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分科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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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無聲判決尖子班壁壘下的窒息
    高三教室的空氣凝滯得如同陳年的、粘稠的膠水,沉重地壓迫著每一寸空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粉塵的顆粒感。慘白的日光燈管持續發出微弱的“嗡嗡”聲,是這片死寂裏唯一的、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攪動著彌漫的緊張、汗味和無形的塵埃。王海峰站在講台上,脊背挺得筆直,手中捏著一遝嶄新的、散發著刺鼻油墨味的表格,指腹感受著紙張特有的光滑與冰涼。那薄薄的紙頁,在他手中仿佛有千鈞之重,更像是一份無聲的、提前宣判的命運判決書。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深灰色夾克,頭發用發蠟梳得一絲不苟,油光可鑒,鏡片後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台下每一張年輕的臉龐,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冰冷的算計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同學們,” 他的聲音透過講台麥克風被放大,在密閉的教室裏回蕩,刻意拔高的語調裏充滿了造作的權威感,“高三是人生的關鍵路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分科,更是決定你們未來人生走向的最關鍵一步!學校,本著對每一位同學前途命運高度負責的態度,經過校領導班子的反複研究、精心論證,” 他刻意停頓,目光精準地掃過前排周強、林雪薇等幾個衣著光鮮、成績拔尖的城市學生,嘴角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滿意弧度,“決定集中全校最優資源,傾力打造——‘理科尖子班’!”
    “尖子班!” 這三個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間在教室裏激起一片壓抑的騷動和低低的、不安的議論浪潮。學生們紛紛抬起頭,眼神複雜得像打翻的調色盤——有瞬間點燃的渴望,有深不見底的焦慮,更多的是被巨大不確定性籠罩的茫然。空氣仿佛被這聲浪撕開了一道口子,隨即又被更沉重的壓力填滿。
    “尖子班!” 王海峰的聲音更加洪亮,帶著一種極具蠱惑性的煽情,“將配備全校最頂尖、最豪華的師資陣容!劉老師(物理特級)、陳老師(化學金牌教練)、孫老師(數學奧賽名師)…這些經驗豐富、戰績赫赫、親手送無數學生踏入頂尖學府的金牌教師,將組成無堅不摧的最強教學天團!他們將傾注全部心血,傾囊相授,帶領尖子班的同學,直指清北複交,邁向輝煌人生的巔峰!”
    他再次刻意停頓,讓那誘人的前景在寂靜中發酵。隨即,他鏡片後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像冰冷的探針,精準地刺向教室中後排那些沉默的、大多穿著洗得發白校服、身影單薄的身影——張二蛋、李小花,最後,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釘在夏侯北那張線條硬朗、寫滿桀驁的臉上。語氣也瞬間從鼓動轉為不容置喙的冰冷告誡
    “當然!尖子班名額極其有限,競爭堪稱慘烈!學校將本著‘優中選優、寧缺毋濫’的原則,進行最嚴格的選拔!不僅看卷麵成績,” 他特意加重了語氣,手指在光滑的講台邊緣用力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脆響,如同敲打在某些人的心上,“更要看‘綜合素質’!看‘發展潛力’!看是否具備衝擊頂尖名校的底蘊和氣象!” 他如同宣判般吐出這些模糊而森嚴的標準,“理科學習,難度如登天,強度如煉獄,對抽象思維和邏輯推演能力的要求更是嚴苛到極致!沒有極其紮實的基礎、鋼鐵般的毅力、開闊的國際視野和近乎完美的學習習慣,”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張二蛋低垂的頭和李小花緊抿的嘴唇,帶著赤裸裸的否定,“是絕對!無法!適應尖子班節奏的!”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警鍾
    “我奉勸某些同學!要認清自己!量力而行!不要好高騖遠,盲目跟風!選擇文科,” 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施舍般的“善意”,“同樣大有可為!社會也需要方方麵麵的人才嘛。而且,也更符合某些同學的…實際情況和發展方向。” 話語裏的暗示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射向目標,紮進凝滯的空氣裏,留下無形的傷口。
    “現在,分科意向表發下去!” 王海峰將手中那遝象征分水嶺的表格遞給前排的周強,動作帶著一種托付般的信任,“大家認真考慮,慎重選擇!這是決定你們一生命運的時刻!填好後,明天一早,必須交給我!逾期不候!” 表格雪白刺眼,上麵清晰地印著“理科尖子班”幾個醒目的加粗黑體字,如同閃著寒光的金字招牌。旁邊一行不起眼卻重若千鈞的小字注釋“需經綜合評估(學業潛力、綜合素質及發展潛力)”。
    紙張翻動的聲音在教室裏沙沙作響,如同無數隻饑渴的蠶在啃噬著沉默的桑葉,也啃噬著年輕的心。
    二、 十字路口的沉默與顫抖
    下課鈴聲如同救贖的號角,驟然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瞬間點燃了壓抑許久的教室。積蓄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學生們三三兩兩迅速聚集成小團體,議論聲如同煮沸的開水,咕嘟咕嘟地冒著焦慮和渴望的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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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子班啊!特級教師天團!這資源逆天了!傻子才不選理!”
    “名額才三十個!狼多肉少!聽說光火箭班內部就分掉一大半了!”
    “看老王那眼神,還不是看爹?周強閉著眼睛都能進!”
    “唉,道理我都懂,可老王說的那難度…我上次做競賽題做到淩晨三點,頭發掉了一把…我媽說,女孩子學文安穩…”
    “二蛋!二蛋!” 一個平時關係尚可的男生擠到張二蛋桌旁,聲音帶著急切,“你物理那麽牛逼,競賽都拿過獎,肯定死磕理科吧?尖子班名額有你一個!”
    張二蛋低著頭,仿佛要將自己埋進課桌裏。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遍地摩挲著那張雪白冰涼的意向表。表格上,“理科尖子班”那幾個加粗的黑字,像黑暗中伸出的誘惑之手,散發著致命的光芒。物理世界的簡潔、嚴謹、那洞悉萬物規律的力量感,那些精妙的公式和定律構建的秩序殿堂,曾是他貧瘠灰暗的生命裏唯一的燈塔和避難所。他想起無數個深夜,在宿舍走廊昏暗燈光下演算時心髒的狂跳,想起解開一道困擾數日的難題時那種直衝天靈蓋的、近乎眩暈的狂喜,想起鄰居那位輟學打工卻偷偷塞給他《自然辯證法》時眼中燃燒的、不甘的火苗…他想選理!他必須選理!那是他掙脫泥潭、觸摸天空的唯一繩索!
    然而,王海峰那冰冷刺骨、帶著赤裸裸警告的話語,還有意向表旁邊那行如同緊箍咒般的“綜合評估(學業潛力、綜合素質及發展潛力)”小字,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火熱的心髒,越收越緊。他想起自己被毫無理由地調到最後一排、緊挨垃圾桶的陰暗角落,想起周強手腕上那塊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的嶄新勞力士,想起父親咳著血、在礦燈下佝僂著背寄來的、浸透著煤灰與血點的學費…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和冰冷的絕望瞬間將他淹沒!他緊握著那張承載著夢想與重壓的薄紙,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出死寂的青白色,微微地、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喉嚨深處,那股熟悉的、帶著濃重鐵鏽腥味的灼熱癢意,如同蘇醒的毒蛇,開始瘋狂地翻湧、上頂!他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用疼痛壓製著咳意。
    “我…我還沒想好…” 他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始終低著頭,避開了同學探究的目光,仿佛那目光是燒紅的烙鐵。他將那份沉甸甸的表格,如同藏起贓物般,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悲愴的珍重,夾進了那本陪伴他多年、卷了邊、封麵破舊的英漢詞典裏。詞典翻開的頁碼間,安靜地躺著一張小小的、邊緣磨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父親戴著沉重的礦燈帽,在幽深的地底巷道口,對著鏡頭努力擠出一個疲憊而模糊的笑容。
    另一邊,李小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的目光如同精密儀器,在“理科尖子班”和“文科”兩個冰冷的選項之間反複遊移、權衡。理科世界那嚴密的邏輯鏈條、穿透表象直抵本質的力量,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那是她渴望用來剖析世界、掙脫迷霧的利劍。然而,王海峰那句“量力而行”如同魔咒,瞬間勾起了林雪薇在物理競賽輔導課上被幾位名師環繞、從容解答難題的畫麵,那畫麵構築起一道無形卻堅不可摧的階級壁壘。她想起了廢棄器材室裏趙建國佝僂著背清點廢鐵的落寞身影,想起了自己藏在枕頭底下、用密碼鎖鎖住的、寫滿心事和憤怒詩句的日記本…最終,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拿起桌角那支僅剩一小截、筆芯隨時會折斷的廉價鉛筆。筆尖懸在“文科”選項上方,微微顫抖。然後,她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在那小小的方框裏,輕輕地、卻仿佛用刀刻下般,打了一個沉重的勾。鉛筆尖劃過紙張,發出細微卻尖銳的“沙沙”聲,如同心弦被生生扯斷的哀鳴。
    “喲嗬!這不是我們北哥嘛!” 一個誇張而充滿嘲弄的聲音打破了局部的沉默。周強帶著他形影不離的兩個跟班,如同巡視領地的鬣狗,晃悠到夏侯北的桌前。他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支嶄新的、鑲著金屬邊、印著耀眼奢侈品牌lo的簽字筆,筆尖在日光燈下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點,像挑釁的刀鋒。“盯著這張破紙發什麽呆呢?該不會…真做著進尖子班的美夢吧?”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語氣裏的鄙夷和奚落如同粘稠的毒液,毫不掩飾地潑灑出來,引得周圍幾個學生發出壓抑的嗤笑。
    夏侯北仿佛石化了一般,對周強的挑釁和周遭的嗤笑置若罔聞。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封閉了,隻剩下那雙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桌上那張雪白刺眼的意向表。表格上,“理科尖子班”那幾個字,在王海峰虛偽至極的演講、周強刺耳的嘲笑、還有周圍那些或麻木或豔羨的目光催化下,開始瘋狂地扭曲、變形、溶解!它們化作了鄭明在校長室裏品茶時道貌岸然的臉、王海峰摔賬本時那隻青筋暴起的手、食堂大鍋裏漂浮著肮髒鋸末的“肉餡”、周強坐在教室黃金c位、翹著二郎腿炫耀新手表的得意笑容…這些畫麵如同沸騰的、滾燙的、飽含屈辱與憤怒的岩漿,在他胸中奔湧、衝撞、咆哮!一股壓抑了太久、積蓄了太多、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如同沉睡億萬年的火山,轟然衝破了他理智的最後一道堤壩!那怒火燒盡了所有的權衡、恐懼和世俗的算計,隻剩下最原始、最暴烈、最決絕的反抗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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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裂帛驚雷紙屑紛飛中的孤狼之吼
    “嗤啦——!!!”
    一聲刺耳至極、如同裂帛、又似驚雷般的巨響,猛地撕裂了教室的喧囂和壓抑!這聲音如此突兀,如此暴烈,瞬間蓋過了所有的議論、嘲笑和翻書聲!
    在所有人驚愕到凝固的目光中,夏侯北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猛地從座位上彈射而起!他高大的身影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他雙手如同鐵鉗,死死抓住桌麵上那張象征著不公與枷鎖的雪白意向表,手臂肌肉賁張,青筋如同扭曲的虯龍般在古銅色的皮膚下暴突、搏動!一股源自地底、帶著血腥氣的蠻力從他瘦削卻蘊含著驚人力量的軀體裏爆發出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要將這虛偽世界撕碎的決絕,將表格狠狠地向兩邊撕扯!
    堅韌的紙張纖維在巨大的、非人的力量下發出令人牙酸的、瀕臨崩潰的呻吟,瞬間被暴力撕裂成兩半!但這僅僅是開始!他像是要將心中積壓的所有屈辱、所有憤怒、所有對這不公命運的不甘,都徹底宣泄在這張薄薄的紙上!他雙目赤紅,喉嚨裏發出低沉的、野獸般的嘶吼,雙手瘋狂地、帶著一種毀滅性的韻律,繼續撕扯著!一次!比一次更狠!兩次!紙屑如同白色的血肉般飛濺!三次!
    “嗤啦!嗤啦!嗤啦——!!!”
    刺耳欲聾的撕裂聲如同連珠炮般在死寂的教室中接連炸響!雪白的紙片在他狂暴的指間如同被狂風蹂躪的蝴蝶,瘋狂地飛舞、盤旋、哀鳴!無數細碎的紙屑如同冬日最狂暴的暴風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它們飄落在他腳下,覆蓋了破舊的球鞋;飄落在周強那張瞬間僵化、寫滿驚愕的臉上;飄落在周圍同學目瞪口呆、如同見了鬼般的視線裏;甚至有幾片,如同白色的幽靈,緩緩飄向講台的方向!
    整個教室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所有的聲音——議論、嘲笑、翻書、呼吸——全都戛然而止!空氣凝固了!隻剩下那撕裂聲的恐怖餘音在每個人的耳膜裏瘋狂震顫,以及紙屑飄落時發出的、如同死神低語的細微簌簌聲。
    “老子——就選物理!!!”
    夏侯北的咆哮如同受傷的孤狼在月夜下發出的最後嗥叫,嘶啞、狂暴,帶著一種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從胸腔深處噴薄而出!他猛地揚起手中最後一把破碎的紙屑,如同投擲出複仇的標槍,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講台、砸向王海峰那張虛偽的臉!
    紙屑如同白色的霰彈,在日光燈慘白的光線下四散紛飛,劃出一道道絕望的軌跡!
    “專炸你們這些黑心的碉堡——!!!”
    最後的怒吼如同九天驚雷,在死寂得如同墳墓的教室裏轟然炸響!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顫抖!那“碉堡”二字,裹挾著滾燙的憤怒和徹骨的恨意,像一顆無形的炸彈,在每個人的心頭轟然引爆!這是宣戰!這是對整個不公體係的控訴!
    他的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火星。雙眼赤紅如血,瞳孔深處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毀滅火焰,那火焰穿透空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講台上那個瞬間石化的人影——王海峰!那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
    王海峰臉上的從容、掌控、以及那刻意營造的師道尊嚴,瞬間被撕得粉碎,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漫天飛舞、如同喪葬紙錢般的白色紙屑,看著夏侯北那雙燃燒著地獄業火、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睛,聽著那如同來自深淵、充滿詛咒的怒吼,一股被當眾扒皮抽筋、權威被徹底踩進泥裏的暴怒和恥辱感,如同岩漿般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
    “夏侯北!你反了天了!!無法無天!!!” 王海峰的臉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漲成了可怕的豬肝色,脖子上的青筋如同蠕動的蚯蚓般暴突起來,幾乎要撐破皮膚!他猛地抓起講台上另一份空白的意向表,手臂因為狂怒而劇烈顫抖,如同得了瘧疾!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要將對方砸碎的瘋狂,狠狠地將表格摔向夏侯北那張布滿碎紙屑的桌麵!
    “啪——!!!”
    一聲沉悶如重錘砸肉的巨響!表格如同沉重的磚塊,重重地拍在夏侯北的桌麵上!力道之大,甚至將桌角那個印著紅星的、裝著半杯渾濁涼水的舊搪瓷缸震得跳了起來,然後“哐啷”一聲翻倒!渾濁的水如同潰堤的洪流,瞬間潑灑出來,迅速洇濕了散落的紙屑、夏侯北破舊的課本和布滿刻痕的桌麵,留下肮髒的水漬,像一幅絕望的地圖。
    “撕!有本事你再撕!!” 王海峰指著夏侯北的鼻子,身體因狂怒而前傾,唾沫星子在燈光下如同毒液般飛濺,聲音因為極度的失控而變得尖利刺耳,完全破了音,“撕了你也休想踏進理科班門檻一步!你這輩子都別想!下輩子也別想!!!垃圾!你就是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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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歇斯底裏地咆哮著,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暴戾和一種被徹底冒犯後歇斯底裏的瘋狂。那身熨燙平整、象征體麵的深灰色夾克,此刻也掩蓋不住他因暴怒而篩糠般顫抖的身體。褲袋裏那塊進口巧克力的堅硬棱角,此刻隔著薄薄的布料,仿佛帶著地獄的業火,狠狠烙燙著他大腿內側的皮肉,帶來一陣尖銳到極致的刺痛!這生理性的痛苦如同火上澆油,更猛烈地刺激了他失控的神經!
    整個教室如同被瞬間速凍的冰窟。學生們噤若寒蟬,連吞咽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一個個臉色煞白,眼神驚恐。空氣中彌漫著紙屑粉塵的嗆人味道、潑灑水漬的土腥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令人窒息的暴怒、恐懼和冰冷的絕望。日光燈慘白的光線,將夏侯北挺直的、如同不屈標槍般的身影,和王海峰那扭曲漲紅、如同地獄惡鬼般暴怒失態的臉,一同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形成一幅極具衝擊力、如同末日審判般的殘酷剪影。
    趙建國一直默默站在教室後門附近那片相對昏暗的陰影裏,目睹了衝突爆發的全過程。他幹裂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想上前一步,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擋在失控的學生和暴怒的老師之間。但當他看到王海峰那完全失智、近乎癲狂的暴怒狀態,看到夏侯北眼中那決絕的、如同火山噴發般要將一切同歸於盡的毀滅火焰,再看看周圍學生們那驚恐茫然、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眼神,一股深沉的、冰冷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衰老的心髒。他最終隻是痛苦地、沉重地閉上了眼睛,布滿皺紋的眼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沉重到幾乎聽不見、卻仿佛抽幹了所有生氣的歎息。那歎息聲,如同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隻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份千鈞的無力與徹骨的悲哀。他默默地轉過身,腳步有些踉蹌、虛浮地,像一個戰敗的逃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令人絕望的戰場。他佝僂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光線下,如同一張被拉滿到極限、隨時會崩斷的舊弓,承載著無聲的、時代的千鈞重負。
    教室中央的風暴眼,夏侯北依舊如孤峰般挺立著,對王海峰那歇斯底裏的咆哮充耳不聞,仿佛那隻是惱人的蚊蠅嗡鳴。他赤紅的、燃燒著不屈火焰的雙眼,越過暴怒如狂的王海峰,越過紛飛如雪的紙屑,越過混亂的桌麵,死死地、如同釘子般釘在講台後方牆壁上懸掛的那塊鮮紅標語牌上——“知識改變命運”。那六個大字,在慘白燈光的映照下,此刻顯得如此刺眼,如此荒謬,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帶著無盡嘲諷的笑臉。他嘴角的肌肉緩緩抽動,最終咧開一個近乎殘忍的、帶著血腥味的弧度,無聲地,對著那標語,對著這間充斥著虛偽與壓迫的教室,對著整個荒謬絕倫的世界,發出了最輕蔑、最冰冷的冷笑。那冷笑裏,是徹底看透後的絕望,是再無退路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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