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白花自明心

字數:6567   加入書籤

A+A-


    桐生硯輕笑一聲,抬眼掃過安室透握槍的手,鏡片反射著冷光:“兩位倒是比警方動作還快。不過看這架勢,倒像是混過暗巷的偵探?怎麽,現在私家偵探都敢管組織的閑事了?”
    他將申請單重新折好塞回口袋,“你們這些靠線索吃飯的,怕是不清楚這裏的門道。警視廳的內部係統看著嚴密,實則處處是縫隙。
    當年我和深雪負責檔案加密時,在監獄係統裏留了條暗線——用舊版的警務通編碼就能繞過監控,就像我們當年給朗姆傳遞那些‘不聽話’的名單一樣。”
    工藤雪突然開口:“你們留的暗線,是不是藏在‘證人保護計劃’的備份數據庫裏?去年長野縣警的係統被黑,有人下載五年前的證人名單,也是用的這個漏洞。”
    桐生硯鏡片後的眼睛微眯:“深雪偶爾會提,說有個嗅覺敏銳的偵探總在查舊案,看來就是你。可惜她現在隻能在探視窗口數地磚,再敏銳的心思也傳不出監獄的牆。”
    “至少她不用再替朗姆當劊子手。”工藤雪往前一步,冷光落在她眼底,“當年蘇格蘭的檔案被篡改,是你動的手腳吧,再讓黑川深雪銷毀原始記錄。用警方內部的加密協議偽裝成係統,你們倆倒是挺會配合。”
    “偵探小姐查得挺細。”桐生硯的右手終於按上密碼鎖,“但查舊案也要看代價。深雪總說自己有負‘黑川’這個姓氏,可她忘了,進了組織的門,誰還不是戴著麵具活?就像你們,拿著放大鏡追線索的偵探,不也照樣闖冷藏區這種地方?”
    安室透的槍往前遞了半寸:“密碼鎖的指紋核驗,用的是黑川深雪的舊指紋吧?朗姆留著她的生物信息,就是為了今天讓你動用這條暗線。”
    桐生硯沒否認,隻是指尖在密碼鍵上飛快跳動:“她入獄前自願錄入的備份指紋,說萬一哪天組織需要……你看,她到最後都沒真正脫離。”
    “那不是忠誠,是被脅迫的可悲。”工藤雪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銀色的芯片,在光線下泛著冷光。
    “這是從你留在授權郵件裏的追蹤代碼裏扒出來的,裏麵有黑川深雪的心理評估報告——她早在刺殺警視總監未遂前就想脫離組織,是你把她的求救信號改成任務確認。”
    桐生硯按密碼的手指猛地收緊,通風口的風卷著碎霜吹過,他的鏡片蒙上一層白霧,像是突然看不清眼前這兩個突然闖入的偵探。
    “她不該有那種念頭。”他的聲音低下去,帶著一種自我說服的僵硬,“朗姆培養我們十年,從警校到警視廳,我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
    “所以你就把她的減刑申請換成加密任務?”工藤雪步步緊逼,“讓她在監獄裏替你們傳遞消息,用‘表現良好’的假象換刑期,實際上是把她變成不會說話的情報中轉站!桐生硯,你敢說自己對她沒有半分愧疚?”
    “住口!”桐生硯猛地抬眼,鏡片後的情緒終於崩裂,“我和她是朗姆的左右臂,從來不是什麽朋友!就像你們這些偵探,追查真相不過是為了酬金,何必裝得大義凜然?”
    話音未落,37號低溫櫃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櫃門緩緩彈出一道縫隙。
    安室透趁機往前衝,桐生硯卻突然從袖口甩出一把短刀,刀身擦著安室透的耳邊釘進低溫櫃的門框,震落一片薄霜
    “樣本我帶不走,但你們也別想留著。”桐生硯按下左手腕上的表冠,表盤彈出微型顯示屏,上麵跳動著倒計時。
    “冷藏區的溫控係統已經被我鎖死,十分鍾後溫度會降到零下五十度,樣本會徹底失效。”
    桐生硯轉身衝向通風口。
    工藤雪卻突然揚手甩出飛索器,卡在通風口的柵欄縫隙裏。
    桐生硯的動作被滯了半秒。
    安室透已經撲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兩人在結霜的地麵上扭打起來。
    “深雪在監獄裏養了盆仙人掌。”工藤雪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天氣,“上個月探視,她讓獄警轉交給你一張畫,畫的是仙人掌開了朵白花——你以為那是隨便畫的?”
    桐生硯的動作一頓。
    安室透趁機將他按在低溫櫃上,手銬“哢噠”鎖上他的手腕。他的頭抵著冰冷的櫃門,肩膀劇烈起伏著,過了很久才啞聲問:“那是什麽意思?你們偵探不是什麽都知道嗎?”
    “黑川家的家訓,‘霜雪壓枝時,白花自明心’。”工藤雪走到他麵前,將那枚銀色芯片塞進他的口袋,“她在告訴你,她沒忘自己是誰。倒是你,頂著警徽替組織賣命,還記得警校畢業那天的誓詞嗎?”
    通風口的風突然變大,卷起地上的碎玻璃,在光帶裏旋轉成小小的旋渦。
    桐生硯看著自己被銬住的雙手,左手的袖口卷上去,露出手腕上一道淺疤——那是當年和黑川深雪在警校拆彈訓練時被彈片劃傷的,兩人的疤痕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他忽然嗤笑一聲:“偵探就是偵探,查得再細,也不懂我們的事。你們以為抓住我就算結束?朗姆的布局,遠比你們看到的深。”
    安室透抓起低溫櫃裏的樣本箱,金屬表麵的寒氣浸得掌心發麻。他看了眼腕表:“還有七分鍾,我們得走了。”
    工藤雪最後看眼桐生硯,他的頭依舊抵著櫃門,鏡片後的表情藏在陰影裏看不真切。她轉身時,聽見他低聲說了句什麽,像是在說“別白費力氣”,又像是在說“她等不到了”。
    冷藏區的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裏麵越來越低的溫度。走廊裏的應急燈亮著紅光,
    鼠鼠從安室透的口袋裏探出頭:“本鼠剛才在他的眼鏡片上看到反光,他好像在哭哦。”
    工藤雪沒說話,隻是加快腳步。
    安室透看著她的背影,忽想起黑田管理官給他的資料裏寫著,黑川深雪入獄前曾試圖銷毀一份名單,名單上除了警方臥底,還有七個名字被刻意劃掉,其中一個就是桐生硯。
    “他會不會……”安室透想說什麽,卻被工藤雪打斷。
    “他是朗姆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至於黑川深雪……她在監獄裏種仙人掌,不是為了等誰,是為了提醒自己,再難活的地方,也能長出花來。”
    晨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安室透握緊手裏的樣本箱,金屬的涼意順著掌心往上爬像是要鑽進骨頭裏。他忽然明白,有些臥底像琴酒那樣燃成烈火,有些卻像黑川深雪那樣,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把自己活成唯一的光。
    而桐生硯或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隻能在忠誠與背叛的夾縫裏,最終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至於這兩個突然出現的偵探,他們究竟是偶然卷入,還是另有所圖?
    桐生硯被冰冷的櫃門凍得發僵,卻忽然覺得這場博弈裏,最危險的或許不是朗姆的指令,而是這些看似置身事外,卻能輕易撬動人心的“局外人”。
    走廊盡頭的鐵門被安室透用發夾撬開,晨光正漫過樓梯扶手。
    工藤雪先一步跨出門檻,遠處傳來早班電車駛過的轟鳴聲。
    安室透將樣本箱塞進後備廂,金屬箱與車體碰撞的悶響驚飛了簷角的鴿子。
    鼠鼠蹲在車頂上梳理胡須,忽然支起耳朵:“本鼠聽見警笛聲,從三個方向過來的。有人報信?”
    “是桐生硯的後手。”安室透拉開車門,眼底閃過冷意,“他按下溫控鎖的時候,同時也觸發了定位信號。”
    工藤雪坐進副駕,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調出附近的交通監控:“西南方向的路被早高峰堵死,東北口有施工隊,隻能走沿海高速。”
    引擎發動的瞬間,後視鏡裏已經能看見紅藍交替的警燈。
    安室透打方向盤的動作幹脆利落,輪胎碾過積水濺起半米高的水花,堪堪避開巷口衝進來的警車。
    “樣本需要恒溫保存,後備箱的製冷功能最多撐兩小時。”工藤雪看著儀表盤上的溫度顯示,“最近的安全屋在橫濱港的舊倉庫,那裏有專業冷藏設備。”
    安室透沒說話,猛踩油門直衝上沿海公路。
    工藤雪側頭看向駕駛座:“你知道她為什麽刺殺警視總監嗎?”
    安室透的指關節在方向盤上微微收緊。
    工藤雪的聲音很輕:“檔案裏寫的是‘受組織指令執行清除任務’,但我在她的獄友日記裏看到,那天她本有機會射中總監的心髒,卻故意偏兩寸。”
    車窗外掠過成片的集裝箱,起重機的吊臂在晨霧裏劃出緩慢的弧線,像沉默的巨人。
    “朗姆需要一個理由讓她入獄。”安室透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警視廳的加密係統隻有她和桐生硯能完全破解,留一個在明處執行任務,藏一個在暗處當備份,這是組織最擅長的布局。”
    工藤雪低頭看著手機裏的照片——那是從監獄檔案裏調出來的,黑川深雪穿著囚服站在探視窗口,玻璃窗映出她身後的鐵柵欄,手裏捏著半片仙人掌。
    “她在監獄裏拒絕所有探視,除了每月一次的律師會見。”她放大照片裏律師的臉,那是個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嘴角有顆痣,“這個律師上周死於‘意外’車禍,他的車裏發現被燒毀的加密芯片,和我從桐生硯那裏拿到的型號一致。”
    安室透忽然打轉向燈,車子拐進一條狹窄的岔路。
    後視鏡裏,警燈已經被甩在幾百米外,像逐漸熄滅的星火。
    “那個律師是組織的清理者。”他冷聲道,“專門處理脫離者的收尾工作。黑川深雪讓他帶出去的,恐怕不隻是求救信號。”
    車子最終停在橫濱港三號倉庫的後門。鏽跡斑斑的鐵門被安室透推開時,發出“吱呀”的呻吟,灰塵在光柱裏翻滾,空氣中彌漫著海水和機油的混合氣味。
    冷藏設備啟動的嗡鳴聲打破寂靜。
    安室透將樣本箱放進去。
    工藤雪走到倉庫的窗邊,望著遠處停泊的貨輪。
    “桐生硯說朗姆的布局比我們看到的深。你覺得,他指的是什麽?”
    安室透關掉冷藏設備的指示燈,倉庫瞬間沉入半明半暗的光影裏。
    他靠在金屬架上,輪廓在陰影裏顯得格外鋒利:“朗姆需要的不是某個樣本,是能讓警視廳內部係統徹底癱瘓的密鑰。黑川深雪在監獄裏傳遞的消息,恐怕就是密鑰的碎片。”
    “而桐生硯啟動暗線,根本不是為了拿樣本,是為了引我們來這裏。”工藤雪轉過身,眼底閃過一絲銳光,“他故意被抓,故意說那些話,是想讓我們相信黑川深雪還在為組織工作,讓我們放棄追查密鑰的真正下落。”
    倉庫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輪胎碾過碎石的響音越來越近。
    安室透瞬間握緊藏在腰間的槍。
    工藤雪則迅速按下冷藏設備的緊急鎖閉鍵。
    厚重的金屬門緩緩落下,將樣本箱徹底封存在零下二十度的低溫裏。
    引擎聲在倉庫後門戛然而止,緊接著是皮鞋踩過碎石地的清脆聲響,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像在丈量這半明半暗的空間裏藏著多少秘密。
    工藤雪的手悄悄按在窗沿下的應急按鈕上——那是黑田管理官提前布置的警報器,按下後三公裏內的秘密據點會同時收到信號。
    安室透的槍已經上膛,指節抵著扳機護圈,目光鎖定在後門那道逐漸被推開的縫隙上。
    “安室先生,工藤小姐,久候了。”
    津島修治的聲音帶著笑意,像融化的蜜糖,卻裹著寒意。
    他推門而入時,風衣下擺掃過門檻的灰塵,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彎成新月,視線先落在安室透緊握槍的手上,又轉向工藤雪按在窗沿的指尖,最後定格在那扇緊閉的冷藏門上。
    “看來二位已經把樣本安置妥當。”他慢悠悠地轉身,蛇形雕刻的眼睛似乎正盯著兩人,“桐生總說我布局太深,可若不深些,怎能請得動兩位這樣的‘局外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