟浮著三張痛苦扭曲的人臉——分明是方才被定身的暗哨！
    昊宸忽然將我往後一推，指尖金芒化作鎖鏈纏住引魂燈，卻在觸及燈麵時發出刺啦聲響。
    燈油裏摻著噬仙玄鐵屑，他掌心已冒出青煙：去街角破廟！
    他低喝一聲，反手甩出朱砂符——那是方才鍾離打鬥時遺落的，此刻竟在他指間燃得通紅。
    廟門“轟”地倒塌，我看清殿中景象：十二根石柱上刻滿斷刃紋路，中央石台上懸浮著半具焦黑殘軀，胸口處嵌著半截燃盡的陰燭，燭芯裏隱約可見人臉輪廓在扭曲嘶喊。
    老嫗追至廟口，手中骨刃已化作毒蛇虛影，蛇信吞吐間噴出黑紫色毒霧：陰燭燈，能燃盡三魂七魄...你們龍族的鱗，魔修的骨，正好給燈芯添柴！
    昊宸將我護在身後，衣擺無風自動，袖口露出半截金鱗臂甲——
    他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偽裝的魔氣，真火：月璃，盯著陰燭芯。
    話音未落，十二道斷刃虛影從柱間飛出，挾著萬鈞之力斬向他麵門。
    我趁機欺身近台，龍爪撕裂袖袍探出，卻在觸及陰燭時被一股腐屍氣息震退。
    燭芯裏的人臉突然睜開眼，七竅流出黑血，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碾磨：龍族...金烏...當年斬我頭顱的軒轅劍，如今換你們來受刑？
    陰燭驟燃，殿內石柱竟開始滲出血水，斷刃虛影上的咒印逐個亮起。
    小心！昊宸的聲音帶著裂痕，我轉身見他肩甲滲出血，金烏血脈化作的火焰在傷口處劈啪燃燒，卻壓不住斷刃上的魔毒。
    老嫗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骨刃正對著他後心——
    龍嘯聲響徹破廟，頸間龍鱗化作利刃甩出，直取老嫗手腕。
    頸間龍鱗化作的利刃尚未觸到老嫗手腕，那枯槁手掌突然翻轉，骨刃上咒印如活物般蠕動，竟直接絞碎了我甩出的鱗甲。
    腥甜之氣湧上喉頭，我踉蹌後退半步，卻見老嫗佝僂的脊背突然挺直，滿頭白發如蛇群狂舞，轉瞬化作墨色長發垂落腰間——
    哪裏是什麽老嫗，分明是個赤膊男子，額間三道血色豎紋正滲出幽藍熒光。
    小心！昊宸的聲音混著真火的爆裂聲傳來。他肩甲已碎成幾片，露出的皮膚上燃燒著金色火焰，卻非往日所見的驕陽紋樣，而是暗金底色上浮動著細碎的星芒。
    我瞳孔驟縮，這是...金烏血脈中最本源的星辰真火？他何時...
    龍族的小丫頭，倒是有幾分眼色。男子甩動骨刃，刃尖滴血處地麵騰起紫黑色煙霧，怎麽，你的金烏太子還沒告訴你，他體內封存的是第十隻金烏的殘魂？
    當年帝俊座下十金烏被後羿射殺，唯有這最小的雛鳥遁入輪回，如今卻成了昊天座下最聽話的鷹犬——
    住口！昊宸突然暴喝，指尖掐出繁複法訣。他身後竟浮現出半透明的金烏虛影，羽翼邊緣纏繞著十二道星軌，正是"周天星鬥印"。
    可那虛影胸口處卻有明顯裂痕，像是被什麽力量生生撕裂過，月璃，別信他胡言！此人是燭陰殘魂，專以心魔之術惑人！
    我猛然想起典籍記載：燭龍乃鍾山之神，人麵蛇身赤足，可令晝夜交替，後因與天帝爭位被斬，殘魂流落幽冥。眼前男子額間三道豎紋，正是燭龍"直目正乘"。
    惑人？燭陰殘魂突然伸手按向地麵，滲血的石柱轟然炸裂，無數青灰色魂魄從石縫中湧出，看看這些龍魂——
    龍角斷裂的是東海巡海親軍，鱗片帶箭傷的是南海先鋒官，還有這顆隻剩半顆龍珠的...
    他指尖捏住一縷透明魂魄，那魂魄麵容竟與我父君座下左將軍極為相似，他們皆是龍族舊部。
    一千年前隨敖炎征戰刑天，卻被昊天以"戡亂不力"為由，將魂魄封入石柱血祭幽冥！
    我渾身血液仿佛凝固。那些魂魄在燭陰掌心痛苦扭曲，分明都在無聲嘶吼著"冤枉"二字。父王曾說左將軍戰死於不周山，原來竟是...
    月璃！昊宸撲過來拽住我手腕，他掌心滾燙如熔金，這些皆是幽冥幻象，燭陰最善操控魂魄——
    話未說完，他胸前突然綻開一道血口，竟是燭陰的骨刃不知何時穿透了他的虛影。暗金色血液滴落地麵，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在青磚上蝕出焦黑紋路。
    金烏殘魂轉世，果然連血都是星焰所化。
    燭陰舔了舔骨刃上的血跡，眼中泛起瘋狂笑意，當年帝俊隕落後，昊天怕龍族勢大，便讓敖炎娶了祖龍後裔，又在你體內種下鳳凰殘魂——
    他突然伸手扣住我咽喉，指尖傳來蛇鱗般的觸感，鳳凰乃南方離火之主，與龍族水脈天生相衝。
    如今你體內兩股力量相互絞殺，正是昊天設下的死局！待你徹底失控之日，便是他名正言順絞殺龍族之時！
    不可能...我想搖頭，卻被他掐得幾乎窒息，師尊他...他對我極好，父王也從未說過...
    敖炎豈敢說？燭陰鬆開手，甩袖間那些龍魂竟化作血霧撲向昊宸，當年他為保龍族存續，甘願替昊天鎮壓幽冥裂隙，可結果呢？
    龍族至今未得封神，四海龍王如同螻蟻！你以為天界與龍族聯姻是恩賜？不過是把你們當成看門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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