槊夜趴在我膝頭裝睡，尾巴卻在偷偷掃走我腳邊的碎冰——
    這些畫麵突然被血色覆蓋，他們的臉漸漸模糊，隻剩下昊天的笑，和燭龍蛇瞳裏的猩紅。
    現在信了？燭龍鬆開手，任我跪在祭壇上，膝蓋在膝下發出細碎的呻吟。
    你以為龍族被貶為妖是意外？你以為鳳凰殘魂是意外？昊天下的是盤絕戶棋——
    斬五帝，囚祖龍，滅燭龍，最後用你這條小蛟龍的手，把四海龍族變成他的傀儡。
    歸墟的風突然變了方向，帶著刺骨的寒意。我摸著鎖骨下的玉片，那裏正在發燙，與昊宸胸口的半塊遙相呼應。
    遠處鎖魂陣的金光弱了些，能看見昊宸正用劍支撐著站起來，胸口玉片周圍的皮膚已焦黑一片，卻仍在固執地朝我這邊望。
    他快死了。燭龍的聲音像催命符，但你救不了他——
    除非你跟本座走，煉化鳳凰殘魂，拿到打開鎖魂陣的鑰匙。
    他伸出手，掌心躺著枚青蛇形狀的骨哨，吹一聲，歸墟的血就能淹沒鎖魂陣。不吹……
    他望向昊宸的方向，金網突然收緊，昊宸噴出一口血，踉蹌著單膝跪地。
    他會被玉片吸幹精魄，變成和中天王一樣的活死人，被鎖在歸墟裏當萬年燈油。
    喉間湧上劇痛，左眼的鱗片已蔓延至臉頰，每呼吸一次，都像有火在肺裏燒。
    記憶中父王的話突然清晰：煙兒，若有一天你看見歸墟的血，記得……
    他沒說完的話，此刻在識海裏補全——記得龍族的血，永遠是熱的。
    手不受控地摸向頸間逆鱗，那裏還掛著母親留下的銀鈴，鈴鐺內側刻著細小的咒文，是五帝龍王的護心咒。
    燭龍說得對，我身上流著祖龍的血，也流著被昊天種下的鳳凰火，此刻兩種力量在體內撕咬，卻讓我看清了那些被隱瞞的真相。
    哥哥們的傷，父王深夜的歎息，師尊書房裏的歸墟地圖，還有昊宸每次看我時，眼底閃過的、與中天王相同的悲涼。
    我……聲音卡在喉嚨裏，祭壇突然發出轟鳴，玉片的吸力要將我拽進血海。
    昊宸的劍已斷成兩截，金網纏上了他的脖頸，而燭龍的骨哨在掌心發燙，像在催促我做選擇。
    最後看了眼遠處的昊宸，他的白發被血染紅，卻仍在笑——
    像我們第一次在瑤池相遇時，他遞來桂花釀的那個笑。原來從那時起，他就知道我們是彼此的鎖，是昊天棋盤上的兩枚棄子。
    指尖掐進掌心，血滴在祭壇上，竟讓那些咒文發出哀鳴。我抬頭望向燭龍，他蛇瞳裏第一次閃過驚訝——
    你以為我會信你？開口時聲音帶著血沫，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你和昊天，都是劊子手。
    燭龍的蛇瞳在血光中驟然收縮，我指尖的血珠滲進祭壇咒文，那些糾纏的鎖鏈紋路竟像活過來般扭曲哀鳴。
    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血海的翻湧，震得我耳膜生疼：小丫頭，你以為反抗就能救他？
    鎖魂陣方向傳來昊宸的悶哼——金網已勒進他咽喉，血絲順著蒼白的下巴滴落，在歸墟血水中綻開墨色的花。
    我踉蹌著朝他爬去，膝蓋被祭壇龍骨劃出道道深痕。燭龍的骨哨在掌心發燙，青蛇紋路突然遊向指尖，冰涼的觸感像蛇信舔過脈搏。
    你想學應龍那蠢貨？他的聲音從頭頂壓下來，腳踝被什麽纏住，低頭看見半截腐爛的龍尾從血海裏伸出，鱗片間卡著碎玉片。
    他替人類擋住歸墟裂縫時，可是被昊天剜了逆鱗當燈芯呢。
    蛇尾猛地收緊，將我拽回祭壇中央。燭龍的指尖劃過我左眼的鱗片。
    祖龍與燭龍為何被斬？他突然貼近我耳畔，吐息裏帶著冰窟的寒氣，因為我們知道，天界的所謂仙，他們每個都飲過龍族幼崽的血——包括你那慈眉善目的昊天師尊。
    合作嗎？燭龍攤開掌心，骨哨突然化作青蛇繞上我手腕，蛇信掃過鎖骨下的玉片，本座叫伏清，最後一任燭龍君。
    你幫我重塑肉身，我幫你劈開歸墟牢門——那裏關著你父親藏了三千年的秘密。
    他指尖點在我逆鱗上，銀鈴突然發出裂音，比如你哥哥們龍尾的禁言咒，都是昊天親手刻的。
    歸墟的風驟變，帶著刺骨的冰渣。我望著昊宸逐漸透明的身影，他胸口的玉片已燒成暗金色，像在吞噬他的魂魄。
    伏清的話在識海炸開：昊宸若死，你體內的碎羽令會把你變成活死人，替昊天守歸墟萬年。
    他突然扯開自己衣襟，心口處空蕩蕩的，隻有幾縷幽藍魂魄在遊走：燭龍全族靈魄都在歸墟深處，包括你父親藏起來的半卷龍淵秘典。
    骨哨發出尖嘯，血海掀起巨浪，將昊宸的身體拍向祭壇。
    我本能地伸手接住他，掌心觸到他胸口焦黑的皮膚，玉片的灼熱與逆鱗的冰涼在體內相撞，左眼的鱗片瞬間覆蓋半張臉。
    昊宸勉強睜開眼，指尖劃過我鱗片，唇語無聲：信我……
    信他？伏清冷笑，蛇尾卷起祭壇上的焦黑玉片，他早就知道你是鑰匙，你喝的醒神湯裏都摻著鳳凰血——不然你以為憑什麽壓製得住祖龍血脈？
    他將玉片拍進我心口，劇痛中我看見幻象：淩淵師兄在師尊書房臨摹歸墟陣法，筆下每道符文都刻著“鎖龍”二字。
    現在，伏清的聲音漸漸模糊，他的身形化作千萬流螢，帶著你的‘未婚夫’回重九天，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最後幾點熒光落在骨哨上，吹三聲，本座便知你需要歸墟哪處的消息——比如你父親藏在北海眼的逆鱗劍。
    血海突然平靜。昊宸的身體重重砸在我懷裏，鎖魂陣的金網已消失，他頸間纏著半截斷鏈，鏈尾還滴著燭龍的幽藍血。
    月璃……他輕聲喚我，指尖顫抖著想去碰我左眼的鱗片，我猛地別過頭，將骨哨藏進逆鱗銀鈴裏。
    祭壇在身後崩塌，龍骨碎裂聲中，我扛起昊宸走向歸墟出口。
    海水突然變得刺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左眼的視線已被鱗片遮擋，隻能看見右前方幽藍的光——
    那是歸墟的“引魂燈”，中天王被鎖在燈芯裏，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窩望著我，嘴角扯出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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