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正月十五，時至元宵節，整個京城熱鬧異常。
    以東華門外燈市今燈市口）為核心，綿延至正陽門、棋盤街。
    高達數丈的巨型彩燈，鼇山燈以《西遊記》《三國》人物為造型在燈市中閃著光芒。
    無數在京的文人湊在紗燈區題詩作畫，清漓的冰燈，內燃燭火，晶瑩剔透被孩童們提溜著歡呼玩鬧，夾雜著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在京城響徹。
    雜技，戲曲，煙火在碩大的城池中接連上演。
    在民間熱鬧非凡之時。
    皇城，乾清宮西暖閣中。
    軍中核心將領，內閣和六部核心重臣分坐兩列，在小聲的交談著。
    “皇帝駕到！”
    隨著一聲呼喊聲，門口守著的太監掀起厚重的門簾，朱由檢邁步走來。
    “臣等見過吾皇。”
    眾人起身齊聲行禮。
    “免禮，都坐。”
    朱由檢進屋後，伸手脫下身上厚實的氅衣，彎腰坐下。
    “袁閣老，把孫國楨傳回的軍報給諸位說說。”
    坐在最前方的袁可立聞言後，起身摸出一份奏報。
    “諸位，內閣在正月十三日夜收到孫國楨發回的捷疏，海軍在南洋接連對夷人發起猛攻，截止目前我軍已占領帝汶島，巴達維亞兩處核心要地，夷人在南洋的防線收縮至舊港，馬六甲一線。
    自去年九月份海軍和夷人開戰以來，第三軍和海軍陸戰營對投靠夷人的亞齊，柔佛等五國開展斬首行動，美洛居，閆婆，彭亨三國已經撤回派駐夷人聯軍中的軍隊；
    不過夷人不知用何方法，東籲國主他隆王已經正式宣布支持夷人聯軍在南洋與我軍的作戰行動，並且派水師南下馬六甲增援。”
    袁可立說完後，轉身對朱由檢拱手行禮，彎腰坐回原位。
    “諸位愛卿，朕在元宵節召你們來，是要定下我國周邊今年可能出現的戰爭應對計劃。
    南洋地區，孫國楨帶第一，第二，第四，第五艦隊擊敗夷人聯軍隻是時間問題，然東籲國身為我國藩屬國，公然支持夷人與我軍對抗，此乃是向我朝挑釁之意；
    東籲國與雲南接壤，很可能會在陸地發起對雲南邊境的襲擾或劫掠。
    根據可靠消息，倭國德川幕府正在往澎湖調兵遣將，囤積軍需物資，朕估計三個月內，倭人水師定會出兵襲擾江浙兩省海域。
    遼東的建奴入冬一來雖安靜，但賊酋黃台吉暗中派出的使者已經和漠北車臣汗部密切聯絡；
    西北蒙古?永謝布部，和碩特部在葉爾羌地方勢力阿克蘇部的調節下已經聯合，據可靠情報，三部已經派出商隊頻繁去往敦煌，瓜州，沙洲甚至是嘉峪關打探消息。”
    朱由檢聲音平靜的把暗衛最近搜集到的情報快速說出。
    下方坐著的文武官員聞言後，都皺起眉頭。
    “陛下，臣以為，與其坐等敵人來攻，我軍可先發製人，掌握主動權，即便四方夷狄聯合，我軍可主動出擊，對敵人發起各個殲滅，打亂夷狄陣腳。”
    率先發話的是秦良玉，作為現今大明軍中一級總兵官，外加西南軍鎮總督，還有皇帝欽封的忠貞侯爵位，她坐在武將隊列最前方。
    “陛下！秦督師說的沒錯，國內這兩年已經趨於平穩，全軍將士皆渴求上陣殺敵立功！”
    孫傳庭在秦良玉右側開口發言，他麾下的第十九軍團有五萬人大多是西北出身，這兩年散入山西，陝西北部執行新政推行監督任務，下麵各營的將士在完成任務後，天天操練，隔三岔五的給孫傳庭上軍報發牢騷。
    “皇爺，軍中將士這兩年確實都有著強烈的戰心，奴婢掌管軍監局以來，上到參將，下到士兵，常詢問訓導宣教司何時能去遼東打建奴。”
    方正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說著，他對現在的明軍主力戰兵有著很強的信心。
    緊接著，後麵坐著的一眾武將都出言附和，請求主動出擊。
    朱由檢臉色不變，心中極為高興。
    軍隊力主作戰，這是好事！
    想想以前的明軍，從嘉靖朝開始，有被敵軍嚇哭的，有敵軍瀕臨城下，裝病不出畏戰的，更過分的將領為避免主動和敵人交戰，出錢賄賂敵人，轉攻他處的，奇葩事件層出不窮。
    “嗯，內閣怎麽看？”
    朱由檢沒有表態，扭頭看向一側坐著的文官。
    “陛下，內閣在年前曾商議過此事，如果要主動出擊，各種軍需物資，孫閣老均有對應安排，支撐大軍作戰沒問題，但此戰不可持久，國內存糧支撐災民和軍隊同時消耗，最多半年便會消耗殆盡。”
    袁可立緩聲說著，右側的每個武將都聽的清清楚楚。
    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時代，糧食是製約軍隊作戰的最大痛點。
    “陛下，鐵道部已經修建出福州至應天府的鐵路線，目前已經進入測試階段，南越至福州的鐵路鋪設也已經進入最後一期工程，最多再有兩個月時間，南越之糧可有火車一路北上運送至南京，在沿京杭運河運抵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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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因戰事，導致海運糧線中斷，可轉為陸運，雖然火車運送的糧食數量不及運糧船，但日夜來往運輸，也能為北境糧食消耗帶來補給。”
    說話的是鐵道部尚書王永春，他是王徵的侄子，跟隨王徵多年，承襲後者對機械方麵的大量知識和經驗。
    同時也是大明版鐵路的設計人之一。
    “嗯，鐵路不用著急啟用，一定要進行嚴格的測試，確保火車安全性後再投入使用。”
    朱由檢說著，對王永春點頭示意讚賞。
    鐵道部從成立後，先以天津港至京城的鐵路為主進行技術研究和分析。
    後在王徵的建議下，計劃修建南越至應天府的鐵路線用來轉運糧草，彌補北境因天災導致的糧草缺口。
    經過近六年的努力，才有現在的結果。
    “大伴，打開地圖。”
    朱由檢招呼一聲，王承恩帶人快速伸開一份全國地圖。
    “諸位，此戰由朕擔任總指揮，應對四方夷狄。”
    “此戰朕將之稱為複興之戰！全局戰略為：內線機動防禦，逐次擊破，分化瓦解。
    作戰計劃分為三階段：第一階戰略目標為：海上決勝，破局東南與南洋；
    調集江浙兩省近海防衛軍，外加第三海軍主力在寧波府舟山群島集結，用徐光啟，宋應星仿製出的地獄火燃燒彈，全部投放東南海域作戰部隊，務必全殲倭奴水師，迫使倭國退出夷狄聯盟；
    南洋夷人聯軍則繼續交由海軍對其發起進攻；
    此階段很可能會使南越海運糧線出現暫時停擺，所以第一階段的作戰任務必須速戰速決；
    第二階段戰略目標為：固守西北，北線反擊；
    根據軍監局匯報，甘肅鎮總兵柴時華在轄區施行聯堡防禦，整個甘肅鎮在最近幾年擴建和重修後，內外聯鑄上百碉堡群，一旦西北三部起戰，可借碉堡群固守，另外由楊嗣昌，高迎祥二人隨時馳援；
    另派密使聯絡蒙古三部，許以茶馬互市特權，挑起三部猜忌，瓦解三部聯軍。
    北線反擊則是派騎兵，火器部隊為主，兵出遼西，入遼河套給朕猛揍建奴；另外，禁軍炮兵部隊，和野戰部隊乘船從登萊攻金州；
    朕以為，北線最次的戰事結果當為收複金州，複州，蓋州三地，海州則作為敵我雙方的緩衝區。
    此戰登萊標營和水師部隊，集體轉為禁軍後勤部隊，力保入遼東禁軍後勤不斷！
    第三階段戰略目標為全麵反攻，犁庭掃穴；
    東南和南洋之敵一旦肅清，調集大軍合攻建奴，務必收複沈陽，重複我遼東故地！
    此戰後，四方夷狄可一戰破之，建奴的勢力將會被大大壓縮，建奴覆滅指日可待！”
    朱由檢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戰略構思後，下麵的一眾文武都盯著地圖思索著。
    “陛下，南洋夷人有海軍壓製兵敗已成定局，但東南海域的倭奴若是強行登陸江浙兩省，振武軍一旦分兵兩省作戰，極易形成持久戰。”
    孫承宗微皺著眉頭，說出自己的擔憂後沉吟道：“不如抽調一支海軍回援東南海域，借鐵甲艦的軍備優勢一戰打崩倭奴水師。”
    他話音落下後，不等皇帝說話，宋應星開口解釋道：“孫閣老，您可能不知地獄火燃燒彈的威力，這種火器在命中敵艦後，水沙無法撲滅，而且燃燒速度極快！
    卑職聽說，謝隆儀將軍在和夷人對戰中，一艘匠公寶艦被擊中，戰艦的鋼製甲板，在短短三柱香的時間裏就被高溫焚融，倭奴的水師都是棺材船，隻要挨上一發，兩三刻鍾的時間就會被地獄火吞噬！”
    孫承宗聽到宋應星的解釋，心頭猛然一驚。
    “能融化鋼板的燃燒彈？”
    “沒錯，宋愛卿在仿製出後，請朕去看過試驗，兩指寬的鋼板在兩刻鍾的時間裏，直接融化成鐵水，此等火器有三百發調撥給東南參戰部隊，收拾倭奴足夠了！”
    朱由檢滿是自信的補充道。
    “陛下，漠北蒙古呢？在三階段作戰中，您並未提及漠北蒙古，若是黃台吉說動車臣部南下，漠南草原隻有三萬騎兵和五萬守兵，定然不是車臣部的對手，一旦漠南起亂，蒙古韃子可能襲擊宣大或陝西邊鎮；
    如果根據四方夷狄聯手的前提來看，車臣部如果擊敗我朝漠南大軍後，極有可能西去和阿克蘇三部聯手進攻甘肅，若是如此，西北戰線壓力太大，有破關風險！”
    秦良玉開口詢問，她作為軍中老將，戰略目光極為毒辣，一眼就看出皇帝所說的作戰計劃漏洞。
    朱由檢聽到秦良玉的疑惑，搖頭笑道：“秦愛卿，朕的作戰前提是主動出擊，而非被動作戰，車臣部遠在漠北，車臣汗到底是否會選擇和建奴聯手南下都尚未可知，話在說回來，按照朕的構思，在今年入秋以前，東南，南洋，西北戰事便會結束，即便車臣汗率部南下漠南草原，憑借第九軍在草原駐紮的三萬騎兵大軍，聯合各城守軍，朕不要求破敵，隻要能周旋，把車臣部來兵牢牢的吸引在漠南草原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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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率教在皇帝話音落下後解釋道：“秦軍門，你可能對漠北韃子的作戰習慣了解不多，漠北和漠南不同，漠北蒙古諸部若要發動戰事，大多會選擇在秋後或初冬進行，那時草原水草豐美，戰馬膘肥體壯，機動性達到全年巔峰，也是為避開夏季酷暑蚊蟲與深冬嚴寒，利於長途奔襲。
    漠北之地的氣候比漠南要惡劣的多，冬季極為漫長，到春末夏初時大地還隨處可見霜雪，他們若要長途奔襲作戰，必須要把戰馬養好，否則便完全失去騎兵的優勢。”
    “原來如此！”
    秦良玉聞言後，恍然大悟，她在軍中多年，作戰對象要麽是西南地方土司勢力，或者遼東建奴，對草原上的蒙古諸部了解不多。
    “陛下，臣不懷疑我軍將士們的戰心戰力，臣擔心大軍在此戰最後進攻建奴是否過於倉促？
    在四方夷狄中，建奴的實力最強，黃台吉麾下不但有善戰之騎兵，這些年還發展出火器部隊，一旦戰事陷入焦灼，戰場又瞬息萬變，這···”
    黃立極語氣帶著憂慮出言，他擅長理政，對兵事了解不多，對戰爭的態度傾向於保守。
    “黃閣老，老夫不這麽看，此次若是能挫敗四方夷狄，全國民心，士氣將會提高至無法估算的地步，借大勝之威進攻遼東，完全沒問題！
    古人雲，兵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陛下之意最後對遼東發起大戰，最起碼也要將其勢力壓製回撫順關外，這個戰略目標並不算難！
    話在說回來，建奴的騎兵是厲害，但我軍中目前列裝的火器已達八成，借陛下的話來說，麵對建奴騎兵，先是火炮洗地，在用火槍橫推，在厲害的騎兵也不過是肉體凡胎！”
    孫承宗話說一半，帶著些譏諷補充道：“黃台吉拉起來的火器部隊，大多用的朝鮮，倭國鑄造火器的技術，得到的火器都是我朝早就淘汰的技術，用來守城或許不錯，若是野戰，根本不是對手！”
    “黃閣老，孫閣老說的沒錯，我第四軍主力火炮已經全部換裝最新式步軍三零五型針擊火炮，炮身輕便隻需一匹戰馬就能拉著跑，隨時都能轉換火炮陣地對敵攻擊，建奴的火炮部隊在我軍麵前，壓根就不夠看！”
    劉澤清拍著胸脯，咧嘴笑著向黃立極解釋。
    這幾年百科學院根據明軍將士使用各類火器的心得和總結，對火炮，火槍和各類火器進行改進，定型後有軍械局快速生產，在城西的石景山中，日夜都能聽到蒸汽機的轟鳴聲。
    “好了，諸位愛卿若是對朕的戰略計劃沒有異議，你們按照各部擅長的作戰方式，議出具體的作戰細則。”
    朱由檢說著，擺手示意王承恩去給眾人安排茶水和糕點，還有一隊隊小太監搬來許多桌案和紙筆。
    秦良玉等一眾武將按照皇帝的戰略計劃，圍著桌案小聲議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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