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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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因果被再次斬斷,錢甲現在孤身一人,又沒了憑依,他知道是老天又在算計自己,所以他沒有選擇立刻離開衙門,而是轉身走向了官府的後院中,找尋那些傳遞書信的信鴿。
    官府裏的人都死絕了,消息需要傳出去。
    一路上,三三兩兩的衙役橫七豎八的躺在過道上,錢甲找來筆墨紙硯寫了現場的大概慘象。
    他把信紙卷成條塞進了一個小竹筒中,從鳥籠中抓出一隻信鴿,綁好竹筒,然後一把將信鴿拋了出去。
    “仙君這是幹什麽?”一個清潤的聲音從錢甲的耳後傳來。錢甲回身,就看見一個藍衣青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他就站在屏風邊上,打開折扇,扇起了風。
    “啪嗒”一聲響,起飛的信鴿撞上了一層不可見的結界,它用力的扇動翅膀,但是就是飛不到結界外,被困在了半空中。
    錢甲撿起一片殘葉往上一彈,結界被破開一個小口,信鴿抓住破綻飛了出去,結界在它身後又重新閉合成一個整體。
    “人界自有人界的規矩。這衙門被滅門,聞所未聞,總得向上層報個信,通個氣,給個交代吧。朝廷若不及時采取措施,這地界馬上就會亂套的。”錢甲解釋道,“凡事都要順其自然,而不是強改因果。你離開塵世太久,不了解這凡間事務,也實屬正常。”
    那藍衣青年收了折扇,向前跨了幾步,“仙君向來不在意外物,這次為何主動惹上是非。”藍衣青年把自己的來意點明,他用折扇指著錢甲手中的乾坤袋,“不僅廢人修為,還奪了他人寶物。”
    “不要叫我仙君,別給我扣什麽名頭和稱號,我不喜歡。”錢甲指了指自己頭頂。
    他又提起另一隻手中的布袋子,“這也不是乾坤袋,就是普通的錢袋而已。”說完,錢甲直接將手中的布袋拋給了青年,藍衣青年慌忙接住,他錯愕了一瞬,沒想到自己得手寶物會如此順利。
    “嗖——”
    就在藍衣青年愣神的時刻,錢甲猛地一吹口哨,這一聲哨響尖銳刺耳,估計十裏八鄉都聽見了口哨聲。
    很快又有三四個仙氣飄飄的身影出現在庭院當中,藍衣青年這才明白了錢甲的用意,原來是為了主動暴露位置,引蛇出洞。假意交出寶物,實則自己做那旁觀的漁翁,等著鷸蚌相爭之後,收拾殘局。
    這時候,錢甲有了一些閑情雅致,他坐在憑欄邊,支著頭,帶著假笑看著道行淺的一行人,“知道我不能出手,一個個都跑來招惹我。好啊,那就都別好過。”
    錢甲抬手指著藍衣青年懷中的布袋,“那個東西叫乾坤袋,你們要的長生就在裏麵,他搶過了,你們要是也想要,別找我,你們自己去搶。”
    藍衣青年明白自己算是拿了一個燙手山芋了,他也隻是聽到了渡劫的雷聲才急急趕了過來。袋子裏有什麽他並不清楚。
    這個世道已是靈氣稀薄了,修士們最怕的,就是這世上再多出現幾個天才,分走自己的修煉資源。好苗子不能留在身邊培養,留著也是跟自己競爭,不如直接殺了省事。
    聞常也以為自己是天才的,他以為自己進了大宗門就算是人中龍鳳了。可惜,他也隻是有些小機緣而已,可能連機緣都算不上,隻是錯覺。他隻是那勉強撐過了長夜的蚍蜉,看見第二天淩晨的光亮就死了,卻還以為自己與天同壽。
    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人中龍鳳的,他遇上真正的天才之後,才逐漸明白這個道理。
    聞常有自己的心魔,那心魔是個小孩兒模樣。那個形象已經沒有了名字,沒有了麵貌,但是每次一想起那個模糊輪廓,聞常就會呼吸急促,心如刀絞,那痛感會穿越時間長河抓住他,折磨他的神誌。
    那小孩比他晚進仙門,小他十歲,是他師弟。聞常用十年積累的修為,小孩學會吐納法之後,隻用了十天就與他追平。天才一旦問世,就會碎掉很多庸才的道心。
    因為宗門十年來,都沒有天才出現。導致很多修士產生了認知偏差,覺得修仙不過如此,隻要一步一個腳印,誰都能修仙,誰都能成仙。聞常也有了同樣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自己勉強還算是個中流砥柱,會些基礎法術,能夠獨自外出闖蕩江湖,收集煉丹材料,能夠承擔一定的責任,被人信任和依靠。就算不能拔尖,也算是個中上水平的技術人才,自己就是沒有被傾斜資源,所以成長緩慢。
    而真正見過天資卓絕之人後才會明白,自己不是被蒙塵的珍珠或者黃金,自己不過就是埋在泥沙裏的臭狗屎而已。
    心魔一瞬間就產生了,聞常平日裏翩翩公子的風度不在,他的身形快速消瘦下去。
    偏偏那死孩子日日夜夜在他眼前晃蕩,帶著燦爛的笑容叫他師哥。關心他的身體狀態,甚至分享出名貴草藥助他修行。
    可庸才就是庸才,用了天材地寶輔助也是進步龜速。聞常喝了那進補的湯藥,明白了自己的平庸和無能,便徹底的碎了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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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焦慮的睡不著覺,他嫉妒那孩子的天賦嫉妒得麵目扭曲,他痛恨這老天不公,為什麽這天賦不是按照人的欲望大小和強烈程度來合理分配。
    十幾年的潛心苦修,在真正的修道者看來,其實就和呼吸一樣簡單,和吃飯一樣尋常自然。他妒恨的想殺人。
    那些元老比他強,他可以忍受,因為那是開山立派的大能,是鼻祖。資曆擺在那裏,他們比自己強,無話可說,理所應當。
    那些內門弟子比他優秀,他也不怨。因為那些人都是溜須拍馬,得了能人真傳才進步神速。他們是靠著獻媚手段才得到了訣竅,才有非凡的成就。自己隻是不屑於走歪門邪道,不屑於走捷徑,有自己的原則和操守,才會晉升緩慢。這些卑躬屈膝得來的榮譽,他也不羨慕,所以他不嫉妒。
    他一直是這樣欺騙自己的。
    可是那天才一出現,所有的說辭都站不住腳了。他沒有人脈,沒有高人指點,沒有資質和年限的積累,沒有資源傾斜,甚至是沒有見識。可是,他就是比自己優秀,他們之間的差距隔著天地,隔著九天銀河。
    天才活不長,那孩子很快就死了,死的無聲無息,死的無足輕重。門派弟子嫉妒他,就連帶隊的導師也嫉妒他。每個人都在他身上留了一刀,他身上大大小小有幾百處,不同角度不同形狀的刀口。
    屍體的肚子裏被喂了許多快速恢複元氣的補藥,最後一刀落下的時候,人可能都還是活的。
    小孩是失血過多而死的。他被全體的外門弟子活剮了,包括導師。屍首被喂給了低階靈獸,靈獸吃了屍體,反而長了境界。一幫人又恨起了自己的決策,埋怨當初為什麽那麽婦人之仁,為什麽沒把小孩的肉也吃進肚子裏。
    聞常幹過很多這種趁人之危的髒活兒,殺天才是有快感的。看著一堆璞玉毀在自己手裏,他產生一種至高的掌控感和愉悅感。
    聽見雷聲他就想起捅死那個孩子的雨夜。
    “師哥,饒命。”那孩子提起最後一口氣顫抖著求饒,眼睛已經被血糊住了。
    雨水從天上落下來,聞常拿著尖刀站在他麵前,“不怪我,所有人都恨你,是你招人恨。”他站在說服自己,完成最後一刀,“你該死。”
    “我把我所有會的都交給你們了。”小孩眼睛裏流著血淚,他滿含著委屈,“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我把我所有收集到的材料都給你們。我沒有隱瞞半分,求師哥放過我。”孩子垂著頭,已是強弩之末,“求師哥放過我。”
    這樣的求饒,小孩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但是沒有人施舍同情。
    聞常聽著對方的求饒,不為所動,還是猛地送上一刀,紮進了對方的心髒。
    “你活著,我們都會有心魔,你該死。”
    小孩挨了致命一擊,卻沒有表現出多少痛苦。他好像看破了某種幻象,從本該痛苦的肉身中抽離出來,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啊,我好像悟到了。”
    聞常沒有料到這死孩子的遺言居然是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揪住對方的領子,嗬斥道,“你悟到了什麽!”
    “多謝師哥。”孩子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的斷氣了。
    心魔,隻有不斷地殺死那些有天資的新人才能克製住自己的心魔。然而,蠢貨是看不破騙局,也悟不了道的。殺死了所有天才,就永遠得不到修行的答案。所有的蠢貨都會困在死局之中,自生自滅。
    聞常聽見雷聲,就起了殺念。
    他匆匆趕到現場時,官府已經被人布置了重重結界。明顯是有人搶先了他一步。
    聞常看著另外三個虎視眈眈的修行者,自己也開始辯駁道,“別信那瘋子的話,你們都知道這瘋真人說話都是半真半假的,他就愛看別人內訌,他靠著玩弄人心取樂,你們別上當。”
    “我們不上當。”另外的三人似乎是一個小團體,領頭的是名女子,她剪了長發留了一頭利落的短發,上衣是利落的短打,“你把那袋子打開,把東西倒出來,我們看看是什麽。”
    聞常用手抓了抓布袋,也沒摸出裏麵是什麽東西,他是想獨吞的,可是,他現在好像也沒法脫身。
    “對啊,你倒是倒出來看看呀。”錢甲還在一旁火上澆油。
    聞常思忖再三,權衡半天,最後也隻能把布袋打開,想著等東西掉地上再搶也不遲。
    青年把袋子裏的東西倒出來。
    隻聽見“叮鈴”一聲,兩枚銅錢掉了出來。
    銅錢落地,眾人麵麵相覷,一枚銅板滾在女修腳邊,女修彎腰把銅錢撿起來,看向錢甲,“這能長生?”
    “信則有,不信則無啊。”錢甲高深莫測的說,“你道行不夠,還看不破本質。”
    聞常也撿起一枚打量起來,隨即疑惑的看向錢甲,“你在耍我們?”
    錢甲攤開手,“我反正無所謂,看你們信不信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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