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下他的玉佩，螭紋邊角還凝著九重天真仙的靈氣，分明是青丘狐帝座下“照夜”玉的形製。
    溯夜的銀發垂落肩頭，尾尖卻卷住我手腕輕輕一拽，倒讓那玉佩在月光下晃出半道銀弧。
    小丫頭倒眼尖。他倚著桃枝晃了晃腿，尖兒在夜露裏沾了片桃花瓣。
    三百年前你躲在我桃林偷喝桂花釀時，怎不見你這般伶俐？那時倒像隻被雷劈傻了的小龍，縮在樹上直打顫。
    我指尖摩挲玉佩背麵的狐族暗紋：青丘小公子若想裝閑散仙人，該換塊沒刻族徽的佩飾——這玉墜，全天下隻狐帝膝下三子才有。
    溯夜忽然低笑，尾尖驟然收緊纏上我腰際，將我扯得踉蹌撞入他懷中：既然識破了身份，便該知道我青丘從不開無利之盟。你要我涉險帶往不周山……
    他指尖劃過我頸間，拿什麽換？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脈門，卻觸到一片溫涼——
    他指尖還留著方才被我龍鱗刮傷的血痕，此刻正滲著淡金妖血：三百年前你偷放我進桃林避劫，那時便該知道，龍族從不愛欠人情。
    人情？溯夜低頭，鼻尖蹭過我左臉的青鱗，當年你渾身是血蜷在桃樹下，我若不收留，你早被天雷絞成血霧。
    他尾尖猛地收緊，將我整個人提上枝頭，與他並肩而坐。
    如今你要闖鎖龍陣，等於在昊天眼皮子底下剜他心頭肉——你說，狐族憑什麽為你犯險？
    我捏緊玉佩：你若想要魂冊，我——
    錯了。溯夜按住我握魂冊的手，指腹碾過我掌心的燙金紋路，我要的是……
    他忽然抬眼，銀眸裏映著滿樹桃花，你。
    話音未落，他指尖已扣住我後頸，帶著酒氣的吻猝然落下。
    我驚惶間咬破他唇舌，血腥味混著妖力在口中炸開，卻覺腰間龍鱗猛地發燙——
    他的妖力順著血液滲入經脈，在丹田處與鳳凰殘魂劇烈相抗。
    他整個人將我按在桃枝上，指尖掐著我下頜，任由本命精血順著唇舌渡入我體內。
    別動。他氣息淩亂，指尖撫過我頸間新浮現的狐火紋路，這是狐族本命契——
    你若死，我魂飛魄散；你若傷，我痛徹靈脈。
    他低笑，指尖擦去我唇角血跡，當年你父王用龍骨換你生機，如今我用妖魂換你周全，倒也算公平。
    我渾身僵硬倚在他懷中，掌心還攥著那枚玉佩，卻聽見他尾尖掃過桃葉的沙沙聲：明日隨我回青丘。
    他指尖劃過我左眼的青鱗，狐帝若見了未來的狐族主母，便是昊天親臨，也得給三分薄麵。
    誰、誰要當你主母……我掙紮著推他，卻被他尾巴卷得更緊，你這是強迫！
    溯夜低頭咬住我耳垂，妖力順著齒尖傳入：小傻瓜，你以為當年在桃林替你療傷時，我為何總盯著你眉間紅痣發呆？
    他鬆開我，指尖凝聚妖力在掌心畫出狐族契約符文，如今契約既成，想反悔也無用——明日卯時，隨我去青丘見父君。
    說罷他化作白狐，蓬鬆狐尾卷住我腰際躍下枝頭。
    落地時卻變回人形，指尖還撚著我發間的桃花：再耽擱下去，昊宸那小金烏該尋來桃林了——
    你難道想讓他看見，你與我剛結了本命契的模樣？
    我攥緊發燙的玉佩，望著他銀眸裏跳動的狐火，三百年前那個替我擋住天雷的白衣身影——
    原來從那時起，這青丘小公子便在我命格裏，埋下了最烈的情劫。
    我攥著玉佩，指腹碾過邊緣冰涼的狐紋：溯夜，我與昊宸的婚書尚在北海龍宮……
    話音未落，腰間忽被狐尾卷緊，整個人騰空時撞進他懷裏。他垂眸望我，銀眸映著漫天桃瓣：煙兒，這名字可有百年沒人敢喚了？
    指尖猛地掐進他手臂，龍鱗在月下泛著青幽微光。
    煙兒是父王抱我坐在龍首礁石上時，混著潮聲喊的小名，自十三歲被昊天帝以徒弟之名接入天宮，便再無人喚過這個名字。
    溯夜卻勾起唇角，指腹掠過我左眼青鱗：三百年前桃林初見，你渾身是血蜷在花下，昏迷中抓著我袖口喊父王莫要丟下煙兒——
    那時便知，你這小龍崽生在龍潭，卻偏生得副軟心腸。
    他收了笑，聲音沉得像浸了夜露：可記得人間那口鎖魂井？井中穿白衣的瘋女子。
    我渾身一震，在陳州荒村，確曾見過個被伏妖鼎灼得隻剩一縷殘魂的狐女，當時用逆鱗替她護住心魄——
    龍族逆鱗，是自龍骨中剜出的本命精魄，取時需承受剜心之痛。
    她是我堂妹雪兒，嫁去天界三月，便為替我擋追魂索碎了三魂七魄。
    溯夜指尖撫過我脖頸舊疤，那是取逆鱗時留下的傷，如今她隻剩一縷殘魂困在井中陣法，若無你的逆鱗溫養，早該魂飛魄散了。煙兒，你可知龍族逆鱗……
    話被破風聲截斷。西南角桃枝劇烈晃動，三道鎏金劍光劈開霧靄，為首者正是昊宸座下金吾衛統領明昭。
    他落地時甲胄相撞，目光掃過我頸間新顯的狐火紋路，瞳孔驟縮如針：神女殿下！天帝命末將等尋您回瑤池，鎖龍陣……
    滾。溯夜尾尖卷起萬千桃瓣化作刃牆，將明昭等人逼退十步，指尖扣著我後頸的力道卻輕得像捧著易碎的琉璃。
    回去告訴昊宸，她既入我青丘桃林，便是我狐族的人。
    明昭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青丘小殿下可知，私自締結本命契觸犯天規？天帝已傳訊四海龍王——
    天規？溯夜忽然低笑，銀眸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千年前我父帝被修羅族困在無間海，你們天帝可曾講過天規？
    靈澤王單槍匹馬闖修羅域，用三根龍骨替我父帝擋下七道噬魂咒時，你們可曾提過天規？
    他指尖凝聚的狐火驟然暴漲，在明昭胸甲上燒出焦黑印記，回去告訴那小金烏，明日我便帶她回青丘見父君，若想搶人——
    尾尖掃過處，三棵合抱粗的桃樹應聲而斷，木屑飛濺間，他聲音冷如玄冰：先讓十萬天兵在青丘山腳下候著。
    明昭麵色青白，恨恨瞥了我一眼，率人踏劍離去。桃林重歸寂靜，溯夜低頭時眸中戾氣盡褪，隻剩無奈：看來要連夜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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