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我的龍爪指尖抓向他的咽喉，卻在觸及他咽喉前一寸停下。
    溯夜輕輕按住我的肩膀，狐火在他掌心跳動：煙兒，此刻當以父王為重。
    我深吸一口氣，龍鱗甲在月光下泛起冷光。
    天宮之外，血河已凝固成暗紫色的痂，龍族的屍體與狐族的殘骸交疊，那些曾與我一同在東海嬉鬧的龍族水族，此刻皆化作冰冷的屍體。
    我踩著碎玉瓊瑤往外走，每一步都碾碎一塊天宮的金磚——
    這曾是我仰望的九霄雲殿，如今不過是座沾滿鮮血的墳場。
    北海的浪濤在腳下翻湧，鹹腥的海風撲麵而來。
    當我們踏入北海結界時，守宮的蝦兵蟹將皆紅著眼圍上來，他們的甲胄上還沾著未幹的血。
    見到季卿的模樣時，竟齊齊跪下，哭聲震得珊瑚叢簌簌發抖。
    都給我閉嘴！龍威隨吼聲震碎三尺珊瑚，幾個幼蝦撲通栽進海草裏。
    我按住腰間母親親係的龍紋玉佩，指腹蹭過溫潤玉麵，忽而想起她臨終前說“龍族可蟄伏不可屈膝”，喉間便泛起鐵鏽味。
    公主殿下……為首的蟹將撲通跪下，大螯顫抖著叩擊海岩，廣仁王、嘉澤王、義濟王……都被鎖龍陣絞成了血沫……
    孚應王還在歸墟……他渾濁的眼窩裏湧出混著泥沙的淚水，龍族……損失慘重……
    身後傳來明煦的悶哼。轉頭時，正見他龍角狠狠撞在珊瑚柱上，白玉般的角尖裂開蛛網狀紋路。
    昊天那狗賊！當年斬龍台屠我龍族幼崽，如今又設鎖龍陣……
    老二！清泓按住他肩膀，玄色龍鱗甲下滲出縷縷金光——那是天族斬龍刀的餘傷，先顧父王傷勢。
    玄霽俯身撥開人群，掃過滿地碎甲：溯夜說的對，當務之急是用北海玄冰鎮住父王心脈。
    他指尖凝出一道水訣，珊瑚叢中立刻浮出冰晶擔架，煙兒，帶父王先入寢宮，天諭……
    什麽天諭？我抱季卿的手驟然收緊，龍紋自眼角竄至頸側。
    父王鱗片已被血水浸透，化作點點紅光散入海底，像極了母親消散時的魂息。
    話音未落，天穹忽然裂開金紋。八隻赤羽金烏托著玉匣俯衝而下，匣中滾出卷著龍鱗邊的明黃聖旨。
    明煦揮爪劈碎金烏，卻被聖旨上的天威震得連退三步。
    新任天帝昊宸詔曰——
    尖細的仙音自聖旨滲出，在海底激起千萬道漣漪，龍族五帝遭逢大劫，著令敖炎長女敖月璃為北海龍王，長子敖玹為東海龍王，次子敖璜為南海龍王，三子敖琛為西海龍王……
    放你娘的狗屁！明煦龍尾拍碎半座珊瑚礁，碎石擦過我臉頰，劃出細血痕，天族封的龍王？當年斬龍台我們龍族跪過麽！
    二弟！清泓按住他顫抖的肩膀，轉頭時我才看見他耳後鱗片已被血浸透，你瞧這海底——
    他抬手揮過遍野殘骸，三萬水族幼崽的屍體還沒入殮，孚應王叔還在歸墟受苦。若不接這虛銜，昊宸怕是要連北海也踏平。
    大哥說得沒錯。溯夜狐尾掃開聖旨碎片，銀毛間的黑血凝成冰晶，血誓雖立，但天族狼子野心……
    他指尖撫過我掌心鱗片，狐火在眼底跳動，先穩住四海權柄，才能護得住父王和孚應王叔。
    我盯著季卿蒼白的臉，他龍角上的金紋正一寸寸暗淡。母親為了護他心脈，才將最後一縷魂息注入鱗片。如今這鱗片在我掌心發燙，像要燒穿血脈。
    接旨。我的聲音混著龍息，震得遠處貝殼紛紛閉合。
    明煦猛地轉頭，龍角擦過我鼻尖：小妹！你忘了母親怎麽死的？這海水上可還飄著我四海水族的屍身……
    我沒忘！但現在——我攥緊聖旨，明黃錦緞被龍爪撕出裂口，我要讓天族看著龍族在他們封的位置上重生。然後——
    抬頭望向九重天方向，豎瞳裏映著天宮殘垣，把他們的金鑾殿踩進血泥裏。
    玄霽忽然單膝跪地，衣袖拂過海底血沙：小妹既為北海龍王，三兄當率西海水族聽令。
    清泓緊隨其後，玄甲觸地發出沉鈍聲響。
    明煦盯著我眼底翻湧的龍紋，喉間滾過低吼，最終還是重重跪下，龍角磕在海岩上濺出火星。
    起駕。我將季卿輕輕放上冰晶，鱗片墜子滑入領口，貼著心口灼燒。
    溯夜按住我手背，指尖青芒滲入我血脈——他在替我壓製要失控的鳳凰殘魂。
    穿過的龍宮時，我看見珊瑚牆上還掛著幼年時的貝殼風鈴。
    那是母親用南海珍珠串的，每個貝殼裏都藏著她的碎念：煙兒今日偷爬龍柱，煙兒把明煦的琉璃盞摔了……
    如今風鈴隻剩半截，珍珠碎在血沙裏，像極了她消散時的模樣。
    寢宮石門轟然開啟，寒氣裹著玄冰氣息撲麵而來。當季卿接觸到冰床的瞬間，他鱗片上的金蓮突然盛放，照亮整座冰晶殿。
    我這才看清他腹部的傷口——那是昊宸斬龍刀的痕跡，深可見骨，卻被一層淡青色光暈護住。
    是母後的魂息。玄霽指尖撫過傷口邊緣，當年她用本命精元鑄了護心鱗，如今……他聲音忽然哽咽，別過臉去。
    我伸手按住季卿龍角，卻在觸到冰涼鱗片時猛地縮回手。這雙手剛剛揮過龍息震傷二哥，剛剛捏碎天族聖旨，如今卻連父親的溫度都感受不到。
    公主，天族使者在殿外求見。蝦兵跪伏在門口，觸須簌簌發抖，說是……新天帝送來賀禮。
    賀禮？明煦突然暴起，龍爪帶起的水流衝垮半麵冰牆，定是那狗賊的羞辱！
    他轉頭望向我，眼底血絲似要竄出眼眶，小妹，讓我去撕了他！
    慢著。溯夜狐尾卷住他手，先看他們耍什麽花招。
    殿外台階上，八個仙娥捧著玉盤跪成兩列。最前方的白衣仙童看見我時，瞳孔驟縮——大概是被我頸側蔓延的龍紋嚇到。
    北海龍王敖月璃接旨。他展開另一道聖旨，聲音比剛才顫抖三分，新天帝念及龍族新立，特賜……
    打開。我打斷他，手指敲了敲最近的玉盤。仙娥渾身發抖，掀開金蓋的手抖如篩糠。
    盤中躺著四顆明珠，每顆都裹著淡淡龍氣。我瞳孔猛地收縮——那是廣仁王、嘉澤王他們的內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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