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太學，燈火通明。
    太學正值房。
    秦檜仍在埋頭案牘，處理太學的政務。
    太學正是九品官，輔佐太學博士施行教典和學規，並將學生的紀律、經學和考試成績，匯報給太學博士。
    這官職，連芝麻官都算不上。
    尤其是秦檜今年三十五歲，還是正九品，很是蹉跎。
    在秦檜忙碌時，同僚起身笑道：“秦兄，天都黑了，還不回家？”
    秦檜笑道：“事情沒忙完，暫時不回。”
    同僚打趣道：“該不會是家中有母老虎，不想回去吧？”
    秦檜眼中掠過一絲尷尬，旋即笑道：“哪有的事兒，我是事情沒做完，你先走。”
    同僚笑了笑走了。
    秦檜懼內，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之前秦檜來太學，臉上還有兩條印子，很多人都說是秦檜的夫人抓的。
    秦檜望著同僚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沉下來，喃喃道：“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我秦檜，一定會出人頭地。”
    “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最高，掌握天下權勢，不要再被黃臉婆欺負。”
    秦檜的夫人王氏，出身宰相家族。
    王氏的祖父王珪，是宋神宗時的宰相，王氏的幹爹更是童貫。
    秦檜的父親，也就當過一個縣令。
    秦檜中進士後，被王氏看上，才能留在東京做官。
    王氏希望秦檜出人頭地，曾讓秦檜擔任河北割地使張邦昌的下屬，協助張邦昌割地賠款。
    秦檜上書請辭，直接回絕了。
    因為這事兒，王氏發了脾氣，對秦檜拳打腳踢，怒罵秦檜當官沒用，做男人沒用，是個廢物。
    夫妻關係不和，秦檜多數情況下都很晚才回去。尤其住宅不是他買的，是王家的住宅。
    東京居，大不易。
    秦檜的俸祿低，養活自己都困難，更別說買宅子。
    秦檜現在是主戰派，更希望通過主戰進入皇帝的視線。而王氏及王家的人，又都是投降派。
    曆史上，秦檜和趙九妹一樣。
    去金人營地之前，都是旗幟鮮明的抗金派。
    從金營回來，就仿佛少了第三條腿，再也支棱不起來，變成徹頭徹尾的金人走狗。
    秦檜繼續忙碌著，等事情做完，又不願意回去，隻能在值房發呆，想著皇帝禦駕親征的事情。
    他能不能運作一番？
    可惜他身份太低，連皇帝都見不到，哪有什麽機會呢？
    在秦檜思考時，侍從走了進來，說道：“秦學正，政事堂李相公來了。其他人都回去了，趕緊迎接。”
    秦檜瞬間眼前一亮。
    他整理了衣衫，立刻去把李綱請入值房，諂媚道：“李相公大晚上來，有什麽吩咐嗎？”
    李綱先問了些秦檜在太學的情況，才進入正題：“秦學正，明天上午巳時，陛下會親臨太學，向所有太學士子講話。”
    秦檜心思一轉，問道：“陛下明天要出征了嗎？”
    李綱驚訝的看了秦檜一眼，讚許道：“明天上午，陛下的確要禦駕親征。今晚上，你把陛下駕臨太學的事情通知下去，準備好接待。”
    秦檜保證道：“請您放心，我會留在太學，保證完成任務。”
    李綱拍了拍秦檜的肩膀，勉勵一番就離開了。
    秦檜送走李綱，回到值房內，壓抑著自己的笑，一開始低聲的淺笑，最後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接觸陛下的機會來了！
    他秦檜要一步步的爬到最高，成為陛下身邊的寵臣。
    秦檜平複了情緒，直接去太學的上舍、內舍和外舍生，通知所有的太學生明天上午接駕。
    秦檜一個人去通知，忙了三個多時辰才通知完。
    一切忙完，秦檜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沐浴更衣後在太學等著。
    辰時即將結束，太學熱鬧了起來。太學的博士和太學正等官員，以及太學生雲集而來，全部聚集到大門口。
    烏泱泱的人群，擁擠著，議論著，目光落在大門口。
    “陛下駕到！”
    忽然，太學外的官道上，有護駕的士兵走在前麵，更有士兵喊話。
    太學生們抖擻精神，全都往前看去。
    “咦，怎麽有棺材？”
    “陛下駕臨太學，為什麽用棺材開路，這是什麽意思？”
    “帶著棺材出征，恐非吉兆啊。”
    議論聲此起彼伏，當抬著棺材的士兵在太學外停下，趙桓身穿甲胄來到了大門口。
    秦檜率先上前，高聲道：“臣秦檜，拜見陛下。”
    此話一出，太學的官員和太學生們，才反應過來，紛紛高呼拜見陛下。
    趙桓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直接進入太學。
    秦檜在前麵引路，帶著趙桓一眾人，來到太學內的校場中。
    所有太學生，站在台下。
    趙桓上了台，又吩咐人把棺材抬到台上，高聲道：“金人南下，即將渡過黃河。朕今天要帶兵出戰，禦駕親征。”
    “出征之際，李綱說太學生一腔熱血，忠君報國，讓朕來太學看一看，看看我大宋未來的棟梁。”
    趙桓洪亮的聲音傳出，回蕩在周圍。
    一句太學生一腔熱血、忠君報國，讓許多太學生昂著頭，一副慷慨豪邁的姿態。
    趙桓神情嚴肅，繼續道：“很多人都疑惑，為什麽朕來太學，帶了一口棺材？”
    “因為，無路可退！”
    “在朕的身後，是上百萬的京都父老鄉親。在朕的身後，是祖宗的江山社稷。”
    “金人南下，戰事再起。有人星夜南逃，有人賣國求榮。”
    “朕，深以為恥！”
    “我泱泱華夏，有張睢陽齒，有顏常山舌，板蕩忠臣，猛士不屈。如今，忠臣猛士正欲死戰，朕豈能投降？”
    “一寸山河一寸血，縱然燹骨成丘，溢血成河，朕也絕不辱國之土，喪國之疆。”
    “朕在，當守土為國，衛我大宋山河。”
    “朕死，當置身棺中，化身龍魂，佑我浴血拚殺的大宋兒郎。”
    “煌煌大宋，不屈！”
    如驚雷般的聲音，回蕩在校場中。金燦燦的光芒落在趙桓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甲胄，愈發神聖。。
    一個個年輕的熱血士子，眼神漸漸瘋狂。
    “陛下萬歲！”
    人群中，忽然響起第一聲呐喊。這聲音打破了平靜後，引動起山呼海嘯般的浪潮。
    “陛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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