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成收到回信後，隊伍便從青縣撤出了。
    臨走的時候，馬玉清和葉翀前來相送。
    另外，葉翀身邊還跟著十幾個年輕的巡丁。
    “這些孩子崇拜你們，想跟你們走，殺韃子。他們多半都有家人在韃子入寇的時候失散或者去世。你們若是能收容他們，本官不會阻攔。”
    “巡丁可是吃皇糧的，我們隻是商號。”
    “不怕，能殺韃子就行。”
    “朝廷已經很久沒給我們發銀子了，都是葉大人籌錢養著的。”
    池玉成衝馬玉清和葉翀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人在下收了，還望馬縣尊、葉大人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一帆風順，後會有期！”
    臨近中秋，南京城格外的熱鬧，不僅因為佳節到來，也因為北麵再生戰事，士民南下逃難的越來越多。
    王寶珠對於這種熱鬧沒有太大的感覺，她的“玉顏春”在南京名聲越來越大，因為美容、美妝的獨特技術，包攬了幾乎半個秦淮的化妝配飾業務，賺的盆滿缽滿。
    現在，“玉顏春”已經擴展到上門為貴婦人服務的業務，南京名媛到這裏來美容已經成了一項時髦的社交活動。
    而作為老板的王寶珠越來越忙於這家店的事情，對合作社商會基本屬於仍在旁邊不管的狀態。
    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的副手金悅金元寶就很有些怨言了。
    “陳公子為啥把二姨娘弄來？三姨娘那般能幹，為啥非要是二姨娘？”
    “你少說兩句。”蘇嘉宜覺得金元寶有些意氣用事了，“人家家裏的事情，你操那個心做什麽？又不是他家的四姨娘。”
    “我倒是想呀，給我個姨娘的身份，把王鐵柱那個死小子拍死！”
    蘇嘉宜忍俊不禁，笑道：“你還真想呀？”
    “唉，想有個啥用？若是當年選中你當二姨娘也好了，可惜偏偏選中了王寶珠。”
    這話說出來，蘇嘉宜心中莫名有些怪異。
    其實，家中也有不對付的親戚拿這件事嘲諷過她，說她沒這個鳳凰命，明明是蘇雲生帶人去相親，卻被王家姑娘給劫了。
    “再莫說這個話，人各有緣分。”
    “啥呀，還不是王寶珠狐媚子！哼，陳吉發也是個瞎眼的，喜歡那樣膚淺的。”
    “得了，人家當初才起家，有了雲生哥幫他，再娶個王家女兒不是正常。倒是你們金家，放跑了雲生哥才是損失。你那姐姐嫁給了童生，今年還沒考上秀才，真是虧了本。”
    “都是瞎的。”金元寶翻了個白眼，“你看你看，這王家人也是胡鬧，上個月王鐵柱報了二千七百兩接待費，他去哪吃這麽多飯？喝什麽酒這麽貴？”
    “花酒唄，還能有啥？”蘇嘉宜倒是看得開，“男人嘛，有了權勢，有了金錢，自然要去找漂亮女人。”
    “怎就不見陳公子找姑娘？他要是找，我就去爬床，當四姨娘。看這王家仨奇葩，真是受夠了。”
    蘇嘉宜懶得理她，異想天開的家夥。
    “得了，我去上課了。你自己慢慢忙。”
    “誒、誒！你這本賬還沒弄完呢。”
    “我又不是你們商會的，幫個忙還幫出責任來了。回頭再說，走了。”
    金元寶看著隻完成了一半的賬本，歎了口氣。
    這裏裏外外的事情，現在都是她在張羅，王鐵柱大權在握之後就“抓大放小”，什麽事都當甩手掌櫃，隻發號施令。
    王紹康原本還挺能幹的，結果王鐵柱來了之後，不知道給他灌了什麽迷魂藥，如今每天就在書房裏讀書，也不出來見人，也不出來管事。
    王寶珠就更別說了，壓根沒當合作社是個事。
    金元寶覺得陳吉發這次南京人事安排特別的有問題，全是王家人，相當於讓王鐵柱一個人當了家，會裏事情他一言而決，完全沒有江夏的氛圍，聽一些老雇員說，比陳吉民在的時候差遠了。
    但這半年合作社的經營收益的確在節節高升，這一點要說，王鐵柱的膽子大，有開拓精神，做事主動，比陳吉民那種謹慎小心的性格要能幹不少。
    金元寶左思右想，最終歎了口氣，並未真的寫信給陳吉發報告南京的這些爛事。
    就像蘇嘉宜說的，人家的家事，還是少管為妙。
    蘇嘉宜從金元寶這裏出來，本準備去學堂上課，結果到了學堂外麵，卻發現有個小人兒蹲在樹叢裏麵哭。
    走近一看，是王寶珠認養的那個姑娘，叫做柳絮。
    “柳絮，怎麽了？”蘇嘉宜蹲下來，認真的同小姑娘說話。
    小姑娘一開始悶著不說，蘇嘉宜開導了半天，她才吐露心思。
    “同學們都說寶珠姐姐不要我了，她們也不和我玩了。做遊戲都躲著我。”
    蘇嘉宜心中哽了下。
    的確，王寶珠不怎麽帶柳絮在身邊。
    王寶珠這個丫頭吧，就是這個性子，表麵上待人特別熱情認真，內心裏把誰都不當個事，包括她的相公陳吉發，在蘇嘉宜看來，都並非王寶珠所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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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隻對從小跟著長大的那個丫鬟鳶兒上點心，但也就是一點點而已，類似於寵物的那種上心。
    到了南京後，也沒見她給人家寫信啥的，總之就是特別的翻臉無情，事過就忘。
    這樣的女孩子，自然不可能養好孩子的。
    蘇嘉宜對柳絮溫柔的笑道：
    “柳絮不哭，你很乖的，寶珠姐姐也很喜歡你。那些小朋友們誤會了。不如這樣，姑姑給你找個同學一起玩好不好？”
    小姑娘悶悶的，半晌之後點了點頭。
    蘇嘉宜將小姑娘帶入課堂，先上課。
    下課後，她把春香和柳絮都叫到了辦公室。
    “春香，你歲數稍微大一點，柳絮是班上最小的，往後你要當好姐姐，帶著柳絮一起。”
    “啊？可我有九月了呀！”春香理所當然拒絕，“春香和九月，說好了不分開的。”
    “沒說讓你們分開。給你們兩個加個小妹妹不好嗎？”
    “那得問九月。”
    “你同意就行。九月那邊，回頭姑姑親手給她做蛋糕。”
    春香撇撇嘴，真是的，連姑姑都這麽欺負九月。
    “柳絮也是個好孩子，春香帶著她，以後你們姐妹三個一心，做什麽也簡單些。”
    其實春香並沒有被說服，她不是很喜歡柳絮。
    那丫頭總是柔柔弱弱的樣子，博取姑姑和姐姐們的關心，其實這家夥暗地裏才厲害，每天第一個到課堂學習，最後一個睡覺，成績一直是班上前列。
    相比而言，春香的成績就要差一些，總是比柳絮差一點點，好在九月比較爭氣，總能考第一。
    不過，春香不想忤逆姑姑。
    她知道蘇嘉宜不是普通的老師，她比那些隻教書的老師說話管用，說是能決定這些孩子的命運也不為過，因此，她從不惹蘇嘉宜生氣。
    再善良的人在擁有權勢之後，別人看到的也不再是你的善意，而是權力背後的博弈和別有用心。
    這一點，是蘇嘉宜沒有思考過的。
    春香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也行吧，不過我還是要和九月住在一起的。”
    “宿舍會給門打通的。”蘇嘉宜有些無奈，“反正你們本身就在隔壁間，中間開個門就是了。”
    “那就沒問題了。”春香學著大人那樣去牽柳絮的手，“好了，從此你就是三妹。我是大姐。”
    柳絮開始有些抗拒，不多時就好了，點頭道：“嗯，大姐。”
    從辦公室出來，春香立刻就把柳絮的手放開了。
    柳絮還保持著被牽著的姿勢，過了好久才收起來，眼眶有淚水在積蓄。
    春香是不會同情她的。
    她並不喜歡這個柔弱的女人。
    九月就很好，癡癡傻傻的，其實很堅強，什麽事情都不以為意。
    柳絮跟著春香到了課桌旁，可她的桌子不在這裏，九月坐在這裏。
    “怎麽了？你們倆？”九月疑惑道。
    “蘇姑姑讓咱倆以後跟她玩。”春香說完就趴在桌上。
    “那就玩唄。”九月用手指將嘴角扒高，像是微笑那樣，“你好，我叫九月，請問你是誰？”
    說完這些，九月將手放下，又變成板著臉的樣子。
    柳絮被她逗笑了，說：“我是柳絮，真高興認識你，九月。”
    “是嗎？其實我更喜歡吃東西。”九月說。
    “我可以為你做。雖然沒做過，但我學東西很快的。”
    “真的？”
    九月眼睛裏閃耀著星星，春香抬起頭，心想，完了，這個九月，真是的！
    “是的。”柳絮笑道，“就是沒有廚房，我去找姑姑借算了。”
    “嗯，一起。姑姑做蛋糕可好吃了。”
    “是嗎？她說你要是和我玩，就給你做蛋糕吃。”
    “哈哈，那我要和你玩。”
    “好呀，你真好，九月。”
    春香氣鼓鼓的在旁邊不說話，眼睜睜看著好妹妹被人拐走了。
    她就說柳絮是個不靠譜的，平日裏裝柔弱，其實可厲害了。
    學習厲害，拐妹妹也厲害！
    不管春香如何想，柳絮抓住了九月，就融入了這個小圈子。
    九月這個丫頭呆呆傻傻的，但有種特別的親和力，讓人總是忍不住想要和她玩。
    從此以後，下課後的調皮搗蛋二人組，變成了三人組。
    “快看！”趴在牆頭的柳絮指著遠處的碼頭，“又在招人了。這次人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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