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宸！明煦的怒吼震得殿頂冰棱墜落，他揮手撲向仙童，卻被一道金光彈飛。
    我這才看見仙童腰間掛著的斬龍令——
    二太子莫惱。仙童勉強維持微笑，後退半步，此乃五帝龍王內丹，天帝念及同族情誼，特準……
    同族情誼？我抓起玉盤砸向金柱，明珠炸裂的瞬間，海底掀起腥風。廣仁王的內丹碎成熒光，散入海水時竟凝成“複仇”二字。
    溯夜狐火暴漲，將剩下的玉盤燒作飛灰：滾。再讓我看見天族踏足北海，就剜了你們的眼睛喂鯊魚。
    仙童連滾帶爬退入傳送陣，金芒消失的刹那，我終於撐不住單膝跪地，溯夜連忙扶住我。
    煙兒……他聲音裏帶著心疼，先去休息，父王這裏有我和兄長們……
    不用。我扯下殘破的龍鱗甲，母親的鱗片在胸口發燙，像要燒穿我的髒腑。
    遠處傳來水族幼童的哭聲，混著修補龍宮的敲擊聲，我臉上青筋暴起。
    煙兒。清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頭時，看見他正捧著母親的靈位。香案上擺著她最愛吃的珊瑚糖，卻早已被血水浸透。
    大哥……我喉間發緊。他身上的斬龍刀傷還在滲血，卻固執地穿著朝服——那是母親生前為他繡的，袖口還纏著半根銀線。
    他指尖撫過靈位邊緣，母後說過，龍族的血要燙，燙得能燒沸九重天的水，卻不能亂，亂了就會被人分而食之。
    他抬頭看我，眼底映著冰殿冷光，現在四海龍王的位子，就是我們的棋盤。
    靈位前的長明燈忽明忽暗，燈油裏浮著細小的龍鱗，像極了她消散時的模樣。
    明日辰時，我起身拂去衣上血沙，召開四海龍王首座大典。讓天族看看——
    我望向殿外翻湧的血海，豎瞳裏燃起業火，龍族的新王，要讓他們的金鑾殿，每一片瓦都滲著血。
    眾人散去後，冰晶殿內隻剩我與溯夜二人。他將我緊緊摟在懷中，狐裘上的銀線在幽暗中泛著冷光。
    我望著母親的靈位，喉間似有冰塊凝結：龍族究竟做錯了什麽？
    溯夜指尖撫過我頸側龍紋，聲音低沉如深海暗流：隻因我們血脈裏流著太古妖族的骨血。昊天要的是馴服的坐騎，而非能掀翻九重天的逆鱗。
    他頓了頓，狐尾卷起案上半盞殘酒，明日我便回青丘，召集被天庭貶為‘邪祟’的妖族。
    隻要他們願舉反旗，龍族便不再是孤軍。
    我攥緊他衣襟：我明明預見了這場劫難，卻仍要眼睜睜看著母親獻祭自己……
    話音未落，喉間突然泛起腥甜。溯夜慌忙以狐火渡我靈氣，卻見我胸口鱗片下滲出淡淡青光——
    煙兒！溯夜按住我顫抖的肩膀，還記得你救鍾離時說的話麽？‘天地為棋盤，眾生皆棋子’。
    如今你我既是執棋者，便要讓這盤死局生出變數。
    天庭在玉虛宮設捕妖司，專司緝拿妖族。我們便讓北海鮫人夜夜侵擾他們的鎖妖塔，再令南海鱷祖截斷他們的星象觀測……
    我望著冰麵上火光搖曳的昆侖虛影，忽然想起一事：鍾離醒了麽？
    溯夜點頭，狐耳在幽暗中輕輕抖動：已安置在紫晶閣。隻是他……
    我冷笑一聲，起身拿起玄冰劍：去看看這位被斬魂的天才。
    紫晶閣內寒氣砭骨，鍾離蜷縮在冰榻上，蒼白的麵容在紫晶映照下泛著詭異的青灰。他聽見動靜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醒了？我將劍鞘重重頓在冰麵上，十三歲悟透洞玄真訣，九竅玲瓏仙根，卻被玉虛宮長老誣陷活人煉丹。
    鍾離渾身發抖，喉間發出含糊的嗚咽。我抬手解開他腕間鎖鏈，你的好師尊雲岫斬了你的魂識，卻偷偷放你入人間。
    可昊天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他利用你追殺刑天殘魂、旱魃殘魄，不過是想借你手除掉心腹大患。
    鍾離猛地抓住我的衣袖：你……都知道了？他們說我煉魂……可我明明在……
    在修複被昊天篡改的星圖。我指尖撫過他眉心的暗紅咒印，昆侖星象早被昊天動了手腳，他要讓妖族永世困在他的‘天命’裏。
    鍾離瞳孔驟縮，兩行血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我抽出腰間短刃，劃破掌心滴在他唇上：我以北海龍王精血為引，助你重塑靈脈。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鍾離——
    我凝視著他眼底翻湧的血光，你是……玄璣子。
    第二日辰時，四海龍宮的鍾磬聲震碎海麵浮冰。我身著玄色鮫綃，頭戴母親遺物的冰魄冠，站在冰晶台上。
    台下水族如海潮翻湧，鮫人泣珠、老龜執笏。
    天庭說我們龍族是妖？我抬手擲出斬龍令，令箭在冰麵上激起千層浪，那便讓他們看看，妖族的獠牙有多利！
    話音未落，海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眾人驚呼中，母親的龍角從靈位後飛出，化作三尺青鋒，劍身上纏繞著淡青色的魂息。
    我握住劍柄，鱗片上的金蓮應聲綻放：此劍名為‘逆鱗’，取意‘觸之必怒’。
    劍鳴聲中，海麵突然裂開一道血縫，無數鮫人破水而出，手中捧著染血的星圖——那是他們昨夜襲殺玉虛宮觀星使的戰果。
    即日起，四海龍族與天庭再無瓜葛！
    我將逆鱗劍插入冰台，劍身上立刻浮現出周天星鬥圖，若有天族敢踏足四海半步——
    豎瞳中燃起業火，便叫他們的血染紅珊瑚海！
    冰晶殿內燭火搖曳，逆鱗劍懸於殿中自動嗡鳴，劍身上母親的魂息如青蛇遊走。
    我正與溯夜、敖玹推演海域布防圖，忽聞守殿侍衛急報：大王！昆侖雲岫上仙求見。
    敖玹攥緊腰間龍鱗刀，指節因用力泛白：來得正好，我正要問他鍾離的事！
    且慢。我按住他肩膀，指尖撫過案上昆侖玉牌——讓他進來。
    雲岫踏海而來時，道袍上還沾著昆侖雪粒。他腰間懸掛的斬魂劍微光內斂，卻掩不住劍鞘裂痕——
    師妹。他抬手時，我瞥見他袖口繡著的昆侖紋章已換成金色十二蓮台，聽聞龍族新立，師兄特來……
    特來勸我偃旗息鼓？我打斷他，隨手拋去一壇鮫人釀，聽聞師尊要封十二金仙了，昆侖忙著籌備法會，你倒有閑心管妖族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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