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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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亂七八糟的,跟我的瀟湘花影劍說去吧!”
    來黑雲城的路上,沿途見到有人賣毛巾。
    蕭麥順手買了兩條,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他取出一條毛巾,先拭淨陰符劍上的殘血,再取出第二條,擦拭臉上、身上的血跡。
    收拾停當,才從容轉身準備離去。
    沒幾步,忽見身旁一桌被從中間劈開,杯、碗、盤、碟稀裏嘩啦摔落滿地,珍饈美饌自然皆成狗糧豬食。
    稀罕的是,有一張夾了肉糜的圓餅,大概是被那一劍之威震飛,待兩扇木桌相對而落後,肉餅恰在夾在兩桌中間形成的夾角處,不沾塵埃,不見血跡。
    蕭麥插入陰符劍一挑,將肉餅接在掌中。
    “淨顧著打架,都忘記吃飯了。”
    他把肉餅塞到口中,猛咬下一大口,大嚼特嚼。然後“啪嗒”“啪嗒”,腳底踩過近寸許的血潭,走出了城主府聚賢廳。
    留下身後狼藉的桌椅、滿地的血屍。
    就在剛才,他效仿黑雲正智取清河幫的套路,擺下鴻門宴,邀請黑雲正麾下的諸多家將、門客、掌櫃、親朋、故舊,然後甕中捉鱉,一個人包圍了所有人。
    聚賢廳外,忽傳來亂糟糟的腳步聲。
    大批穿戴著簡易鎧甲的仆兵,各執刀槍弓箭,從府門外一擁而入。
    當蕭麥大開殺戒時,便來過幾波仆兵,瞅了兩眼就又退了回去。
    這回好不容易湊足了幾百號人,趕來救場時,蕭麥已經收工了。
    為首的幾位家將,目光從蕭麥身上掠過,落在了身後的聚賢廳內。
    聚賢廳的台階很高,又隔著門檻瞧不真切,隻能看到裏麵的人,隻有躺著的,沒有站著的。
    門檻與地麵接連的縫隙中,隱約有血色的濕跡滲出。
    最顯眼的是台階上,一連串的腳步聲。
    驚天劇變,眾人一時無不迷茫,待回過神來,有的生出異心,有的兩股戰戰,有的悲痛切齒。
    “我家主公與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麽痛下殺手!”
    一人大聲嚎道。
    另一人則下意識抬起手:“放箭。”
    “嗖嗖——”
    久在弦上的箭矢,迫不及待地激發而出,匯成鋪天蓋地的密集箭雨。
    忽然,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
    蕭麥前方忽現一道由無數粉色花瓣組成的幕牆,隨風輕顫。
    箭矢撞在上麵,頃刻間盡數彈飛。
    蕭麥還在吃餅。
    “憑什麽——”他咽下最後一口餅,“憑他倒黴。”
    拔出剛插在背上的陰符劍。
    “擋我者,死。”
    蕭麥此刻不計較殺戮,應殺盡殺,多殺益善。
    清河幫的周氏遺孤,位卑力弱。不把黑雲城的地犁上一遍,沙篩上一遍,何以消解怨仇?
    凜風呼嘯,草木枯黃。落雪似寒芒,撲簌著灑向大地。
    黑雲城外的亂葬崗。
    此起彼伏的墳包,讓蕭麥聯想起八月十五蜃圖上的怒潮。
    刨坑也是力氣活,三尺之下,地硬如鐵。欲挖深坑,雇傭人力就得管錢管飯,自行上陣則會耽誤農時,就算碰上閑暇,幹這樣的辛苦事也難免要多吃幾碗飯。深埋屍骨是一種厚待,淺埋則是無奈。
    長眠於亂葬崗的多是無主屍骸,收屍人更不會花時間掩埋。負責任的挖幾鍬土,象征性地填個土包,沒良心的就隨手一拋,反正結局都差不多——遊蕩於四周的野狗會出爪。
    今日又有人來,凍餓數日的野狗群,睜大一雙幽幽的狗眼,狂吠中壞了人賞雪的心情。
    蕭麥聽說周家小女及其仆人,被當眾斬首後,全都埋在亂葬崗。
    如今亂糟糟一大片墳塋,如何能找到屬於她們的歸宿?
    何況,就算勉強找到,裏麵也大概率是空的。
    心到神知,不必拘泥於禮。
    蕭麥想著,隨便找了個比較氣派的墳丘,解下腰間的血包裹,從裏麵拋出幾顆圓滾滾的人頭。
    插上一炷香,用隨身攜帶的火鐮,敲出點點星火,先點燃紙錢,再用紙錢點燃香火。
    之後,解下了背在身後的陰符劍。
    不知是否為錯覺,陰符劍出,凜風頃刻間變得更加刺骨,本來聞見血腥味,一步步試探著向前的野狗群,全都夾著尾巴落荒而逃,停在極遠的地方才敢再次高聲吠叫。
    “凶劍陰符——”
    蕭麥隔著手帕,一邊擦拭陰符劍身,一邊觸摸上麵詭異的銘文,以及比雪還要冷的寒意。
    “快要成精了。”
    得到陰符劍後,起初還真沒怎麽用它殺過人。
    反倒是屍棺老魔死後,越殺越多。
    再美好的樂土,亦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半年內,先是在荊湘查案誅凶,半年後,離開荊湘一路蕩魔,陰符劍飲血無數。
    奇怪的是,哪怕神兵利器,砍殺多了也會變鈍甚至破損。
    唯獨這陰符劍,飲血之後,似乎越來越鋒利了。
    究其原因,真氣灌注器脈內,即會吸食刃上鮮血,血液與劍刃材質的不明結合,使後者常用常新。
    如此邪門之劍,難怪煞名在外,前任主人要用鐵鏈將其束縛。
    蕭麥沒用鐵鏈束縛,但也養成了隨時擦拭劍身,防止殘存血垢的習慣。
    “藏頭露尾,豈不憋悶?閣下有事,直接現身相商。”他一邊擦劍,一邊言道。
    見已暴露,來者倒也爽快,從一堆墳丘後閃出身形。
    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公開為清河幫喊冤的慈雲宮信使,尹晴。
    他一如初見時的裝扮,語氣中帶著莫名其妙的調侃:“半年未見,還以為少俠已將倫山之案忘卻。”
    “古人有句話挺有道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嗬,原來是我太心急了。”尹晴自嘲地笑笑,兜帽下的眼睛,忽而掠過一道鋒芒,“當然,還是蕭少俠更急一些。殺人,一定要趕在年三十前?”
    “要不怎麽說,遇見我算他倒黴。”
    “哈哈,也是。如今清河幫、黑雲城玉石俱焚,我慈雲宮定會盡到守土安民之責……”
    蕭麥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還要挑撥到什麽時候。”
    尹晴似乎不解:“哦?”
    “我做事可沒那麽糙,為還原真相,清河幫、黑雲城、黑手堂,全部走了一趟,自然也不會放過慈雲寺——閣下根本就不是尹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