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隔著單薄衣料，我摸到他心跳如漏了針的沙漏，一下比一下慢：我帶你去冰閣，那裏有父君當年斬龍時的卷宗——
    夠了！我甩脫他，從儲物袋裏拿出龍鱗麵具，貼在左臉時傳來刺骨寒意。
    你當我沒見過‘斬龍圖’？畫角的‘斬’字，用的是我龍族的血。
    指尖撫過麵具上的鱗紋，歸墟的潮汐聲在耳邊轟鳴。
    昊宸哥哥，你可知為何師尊讓我掌管魂冊？他要我親手煉化同族精魄，再用這些怨氣養碎羽令。
    他踉蹌後退，撞翻身後玉案上的青瓷瓶，冰魄散滾落滿地，映著他眼底破碎的光：月璃，你信我……當年父君與龍族結盟時，曾在不周山刻下血誓——
    血誓？我冷笑，龍鱗麵具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北海眼的逆鱗劍，不就是用五帝龍王的血誓鑄的？
    孚應王還在歸墟被鎮壓著，義濟王還在陣法裏受刑——
    突然喉間一甜，咳出半片碎鱗，混著冰晶落在地麵，而我呢？
    抬眼望他，左眸透過麵具的鱗隙，看他像浸在血霧裏：不過是個該被剜去龍角、困在九重天當餌的‘太子妃’。
    他突然衝過來抱住我，力氣大得像要把我揉進骨血裏。我能聽見他心跳撞在我鱗片上，咚咚聲裏混著歸墟的潮鳴。
    他發間的沉水香愈發冷了，像被血月凍住的魂魄：我帶你走，去北海水晶宮，去歸墟底的龍淵——
    然後呢？我反手扣住他後頸，指尖碾過他發間的金鱗墜，你以為我們逃得過碎羽令？
    當年龍族臣服，換來的是永世不得出四海。如今你要抗旨，讓龍族的龍角再被剜一次？
    他猛地僵住，指節在我腰間死死叩住。我低頭吻去他嘴角的血，鹹澀裏混著神火的灼痛——這是龍族與天界的分野。
    昊宸哥哥，我貼著他冰涼的唇低語，等我收齊萬妖精魄，等我用魂冊煉化碎羽令，等龍族的鱗重新刺破九重天——
    龍鱗麵具發出細碎的裂紋，青蛇紋路順著脖頸爬上耳垂，那時若我還活著，再去桃林折你最愛的紅鸞枝。
    他指尖摳進我肩胛骨，像要抓住最後一縷遊魂。
    我推開他，轉身時骨哨在袖中輕響，歸墟的龍吟混著血月的歎息，從北海方向湧來。
    玉階上，他的金血凝成細小的鳳凰，卻在我踏出門的瞬間，被龍鱗麵具的陰影碾成齏粉。
    懸圃外的梧桐葉都卷著血邊，混著捕妖司的鎖鏈響。
    我摸著麵具上的逆鱗紋路，左眸的視線漸漸被鱗片覆蓋，隻剩血月如眸，照得九重天像座埋著龍骸的墳塋。
    昊宸的嘶吼像把生鏽的刀，從背後剜進心尖：月璃！去找雲岫，他……他一直在暗中幫你周旋，他的情絲鎖在幽冥海——
    我踏在懸圃邊緣的腳步猛地頓住，指尖掐進掌心的逆鱗紋路。
    雲岫原來不是忘了，是被鎖在幽冥海最深處……鹹澀的血從指縫滲出，我卻不敢回頭，怕看見他眼中倒映的碎月。
    昊宸，你當好你的太子殿下。我咬住舌尖逼自己冷靜，聲音卻像浸了北海的冰，別插手。算我求你。
    月璃！金蓮重生本就是因為你——他的腳步聲在玉階上跌跌撞撞，他從未忘記——
    那又如何？我嗤笑一聲，敖月璃的心是北海凍了三萬年的冰，化不開的。
    話音未落，我化作一道流光衝下九重天。
    風聲在耳畔割裂，卻蓋不住身後那聲近乎破碎的“月璃”。
    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袖中骨哨，歸墟的龍吟又在血脈裏翻湧——此刻卻像催命符。
    我沒有回昆侖，卻鬼使神差地落在青丘桃林。
    溯夜的笑帶著酒香飄來：稀客啊，掌管魂冊的捕妖司大人怎麽有空——
    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我扯下腰間的鎏金酒壺，仰頭灌了三大口，酒的灼熱混著血腥味在喉間炸開。
    溯夜指尖捏住我下頜：你的臉怎麽成這樣了？
    要你管。我拍開他的手，酒液順著下巴滴在衣襟，洇開一片深青。
    溯夜湊近，鼻尖蹭過我麵具上的逆鱗紋：你身上有燭龍殘魂的氣息，還有歸墟血海……
    他瞳孔驟縮，尾音發顫，你去了歸墟祭壇？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將他按在桃樹幹上。
    溯夜的狐尾下意識纏上我腰際，卻被我用龍鱗刮出幾道血痕：裝什麽糊塗？你和雲岫早知道師尊的計劃，父王也知道——
    喉間突然發腥，半片碎鱗混著血沫落在他月白衣襟，孚應王叔還在陣法裏受刑，父王當年卻親手把他鎮壓在歸墟……
    溯夜的笑淡了，指尖撫過我顫抖的眉骨：靈澤王沒得選。是他用兄長的龍骨撐起北海結界，用龍族的血換你們活下來——
    他抓住我冰涼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你以為雲岫為何自願鎖了情絲？他怕自己若動了情，昊天會拿你去煉碎羽令！
    我猛地推開他，踉蹌著後退。桃林的月光突然變得刺眼，像極了九重天那日，父君跪在昊天座下時，龍袍上染的金血。
    原來從始至終，我都是個用王叔骸骨、師兄情絲、父王龍血堆起來的“癡兒”。
    小月璃。槊夜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你體內的鳳凰殘魂在躁動。歸墟的血潮每漲一次，它就啃噬你的龍鱗一分——
    他指尖劃過我頸間蔓延的青蛇紋路，再去碰魂冊，你會被燒成灰燼的。
    我摸向腰間的魂冊，燙金封皮在掌心發燙。師尊讓我掌管魂冊時說“這是龍族重返九重天的鑰匙”，卻沒說這鑰匙要拿龍族的血當籌碼。
    指腹擦過封麵上的“斬龍圖”殘角，忽然想起昊宸說的不周山血誓——或許，那才是解開一切的關鍵。
    溯夜，我抓住他的手腕，帶我去不周山。
    他愣住，狐耳在月光下抖了抖：你瘋了？那裏現在有昊天布的鎖龍陣——
    我要找父王刻的血誓。我扯下龍鱗麵具，任左臉的鱗片在桃林中泛著青光，當年龍族與天界結盟的血誓，若能證明昊天背約……
    溯夜低頭笑了，笑聲裏混著無奈：靈澤王若知道你要去闖不周山，怕是要拆了青丘來找你。
    他指尖凝聚妖力，桃林的霧氣突然化作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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