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鬆鶴樓酒暖,忽聞慕容是狂魔,阿碧驚覺愛上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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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蘇城,最負盛名的“鬆鶴樓”上。
    時近黃昏,華燈初上。
    蕭峰與阿碧選了二樓臨窗的雅座,窗外可見小橋流水,舟楫往來,一派江南婉約風光。
    兩人雖做了易容,蕭峰扮作一個麵容粗豪的江湖客,阿碧則掩去了幾分絕色,像個清秀的小家碧玉,但彼此間流轉的情意,卻難以完全遮掩。
    阿碧執起酒壺,為蕭峰斟滿一杯地道的紹興花雕。
    動作輕柔,眼神溫順,帶著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她看著蕭峰仰頭將酒飲盡,喉結滾動,那股豪邁之氣讓她心折。
    如今,她腦海中浮現慕容公子身影的時候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他的細心照拂,是他的豪情萬丈,是他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
    “蕭大哥,嚐嚐這鬆鼠鱖魚,是姑蘇名菜。”
    阿碧輕聲說著,夾了一塊炸得金黃酥脆、澆著酸甜汁的魚肉,自然地放到蕭峰碟中。
    蕭峰點頭,目光掃過她帶著淺笑的臉龐,心中甚是寬慰,這一路南下,她的心扉總算向他敞開。
    就在這溫馨繾綣之時,鄰桌幾位江湖人士的議論聲,清晰地傳了過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聽說了嗎?
    最近江湖上出了個殺人狂魔!
    專挑咱們練家子下手,短短半月,死在他手裏的武林好手,沒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虯髯漢子把酒杯往桌上一墩,聲音刻意壓低,卻藏不住尾音裏的驚懼,那雙銅鈴似的眼睛掃過同桌,滿是後怕。
    “何止聽說!”
    鄰座一個穿青布短打的漢子猛地拍桌,酒灑了半杯也顧不上擦,聲音發顫地接話,“我師叔!
    就是上月剛在黃山論劍露過臉的‘鐵劍判官’李師叔,前日在城外寒山寺附近被害了!
    我昨日去收的屍,那死狀……嘖嘖,現在想起來都頭皮發麻!
    渾身幹癟得像抽了氣的皮囊,臉上皺紋堆得像七八十歲的老鬼,一身苦修三十年的內力,竟是點滴不剩,連丹田都成了空殼!”
    這話一出,桌上頓時響起一片整齊的倒吸涼氣聲。
    一個白麵書生模樣的年輕武人,捏著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驚疑不定地看向眾人:“這……這手法,莫不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化功大法?
    我曾聽師父說過,丁老怪的化功大法能化人內力,讓高手瞬間變成廢人,死狀也是淒慘無比,難不成那老怪物從少林寺逃出來了?”
    “非也非也。”
    一個穿灰布長衫、須發皆白的老者緩緩搖頭,手裏的旱煙杆在桌沿磕了磕,麵色比煙袋鍋子還要凝重,“小哥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化功大法是以劇毒侵入經脈,硬生生將內力化去,死者雖慘,卻還留著幾分血肉氣。
    但據那幾個從魔頭手下僥幸逃生的人說,這凶手不同——他是直接張開手掌按在人胸口,像是有什麽吸力似的,把內力順著經脈往自己身上抽!
    吸完之後,人才會變得這般幹癟,那是連內力帶生機,一並被他奪了去!”
    “那……那是什麽武功?”
    白麵書生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弱了幾分。
    老者彈了彈煙灰,一字一句道:“這更像是……早已失傳的逍遙派絕學——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
    滿桌人異口同聲地驚呼,連那剛才拍桌的青布漢子都忘了激動,張大了嘴愣在原地。
    “正是!”
    老者重重點頭,旱煙杆指了指天,語氣裏滿是凝重,“當年逍遙派的北冥神功,號稱‘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能吸他人內力化為己用,練到極致,天下內力皆可為我所用!
    若真是這門功夫重現江湖,你們想想——這魔頭每殺一人,內力便漲一分,殺的高手越多,他功力就越深厚,長此以往,這江湖還有誰能製得住他?
    再過些時日,他豈不是真要天下無敵了?”
    “我的娘啊……”
    一個瘦小的漢子臉色慘白,端著酒杯的手抖個不停,“那可怎麽辦?
    咱們這些跑江湖的,哪天要是撞上他,豈不是送上門的肥肉?
    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怕什麽!”
    一個濃眉大眼的壯漢猛地一拍胸脯,強撐著鎮定道,“江湖上還有少林武當的高僧道長,還有丐幫的諸位英雄,總能想出法子治他!
    再說了,他就算內力深厚,未必有什麽實戰經驗,真遇上硬茬子,未必能討到好!”
    “硬茬子?”
    老者冷笑一聲,搖了搖頭,“你可知昨日在鎮江遇害的是誰?
    是‘霹靂手’秦剛!
    秦老英雄的霹靂拳剛猛無匹,內力也有四十年火候,結果呢?
    照樣死在那魔頭手下,死狀與其他人一般無二!
    連秦老英雄都擋不住,你覺得咱們這些人,算哪門子硬茬子?”
    壯漢頓時語塞,臉上的血色也褪了幾分。
    滿桌人又陷入了沉默,恐懼像潮水似的漫上來,連窗外的江南夜色,都仿佛染上了幾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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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一個一直低頭喝酒、悶不吭聲的絡腮胡突然抬起頭,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股石破天驚的意味:“諸位……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說!
    都這時候了,還藏著掖著幹什麽?”
    虯髯漢子催促道。
    絡腮胡咽了口酒,喉結滾動了一下,才艱澀地開口:“我有個拜把子兄弟,前幾日在無錫城外撞見了那魔頭,僥幸從他手下逃了一條命……
    他說……他說那殺人狂魔,看身形樣貌,像是……像是姑蘇慕容家的公子,慕容複!”
    “什麽?!
    不可能!”
    這話一出,滿桌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了鍋。
    那青布漢子第一個跳起來,指著絡腮胡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慕容公子是什麽人?
    ‘南慕容,北蕭峰’,那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慕容氏家風嚴謹,公子他為人光明磊落,行的是俠義之事,練的是‘鬥轉星移’這等正大光明的武功,豈會做這等吸人內力、傷天害理的齷齪事?
    定是你那兄弟看花了眼!”
    “就是!”
    白麵書生也立刻附和,臉上滿是不讚同,“慕容公子心懷大誌,素有賢名,江湖上誰不敬佩?
    再說了,上月萬劫穀之事後,聽聞慕容公子武功盡失,成了廢人,怎麽可能突然練就北冥神功,還殺了這麽多高手?
    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想壞慕容公子的名聲!”
    “栽贓?”
    絡腮胡急了,聲音也大了幾分,“我兄弟看得真真的!
    那魔頭的身高體型,還有說話的語氣,都和慕容複一模一樣!
    而且……而且我兄弟說,那魔頭動手時,曾用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躲開了秦剛的霹靂拳!
    那不是慕容家的‘鬥轉星移’是什麽?
    除了慕容複,誰還會這門功夫?”
    “這……”
    滿桌人頓時啞了,剛才反駁的青布漢子和白麵書生,也皺著眉說不出話來。
    “鬥轉星移”是慕容氏的獨門絕技,天下間隻此一家,別無分號,這一點,是誰也無法否認的。
    “難道……真是慕容公子?”
    瘦小漢子喃喃自語,臉色更白了,“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好好的名門公子,怎麽會變成殺人魔頭?”
    老者歎了口氣,臉色複雜地搖了搖頭:“唉,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啊……
    或許是他武功盡失後,心態失衡,走了歪路;
    或許是為了快速恢複功力,才鋌而走險,修煉了北冥神功這等邪功……
    隻是若真是如此,那姑蘇慕容的百年清譽,可就全毀了啊……”
    這話一出,滿桌人都沉默了。
    昔日那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慕容公子,與眼前這個吸人內力、殺人如麻的魔頭形象,在眾人腦海中反複交織,讓每個人都覺得心頭沉重,一時竟無人再說話,隻有酒杯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角落裏顯得格外刺耳。
    聽到這裏,阿碧臉色瞬間白了。
    慕容複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猛地紮了她一下。
    那段刻意被遺忘的過去,與眼前幸福形成的對比,讓她心中五味雜陳。
    但聽到眾人汙蔑慕容複,她幾乎是本能地站了起來,轉向那桌人,聲音雖輕卻帶著堅持:“諸位俠士,請慎言。
    慕容公子……慕容複他品行高潔,絕非行此齷齪之事的小人。
    這其中定然有誤會。”
    阿碧不能相信,那個曾經風度翩翩、心懷複國大誌的公子,會墮落至此。
    然而,她的辯解立刻引來了更多反駁。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
    方才那急著反駁絡腮胡的青布漢子,見阿碧出麵維護慕容複,立刻站起身,往前湊了兩步,語氣又急又懇切,生怕她不信,“這話可不是我瞎編的!
    是我那拜把子兄弟親眼所見,就在無錫城外的破廟裏,他躲在供桌底下,連大氣都不敢喘,看得真真的!”
    他伸手比劃著,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那魔頭動手時,我兄弟看得一清二楚!
    ‘鐵劍判官’李師叔用判官筆刺他心口,他明明躲不開了,卻隻抬手輕輕一引,就把李師叔的力道卸到了旁邊的柱子上,那柱子直接被戳了個窟窿!
    這手法,這路數,分明就是慕容氏的‘鬥轉星移’啊!
    還有他那張臉——雖說當時天色暗,可月光照在他臉上,我兄弟說,和當年在蘇州虎丘見過的慕容公子,一模一樣,連眉梢那點痣都沒差!”
    “可不是嘛!”
    旁邊一個三角眼的漢子立刻接話,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了然”,他壓低聲音,卻故意讓桌上人都聽得見,嘴角還撇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從丐幫的朋友那兒打聽到一個內情——上月在萬劫穀,慕容複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遼帝蕭峰那個大魔頭,結果被蕭峰當場廢了武功!
    聽說連丹田都被震傷了,成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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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出,桌上又是一陣騷動,連那灰衣老者都停下了抽旱煙,抬眼看向三角眼漢子。
    三角眼漢子見狀,愈發得意,聲音也拔高了些:“你們想啊,慕容複是什麽人?
    ‘南慕容’的名頭響了這麽多年,他又是慕容氏複國的唯一希望,突然成了廢人,心裏能甘心嗎?
    他定是急瘋了,想快速恢複功力,甚至要變得比以前更強,好去找蕭峰那個大魔頭報仇雪恨!”
    他一拍大腿,語氣篤定得像是親眼所見:“所以啊,他才會鋌而走險,去練北冥神功這種邪門功夫!
    畢竟這功夫能吸人內力,來得最快最省事——殺一個高手,就能奪人幾十年內力,比他自己苦修十年都管用!
    他這是為了複仇,連臉皮帶良心,都徹底拋了!”
    “可不是嘛!”
    一個矮胖的漢子立刻附和,臉上滿是鄙夷,“我就說嘛,好好的名門公子,怎麽突然成了殺人魔頭,原來是走投無路,急著報仇,才墮落到這份上!
    蕭峰廢了他武功,他不敢直接找蕭峰拚命,就拿咱們這些江湖同道開刀,吸內力練邪功,真是卑鄙無恥!”
    “唉,說起來,蕭峰那個大魔頭也不是好東西,可慕容複這麽做,比蕭峰還不如!”
    青布漢子歎了口氣,語氣複雜,“蕭峰雖說殺了人,可好歹是光明正大動手,慕容複倒好,躲在暗處吸人內力,專挑軟柿子捏,這算什麽英雄好漢?
    分明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三角眼漢子冷笑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裏滿是嘲諷:“瘋子?
    我看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以為吸夠了內力,就能打得過蕭峰?
    哼,蕭峰是什麽人物?
    降龍十八掌天下無敵,內力運用更是出神入化,慕容複就算吸再多內力,也隻是個堆砌內力的草包,真遇上蕭峰,照樣是死路一條!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倆要是能拚個兩敗俱傷,倒是咱們江湖人的福氣!”
    這話引得桌上幾人連連點頭,附和聲此起彼伏,原本對慕容複的幾分惋惜,此刻也漸漸變成了鄙夷與唾罵,隻有阿碧站在原地,臉色慘白,那些話像一把把鈍刀,反複割著她的心,讓她幾乎站不穩。
    “複仇……”
    阿碧渾身一顫,這個理由像一記重錘,敲在了她的心口。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蕭峰,眼神中充滿了驚慌、求證與一絲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擔憂——既為慕容複可能墮落的震驚,也為……蕭峰可能麵臨的威脅。
    卻見蕭峰,依舊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裏,仿佛鄰桌議論的不過是尋常天氣。
    他甚至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神色平靜,眼神深邃,不起絲毫波瀾,隻是淡淡地看著窗外流淌的河水,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鄰桌的爭論像潑了油的火苗,一下子燒得更旺,連樓下的腳步聲、船槳聲都蓋不住這股子熱絡。
    一個滿臉通紅的糙漢把酒杯往桌上一砸,酒液濺得滿桌都是,嗓門亮得能穿透樓板:“我跟你們說!
    要是那魔頭真的是慕容複,他這半個月吸了‘鐵劍判官’、‘霹靂手’這麽多高手的內力,加起來怕是有上百年的火候了!
    你們說,他如今武功得高到什麽地步?
    會不會已經能打得過蕭峰那個大魔頭,替咱們江湖同道為民除害了?”
    “我看極有可能!”
    旁邊一個穿錦緞袍子的商人模樣的人立刻附和,他雖不是練家子,卻最愛湊江湖的熱鬧,此刻說得唾沫橫飛,“內力啊!
    那可是武功的根基!
    根基穩了,什麽招式練不精?
    蕭峰的降龍十八掌是剛猛,可架不住慕容複內力深厚啊!
    就像一塊石頭砸水缸,水缸要是薄,一砸就破;
    可要是慕容複內力厚得像座山,蕭峰那掌力拍上去,說不定連個印子都留不下,反被他借力打力,用‘鬥轉星移’給擋回來!”
    “哼,你們懂個屁!”
    這話剛落,一個腰挎長刀、麵容冷峻的漢子就冷笑出聲,他手指敲著刀鞘,眼神裏滿是不屑,“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蕭峰是什麽人?
    那是天生的武學奇才!
    當年雁門關外一戰,他孤身一人,用一套太祖長拳就打遍了天下英雄,那是靠內力堆砌出來的?
    他的內力運用之妙,早已到了收發由心、羚羊掛角的境界!”
    他往前探了探身,語氣篤定:“慕容複呢?
    就算吸了再多內力,那也是別人的東西,駁雜不純,他自己未必能融會貫通!
    就像一個飯桶,裝了滿肚子山珍海味,卻消化不了,最後隻會撐死自己!
    蕭峰對付他,就像老鷹抓小雞,管他肚子裏裝了多少東西,一爪子下去,照樣是頭待宰的肥羊,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你這話就太絕對了!”
    錦緞商人不服氣地反駁,“內力深厚到一定程度,就是王道!
    之前慕容龍城不也是靠深厚內力,硬接蕭峰的掌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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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複要是有那等內力,蕭峰的降龍十八掌再猛,也未必能傷得了他!”
    “放屁!
    慕容龍城那是幾百年苦修,內力精純無比,慕容複那是搶來的內力,能一樣嗎?”
    刀客拍桌而起,眼都瞪圓了,“慕容複連自己家的‘鬥轉星移’都沒練到極致,還想駕馭北冥神功吸來的雜糅內力?
    我看他打蕭峰,不出三掌就得被拍死!”
    兩人吵得麵紅耳赤,眼看就要動手,旁邊一直悶頭喝酒的灰衣老者終於開口,他咳嗽了兩聲,聲音不大,卻讓喧鬧的桌麵瞬間安靜下來:“唉,都別爭了。
    依老夫看,無論他們倆孰強孰弱,都不是什麽好事。”
    他撚著胡須,麵色凝重:“若慕容複真的吸人內力、濫殺無辜,那他與蕭峰又有何區別?
    蕭峰雖被稱作‘大魔頭’,可他行事光明,從未用這等陰邪手段害人;
    慕容複倒好,為了複仇,為了功力,不惜殘害同道,吸人內力,這行徑比蕭峰更甚!”
    老者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桌人:“說白了,他們一個是草原來的‘梟雄’,一個是墮入邪道的‘偽君子’,若是真打起來,無論誰輸誰贏,最後遭殃的,還不是咱們這些普通的江湖人?
    說來說去,他們倆啊,都是禍亂武林的根苗,沒一個是真正的好人!”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所有人頭上。
    剛才還爭論不休的糙漢、商人、刀客,都愣在了原地,臉上的激動漸漸褪去,隻剩下沉默。
    是啊,無論慕容複能不能打過蕭峰,無論誰是最後的贏家,那個曾經溫潤如玉的慕容公子,都已經成了和蕭峰一樣,讓江湖人聞之色變的存在——這才是最讓人唏噓的地方。
    這些話一句句傳入阿碧耳中,像一根根細密的針,紮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她看著對麵從容飲酒的蕭峰,那偉岸的身影在這一刻給她無比踏實的感覺;
    可腦海中,卻又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慕容複昔日溫潤清雅的模樣。
    “不會的……
    公子他……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會修煉那等陰毒邪功?
    定是有人嫁禍,或是……或是旁人易容假冒!”
    她在心中拚命為慕容複辯解,試圖維持那個早已搖搖欲墜的形象。
    那是她侍奉多年、曾傾注了所有少女憧憬的公子啊,她無法相信他會墮落到如此地步,變得比江湖人口中的“魔頭”更加不堪。
    然而,那些江湖人言之鑿鑿的指認,尤其是“被蕭峰廢去武功,為複仇鋌而走險”的理由,像毒蛇一樣鑽進她的思緒,讓她無法完全忽視。
    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帶來一陣恐懼的戰栗。
    如果公子真的修煉了北冥神功,吸了那麽多高手的內力,那他的武功會暴漲到何種程度?
    蕭大哥他……他雖武功蓋世,可麵對一個內力可能無窮無盡、且心懷刻骨仇恨的對手……
    想到蕭峰可能會遇到危險,甚至受傷,一股尖銳的恐慌瞬間攫住了阿碧的心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恐慌是如此真切,如此強烈,遠遠超過了聽到慕容複可能墮落時的震驚與難過。
    這突如其來的擔憂讓她自己都愣住了。
    我……我這是在為他擔心?
    為這個……天下人口中的大魔頭,這個我本該恨之入骨的人擔心?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在她心中炸響。
    她悚然驚覺,不知從何時起,蕭峰的安危竟然牽動了她的心弦。
    “不!
    不可能!”
    她在內心幾乎是尖叫著否認,“我留在他的身邊,忍辱負重,隻是為了換取他不再追殺公子的承諾!
    我心之所係,從來都隻有公子一人!
    我怎麽可能會愛上蕭峰?
    這個雙手沾滿……這個毀了我過往一切的人?”
    她試圖用對慕容複的忠誠和對蕭峰的“仇恨”來築起心防,可這一路南下的點點滴滴,卻不受控製地浮現眼前:
    他笨拙卻細心的照拂,他如山嶽般可靠的身影,他飲酒時豪邁的笑容,他掌心傳來的、足以驅散一切寒冷的溫度……
    這些畫麵是那樣清晰,那樣溫暖,與她記憶中公子那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帶著功利與疏離的背影,形成了殘酷而鮮明的對比。
    內心的天人交戰讓她臉色蒼白,指尖冰涼。
    她下意識地尋求依靠,伸出手,輕輕覆在了蕭峰放在桌上的大手之上。
    當蕭峰反手將她微顫的手緊緊握住時,那熟悉的溫暖和力量再次包裹了她,奇異地撫平了她些許慌亂。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隻能近乎逃避地緊緊回握住那隻大手,仿佛那是洶湧波濤中唯一的浮木。
    她垂下眼簾,心中一片混亂與苦澀:
    我到底是怎麽了?
    我對公子的忠誠,難道已經動搖了嗎?
    而對蕭峰……我對他,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
    這一刻,阿碧清楚地意識到,有些東西,已經在她心底悄然改變,再也回不去了。
    這份認知,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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