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義師勤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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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吉發並沒有去查那個士紳,到第二天上午的時候,王捕頭頂著秦時鏡不善的眼神,到了陳吉發這裏,低聲下四的求見。
    陳吉發等的就是他。
    想必,昨天晚上這幫地頭蛇已經商量出了一個結果。
    開頭,王捕頭先問了個問題。
    “大人真有把握扳倒布政使司的大員嗎?”
    “沒把握。”陳吉發坦誠相告,“甚至不敢保證朝廷真的會查這件事。但本官可以保證這些賺了差價的胥吏不會受到牽連。如果你們感受到威脅,就同我說,我會保障你們的安全。”
    王捕頭有些失望。
    不過,這個結果好過兩敗俱傷。
    “本地的胥吏隻想過安穩日子,但過境的上官都需要政績。魯信春這件事本身並不複雜,但確實是上麵的人捅出來的窟窿,讓本地的士紳幫著補了。為了彌補這些人的損失,才想了這麽個辦法。”
    “什麽款項?”
    “修河渠的銀子。”
    “你說……”陳吉發有些難以接受,“是高知府?!”
    “窟窿是他弄出來的,但知府隻要政績,錢糧並非他關心的事情。秦同知為大人分憂,也是為了中飽私囊,總共變現五萬二千兩,河渠缺口三萬兩,還有二萬二千兩,秦同知分了五千兩,其餘士紳胥吏分了一萬七千兩。”
    陳吉發歎息一聲。
    這時代沒有地稅,隻有國稅。
    地方修路鋪橋,大都是用捐款的方式來進行。
    但捐款這玩意兒吧,還得羊毛出在羊身上。
    士紳們不能白捐錢,你既然找士紳搞了政績款,那麽士紳搜刮地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納捐的基本套路就是,士紳先出三分,百姓出七分,到時候交給朝廷一半,剩下一半,士紳分成。
    裏外裏,那些帶頭的士紳都賺了錢。
    通常情況下,這種做法不會引起官司。
    但由於這次的羊毛擼到了一個人身上,所以出現了點問題。
    而且,濮陽縣的胥吏士紳顯然沒分到錢,所以那位縣令的初審,實際上是在向府裏示威。
    “這件事,秦同知打算怎麽收尾?”
    “秦大人會與濮陽縣令好好談一次。昨晚,末吏同幾個老兄弟也商量了,返給徐家那小子三千兩銀子,將這件事了結掉。大人若同意,這點心意您就拿去添些過冬的炭火。”
    王捕頭說著,遞上一千兩的銀票。
    對於一個縣裏的胥吏來說,這可是大手筆。
    不過,考慮到他身後的那些士紳,也就不足為奇。
    陳吉發擺了擺手,對他說:
    “我不要錢,這件事我同意私下解決,就此結案。但是有關卷宗,我會單獨封存。對你們的要求就一個,支持本地農會、商會的建設。”
    王捕頭有些驚訝,難以理解陳吉發的決斷。
    “你去吧。另外,這件事你們同秦時鏡說了嗎?”
    “沒有、沒有。您同意了,我們才敢跟同知大人報。不然他老人家操心,怕是很多事更被動了。”
    “嗯,那就不要報了。你且去吧。”
    王捕頭拱手準備離開,陳吉發見他沒拿走那張銀票,叫住他。
    “等等,銀票拿走。你要慢慢適應我的做事風格,說了不要銀子,就是不要銀子。說了讓你們配合我,那麽,不配合的結果就很嚴重。很快您就會知道了。”
    王捕頭心中惴惴,但還是將銀票拿走了。
    出了值房,他看見推官帶來的那個年輕捕快正在同姚昌華說話。
    老姚看起來也很緊張,見他出來,一臉的關切。
    “咋樣?”
    “你家官爺,你自己去問。”
    “誒,老王?!”
    “結案了。”王捕頭無奈回頭,“這事兒別再提了。”
    兩位本地胥吏說話的功夫,趙坤興進了陳吉發的值房。
    “把這封信連夜送到京城,麻煩坤興哥親自跑一趟。讓熊慶芳找個禦史,彈劾張其平禦下不嚴,高鳳翔為求政績,勞民傷財。此事千萬保密。”
    做這樣的事,其實陳吉發是有些心理負擔的。
    畢竟,高鳳翔是個很開明的官員,對他也多有支持,還能夠接受合作社的各種學說,十分難能可貴。
    但這件事是個非常好的契機,他不想放棄。
    而且,高鳳翔在這件事裏,也的確有處事不當的責任。
    如果今後兩人再有其他方麵的合作,多多補償吧。
    處理完這件事,陳吉發還未來得及歇口氣,就等來了找晦氣的季聞道。
    那人毫不客氣,直接到租住的院子,讓劉氏給他倒茶,然後坐在屋簷下邊喝茶,邊觀察蒙古主仆三人。
    這番舉動自然是冒犯了貴人,伊勒德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如果不是陳吉發回來的早,估計已經將那個沒禮貌的小子扔出去了。
    “嘿!小子!”季聞道見陳吉發回來,主動打招呼,“你這裏不錯呀,舒適美滿,工作輕鬆,就問你,天天弄些線索來支使本官,你心裏有愧無愧?”
    “毫無愧疚,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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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季聞道一口茶噴出來,總感覺怎麽總是覺得這小子欠揍呢,和京城那幫遛鳥鬥雞的紈絝一個腔調。
    “得,說不過你。來活了,經請示你恩師盧中丞,準備去掀了大同鎮的台子。但本官手裏隻有兩個檔頭,得找你借點人。”
    “啥意思?我哪裏有人可以借你?”
    “別裝了,盧中丞都和本官說了,你有二百家丁,勇猛異常。放心,江夏本官去過的,二百人不會算你造反。”
    陳吉發有些無奈:“什麽叫家丁?那是鏢會的鏢師,也不是我的,是家中親戚的。”
    “都一樣。借來用用。”
    “不在身邊。”
    “在哪?你寫個東西,本官親自去調人。”
    “不如你寫個東西,咱倆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去北麵一趟。有你的麵子,我就不用請假了。”
    得,又被這小子利用一回。
    怎麽總感覺弄不過他的樣子?
    事已至此,季聞道又是自己送上門的,於是隻好寫了個協查令,請陳吉發協助調查重要案件,離開轄區一個月。
    錦衣衛的協查令沒人敢怠慢,甚至消息到了王捕頭耳朵裏,他連連慶幸自己選對了人。
    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要是選錯了,真就像他說的那般,直接不用幹了,說不定性命都有危險。
    陳吉發不管這些大名土著如何想,他帶著季聞道、鄭紅綾,以及淑濟主仆,先到了晉中縣。
    為方便行事,幾人都是便裝,路過府縣,都是季聞道通過暗線聯絡當地的檔頭放行,官府都不知道這些人的行蹤。
    陳吉發特別羨慕這點,特務係統的這份便利,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事。
    晉中的商會如今已經進入正軌,王玨也回到江夏繼續工作,吳成道的工作走上了正軌,王玨的父親,五爺王登興輔助他聯絡山西本地的關係。
    見到陳吉發,吳成道自然是非常熱情,匯報了這邊工作的情況。
    如今通過“以武德服人”的方式,合作社商會很快統合了晉中的幾家馬幫,成為了當地一霸,薛虎的重騎兵也進行了擴編,除了二百核心成員和五十蒙古人之外,還有六百多本地仆從軍。
    現在,護鏢、火並都交給仆從軍,蒙古人負責督戰,核心成員的主要任務就是訓練。
    此外,通過借貸租種等方式,玉米在山西推廣很快,現在是九月,夏末播種的玉米已經抽穗,大概一個月後就能收獲了。
    這東西耐旱,產量非常高,隻要一季收獲,山西的饑荒就能大幅度的緩解。
    薛虎見到鄭紅綾,非要拉著切磋,也就是這時候,季聞道才真正看清陳吉發身邊這位鬼麵保鏢的實力。
    簡而言之,能殺穿他的兩個檔頭。
    太他麽的猛了!
    不過,這也讓他對這次臥底行動信心倍增。
    陳吉發將淑濟交給蒙古騎兵,同她告別。
    如今北方戰事結束,她也要回去召回部族。
    為了幫助她盡快回複實力,陳吉發建議她擴大到晉中縣來“實訓”的族人規模,同時給她提供了大量的鎧甲兵器,用於交換戰馬。
    季聞道自然看到了陳吉發的這些舉動,開心的很。
    接觸久了,這小子總算露出了馬腳,就鎧甲換馬這件事,便可以參他一本。
    哼,敢威脅參老子?先參死你再說!
    從晉中將二百重騎兵帶出來,裝扮成馬幫北上,進了大同地界,就化整為零,分散開來。
    此時已經是九月初,距離盧象升預定的巡視大同的時間不到十天。
    因為缺額嚴重,這段時間大同鎮到處招募有軍旅經驗的壯丁,所以,混入營地並不是太大問題,唯一問題是,鄭紅綾是個女的,她進不去。
    最強戰力進不去,季聞道心裏很慌。
    “沒事,有我呢。”陳吉發隻是笑。
    最終,二百重騎和一百二錦衣衛,混進去的隻有一百七十人,剛剛一半點多一點。
    他們不得不修改了計劃,外麵的人由鄭紅綾帶領,負責盯住王樸的家人和主要手下。
    臨時的軍營條件很差,季聞道從小到大沒吃過這種苦,才三天就已經神經衰弱。
    不過,陳吉發倒是無所謂,他身體強悍,而且論吃苦,他從一無所有到現在,吃了太多的苦,無所謂了。
    好在盧象升總算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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