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大殿下。溯夜乖乖地攏好被小龍仔扯亂的狐裘，忽然湊近我耳邊，尾尖卷起我一縷沾著極光碎冰的發絲，父帝說，要在合虛山替我們刻共生碑。
    刻就刻。我別過臉去，卻看見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我掌心——極光忽然大盛，流冰在我們腳下凝成水晶橋，通向遠處泛著桃花香的海市蜃樓。
    那座蜃樓，是青丘的方向？我指著海麵倒影，那裏隱約可見合虛山的輪廓，與北海的極光交織成畫。
    溯夜順著我指尖望去，銀眸中倒映著兩重光影：一重是青丘的山，一重是北海的海。
    待共生碑刻好，我們的名字便會同時出現在兩族靈脈上。
    他牽起我手，在極光橋上落下一串腳印，龍鱗靴印與狐裘毛痕交疊在一起，那時便是天道想拆，也要先問過——
    話未說完，海麵突然炸開巨大冰花。季卿的龍嘯混著酒香傳來：臭小子！莫要拐著我閨女在海上凍著！冰窖的醉蟹快被你二兄分光了！
    溯夜笑著拽住我往水晶宮跑，狐裘下擺沾滿極光碎冰：快跑，再晚些連蟹殼都剩不下了。
    跑過老龜鎮守的海眼時，他忽然回頭喊了句：前輩，待我們從青丘回來，定帶十壇桃釀賠罪！
    老龜的須子甩起漫天水花，我望著溯夜被海風鼓起的狐裘，發現他衣擺暗紋不知何時變成了龍鱗與狐火交織的圖案——
    定是母後趁我們鬧時，偷偷用靈力改的。
    珊瑚宮的燈火在前方亮起，秦絕正追著小龍仔滿院子跑，敖璜的罵聲混著醉螺酒的醇香飄來。
    溯夜忽然停下腳步，低頭替我係好被風吹開的鮫綃披風，指尖劃過我頸間狐火紋：方才的問題還沒答——
    什麽問題？我裝傻地眨眼，耳尖卻在發燙。
    他湊近，鼻尖碰到我眉心：若生了小崽子，是該讓他學控水術，還是玩火球？
    尾尖卷起我垂落的龍角發飾，或者…像你這般，既能在北海馭冰，又能在青丘種桃？
    你…你先過了父王那關再說！我猛地轉身往宮裏跑，卻被他尾尖輕輕勾住腳踝。
    溯夜的笑聲混著極光流冰的碎響傳來，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傻煙兒，父帝早把青丘的婚服送來了——
    什麽顏色的？我忍不住回頭，隻見他站在極光中，銀發與狐裘都染著七彩流光，手裏捧著的，正是方才從冰窖順出的半壇龍涎酒。
    自然是你最喜歡的，鮫綃藍配狐火金。
    他晃了晃酒壇，酒液在極光下凝成小龍與狐狸交纏的光影，就像此刻的北海與青丘——
    話音未落，珊瑚宮的大門轟然打開。
    父王舉著酒壇晃了晃，龍角上還掛著醉蟹殼：臭小子！別在外麵酸文假醋！進來喝本王藏了三百年的‘龍狐醉’——
    身後的水幕中，一道裹著桃花香的白影狼狽落地——
    狐帝子虛的銀發滴著海水，玄色狐裘上還粘著片老龜須子，顯然是從海眼處抄近道闖來的。
    季卿你這破海眼結界，三千年了還認生！
    子虛甩著濕尾巴，指尖彈飛須子上的冰渣，忽然瞥見我頸間的狐火紋，銀眸驟亮，好丫頭！比你父王當年膽大！
    父王斜睨他濕漉漉的衣擺，龍尾卷起兩壇冰酒拋過去：老狐狸還有臉說？當年你把幺子塞進桃林時，怎不提前知會我？
    忽然指著子虛懷裏露出一角的青玉匣，又帶了什麽哄孩子的玩意兒？莫不是合虛山的化形丹？
    自然比那金貴！子虛掏出枚刻著九尾與龍鱗的同心佩，往小龍仔手裏一塞，給小孫的見麵禮——
    忽然瞪向溯夜，臭小子，怎的讓月璃站在風口？還不快去廚房溫些熱湯！
    溯夜無奈頷首，尾尖卻悄悄勾住我指尖。我們剛轉身，便聽見父王壓低聲音：子虛，你可知昊宸近日在九重天...
    且先喝酒！子虛的笑聲混著冰塊碰撞聲傳來，當年在修羅域，咱倆不也把天道棋盤掀了？如今孩子們都敢抗婚了，咱們做父輩的，總不能輸給小輩。
    廚房內，鮫人廚娘正用珊瑚勺攪拌著沸滾的蟹肉湯。溯夜湊近灶台，指尖凝出狐火替我暖手：父帝的同心佩，可是用青丘祖祠的千年玄玉刻的。
    見我盯著湯鍋裏的冰貝發呆，忽然夾起一片蟹肉，公主要親自調味？
    去你的！我用木勺敲他手背——
    鮫人廚娘忽然指著窗外偷笑：公主快看，狐帝與王上在搶醉蟹！
    珊瑚窗映出宴客廳內的景象：子虛正舉著蟹殼追打父王，全然不見平日裏青丘之主的威嚴。
    敖璜抱著酒壇縮在角落，生怕被殃及池魚；敖玹則穩穩抱著小龍仔，任由小家夥用蟹鉗在同心佩上敲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當年他倆為半塊烤肉能打三天三夜。
    我笑著往湯裏撒了把碎冰，忽然瞥見溯夜正望著父王腰間的龍骨劍出神——
    劍柄處新刻了道狐火紋，顯然是方才父王趁子虛不備時偷偷加上的。
    公主，蟹湯好了。鮫人廚娘遞來嵌著珍珠母貝的食盒，忽然壓低聲音，方才聽見王上說，要把您的嫁妝從冰窖搬到青丘——
    連鎮守海眼的老龜都氣得吐泡泡了！
    溯夜接過食盒時：原來冰窖裏還有比龍涎酒更珍貴的東西？
    見我耳尖發紅，忽然輕笑，莫不是...你小時候偷藏的糖霜蟹殼？當年你在桃林總把蟹殼埋在他的桃花樹下。
    你...你怎麽知道！我慌忙轉身，卻撞上端著甜點進來的秦絕。
    這小子舉著盤纏絲糖，擠眉弄眼：小姑姑放心，我早把您的‘秘密寶庫’告訴姑爺了——
    忽有清鶴長唳穿破雲幕，聲如裂冰碎玉，驚得北海萬頃碧波凝出霜花。
    我手中木勺“當啷”落進蟹湯，抬眼隻見九天之上金鸞車駕懸於水天交界處，朱羽流光映得海麵紅霧翻湧——
    是太微垣的星華引靈鶴，專司昊宸車駕起降，此刻卻停在浪尖不落，分明是候著我去相見。
    溯夜尾尖在青磚上掃出細碎冰痕，他欲言又止：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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