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賞善罰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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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身份被戳穿,“尹晴”的神態絲毫未變,平平常常地就接受了這個局麵。
    “少俠,慧眼如炬。”
    說著,他摘下兜帽,脫掉法袍,挺直腰杆,露出一身光鮮幹練的裝束。
    衣服料子,是比雪還要白的絲綢,上麵綴以銀絲編織的雲紋;領子裏麵則是一片紅色。好似一層冰,裹著一團火。
    發髻以白綢、玉簪高高束起,梳理得十分整齊。前麵卡著一隻展翅高飛的鴻鵠,不知裏麵是什麽材質,外麵塗以銀漆。
    這身裝扮,隻要走出門,不論白天黑夜,都一定會成為人群中字麵意義上最“閃亮”的仔,與藏頭露尾的聖教裝扮大相徑庭。
    “我名沉揚,梨花槍沉揚。”
    “恕蕭某孤陋寡聞,沒聽說過。”
    “那換個說法,閣下可聽說過‘赫連萬城’?”
    “玉甲天魔,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我母親是赫連萬城之女,赫連飛雪。”
    蕭麥動作一滯:“玉甲天魔的外孫,所以,你是來報仇的?”
    沉揚從懷中掏出一枚圓形的東西,屈指一彈,飛過十數丈的荒草。蕭麥一把接到手裏,摸了一下,發現是枚銀幣,正麵寫著一個“善”字。
    “這枚‘賞善錢’,就當是予你的獎勵,在我收回它之前,不會殺你。”
    蕭麥著實被沉揚這一舉動逗笑了:“嗬嗬,賞善錢,請問是你發的,還是代表你背後勢力所發?”
    沉揚亦笑道:“我一個人,就是一方勢力。”
    “明白了。你是來考驗我的,過關就饒,不過關就殺。”蕭麥兩指捏住銀幣,做了一個準備將之彈飛的動作。
    “不。”沉揚糾正道,“過關為友,不過關為敵。”
    “……”
    蕭麥聞言停下了動作。
    “嗬嗬,我差點忍不住想揍你一頓。”
    沉揚問:“為何?”
    “口氣太大,連人民都沒考驗過我,你又憑什麽考驗我。這枚銀幣就當是你的賠罪,正好拿去買酒。”
    沉揚不悅:“保命之物,拿去買酒?不怕有朝一日後悔。”
    蕭麥揚起拳頭:“再敢用那種盛氣淩人的口吻,小心我真的會揍你。”之後放下拳頭:“要不要一起?”
    沉揚皺了皺眉,語氣果然軟了下來:“給點麵子,別搞。賞善錢總共也沒發出去幾枚,大不了再給你一枚。”
    他又掏出一枚賞善錢,擲給了蕭麥。
    蕭麥似乎不領情:“給我錢,又不讓花,等於免費幫你保管,有意思嗎?”
    沉揚有主意:“你不是要喝酒?我請。”
    ……
    沉揚衣著光鮮,用白銀鑄賞善罰惡錢,請蕭麥卻選了個鄉下小酒肆,喝的是十幾文一壺的濁酒。
    蕭麥都怕喝多了黃曲黴素中毒。
    “你很窮嗎?”
    “我是好人,好人大多都是沒錢的。”
    “那還到處給人發銀幣?”
    “我想讓整個江湖都知道我,有個特征方便世人傳揚。就像你的特征是遮眼的紅綢,我的特征總不能是特別帥吧。”
    “還挺自戀。”
    沉揚發幣的時間不長,也就是從今年開始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賞善錢一問世就貶值,所以不讓蕭麥退還。
    蕭麥把銀幣豎著放在木桌上,問道:“既然有賞善錢,那一定也得有罰惡錢吧?”
    “有。”沉揚點頭,但並沒有給蕭麥展示。
    “怎麽個罰法?”
    “少數當場殺,多數給三天時間處理後事。罰惡錢正好拿來壓口。”
    “那你還挺心善的。”
    有些地方的風俗,會往死者口中放一枚錢幣,以示祝福,即壓口錢。
    “隻是有一事不解。”蕭麥把賞善錢放平,“你想出名,何不直接亮明身份?玉甲天魔的外孫,這個名頭不是很響亮嗎?”
    “名揚四海跟臭名昭著的區別,我還是懂的。”
    玉甲天魔雖是死於劍仙之手,但沉揚跟蕭麥,還真就沒什麽仇怨。
    原因很簡單,劍仙、劍神能知道玉甲天魔的弱點,就是赫連飛雪告的密。
    沉揚即使真想報仇,第一個仇人也該是他母親。
    正因這層關係在,沉揚才不介意在蕭麥麵前,直接撂明自己的身份。
    “就不怕我一個不小心說漏嘴?”
    “那我便正式收回賞善錢。”
    “哈哈,恕我直言,你的幣隻能中午發,因為早晚崩潰。”
    “此話怎講?”
    “沒有實力啊,老弟!”蕭麥可憐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知道官府最怕哪號人嗎?”
    “願聞其詳。”
    “官府不怕破壞規則的人,官府怕的是製定規則的人。你說要發賞善罰惡錢,我還以為你背後有移花宮、俠客島一類的大勢力撐腰,原來你什麽都沒有,就一個人。等著吧,看捕門逮dei)不逮你就完了。”
    “……”沉揚沉默了,覺得蕭麥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那我怎樣才能出名?”
    “這樣吧,我給你指條明路。捕門每年春三月,都會舉辦比武大會。憑你的武功,至少能混個副指揮,背靠大樹好乘涼,到時候愛怎麽發就怎麽發。”
    沉揚白了蕭麥一眼:“我堂堂江湖中人,加入捕門不太好吧?再說了,你一個法外狂徒,勸我當公差是什麽意思?”
    “對賞善罰惡而言,快意恩仇怎比得上明正典刑?我所殺之人,或是律法管不了,或是來不及管。黑雲城一事已處理,等過完年,我就回捕門。”
    沉揚沒想到,蕭麥還有重返捕門的一天。
    “在風雲島待得不開心?”
    “很開心。風雲島是我的家。其實在風雲島當大師兄也挺好的,但去到捕門更加海闊天空。”蕭麥飲下一碗酒,胸膛之內逐漸熱絡起來,“風雲島隻能庇護一地,欲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於我來說非捕門不可。”
    “可我聽說,在捕門當差,隻有捕神的嫡係才有出頭之路。”
    “背靠大樹好乘涼。重要的是背靠大樹,而不是非要爬上樹頂。怎麽樣,對我的提議意下如何?”
    “……”
    沉揚沒有立刻回答。
    他蹙緊眉頭,小酌幾口,眸間忽而鋒芒綻放,旋即放下酒碗,投向蕭麥以看透了的眼神。
    “我怎麽感覺,你不是想背靠大樹,而是想推倒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