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並不情願，但還是很聽話的走到陳吉發麵前，圓潤的臉蛋毫無表情，眉頭微蹙。
    “芃芃乖，在畫什麽呢？”
    “畫彩虹。”小女孩跑過去拿了畫紙過來，“瞧，有好大的彩虹，還有雲彩，草地。”
    看得出來，嚴霜平時對她的教養是沒問題的。
    孩子缺乏的，或許隻是父親的關愛。
    芃芃馬上五歲了，已經到了記事的時候，這個問題必須要嚴肅認真對待了。
    他心中暗自籌劃，或許等大婚後，該將孩子帶在身邊教養。
    熊韻芝的去世是陳吉發心中永遠忘不掉的痛點。
    但那個時候，他連自保都成為問題，拚了命的要在這亂世掙下自保的本錢，所以才造成這個遺憾。
    但如今他已經有了自保能力，就算不能抵定天下，但割據一方絕無問題。
    既然如此，他便不想再像往日那樣，舍棄家庭拚命壯大實力了。
    有時候，適當的放緩節奏，兼顧事業與家庭，或許才能最終獲得幸福。
    “芃芃真棒！爸爸給你帶了禮物回來。”陳吉發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手鏈給女兒戴上，“瞧瞧，我們家的千金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喜歡嗎？”
    陳芝芃搖晃手臂，手鏈上的銀鈴叮當作響，她十分開心，笑了起來。
    “喜歡，謝謝爹爹！”
    “思秋，帶小姐出去玩吧。我有話同霜兒說。”
    桂思秋將陳芝芃帶到院子裏，陳吉發指了指茶幾，示意嚴霜坐下。
    “這一年辛苦你了。你應該聽說了，我要迎娶周王府的郡主，有什麽想法嗎？”
    嚴霜覺得這問題問的有些讓她頭疼，她留在陳吉發身邊，起初是為了活命，後來是為了報仇，再往後是為了報恩。
    但若是他娶了郡主，那她又將以什麽身份留在這裏？還是說，幹脆離開他？
    想來想去，嚴霜覺得，唯有離開這條，於雙方都好。她是個沉穩果決的性格，對事清醒的很，思慮清楚之後，便離席下跪，俯首拜道：
    “求公爺賜霜兒自由。”
    “想好了？就算郡主來了，以你現在所處的位置，也會是她的重要助力，在合作社內，也能算上位高權重。若是你離開，便需要自力更生，從頭再來。”
    “霜兒本就是孤女，為公爺所救。您需要時，霜兒為奴為俾，絕無怨言。既然您不需要了，還請體恤，放霜兒自由。”
    “我從未想過對你挾恩圖報，也從未想過讓你為奴為俾。霜兒，救你隻是因為你抗爭命運的勇氣與我相似，用你也是因為你發奮努力的態度讓人印象深刻。你要記住，你今天的地位是你自己選擇的結果，隻要你不放棄，沒人會頂替你。”
    “霜兒知道公爺是為奴婢好。但公爺的好往後便隻能屬於郡主，奴婢是無福消受的。還請放霜兒離開，若您真心憐憫，便給奴婢安排個去處。”
    陳吉發想了想，嚴霜的顧慮是很有道理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有些關心和愛護，對於弱勢者而言是穿心的毒藥，若是沒有做好負責一輩子的準備，那便不要隨意施舍，以免傷及無辜。
    “好吧。我懂了。吉民如今巡撫池州、安慶，合作社在那邊已經發展的有些規模了，需要有個主事人。你去做分社負責人吧。這可是首位女性分社負責人，有沒有信心？”
    “奴婢會認真向吉民少爺學習。”
    “好。這段時間你除了秘書處的事情，也多去各局轉轉，了解下各部門的運轉。等明年三月郡主過門之後，你就可以赴任了。”
    “奴婢明白了。”
    “桂思秋和你搭檔如何？”
    “她為人忠厚老實，做事讓人放心。”
    “那就帶去池州吧。還需要什麽人手，列個名單給我。給你二十個名額。”
    “奴婢這兩天去各局考察後再給您。”
    “理當如此。你去準備吧。我陪女兒玩會。”
    陳吉發將此事安排妥當，後院便不存在姬妾了，他打算按照後世的價值觀，與郡主一生一世一雙人。
    至於這院子的裝修風格，他沒打算動，準備將原來熊韻芝的這間院子封存起來，再把陳吉民搬走後空出來的個院子擴大，重裝，為迎接郡主做準備。
    等將家事安排妥當，陳吉發抽空給郡主寫了回信，考慮到她喜歡棋譜，於是將他與洪承疇定西北的那三盤棋進行了複盤，畫在紙上寄給郡主賞玩。
    此後，又用了數日時間與總社的頭頭腦腦們會麵聽取匯報，到江夏各處重要機構、企業、公益項目去考察，時間便來到了崇禎十二年的除夕。
    曆史到崇禎十三年的時候，已經因為穿越者陳吉發的種種所作所為變得麵目全非。
    軍事上，西北流寇已經基本肅清，清軍在京畿大敗之後，皇太極威信嚴重受損，為挽回頹勢，轉移矛盾，比曆史上提前半年策劃了鬆錦之戰，於崇禎十二年冬天修建義州城，並將全部兵力集中起來，進逼錦州，迫使關外明軍出兵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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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抽調西北邊軍，由洪承疇帶領前往救援，崇禎十三年正月，於寧遠集結約八萬兵力。
    這個數量遠小曆史，是因為京畿之戰時陳吉發擊潰了不少草台“王師”，進京後，又重整京營，縮編嚴重。
    此外，吳三桂封薊國公後，要以封地養兵，所以對原山海關駐防的部隊進行了優化，許多外地來的總兵被遣返，原有的部隊也進行了員額核減，裏外裏，賬麵上少了許多兵馬，也是應有之義。
    但如今這八萬人，卻是實打實的八萬精銳。
    而且少了許多貪生怕死的總兵，論戰鬥力，恐怕比曆史上那十三萬大軍要強了不少。
    此外，李平寇恢複了東江鎮，隔三差五在海上給滿清的沿海城鎮來幾輪炮轟，對錦州的明軍也有很大的幫助。
    總體來講，皇太極比曆史上麵臨更困難的局麵，而相對來說，朝廷的日子就要好過不少。
    陳吉發暫時不想插手關外的戰爭。
    崇禎十三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朝廷和滿清的戰爭，讓他們先打著。
    反正現在陳新甲也不在了，崇禎皇帝也沒啥權威，洪承疇威望日盛，領著八萬精兵，還有充足的補給，應該能比曆史上撐的更久。
    過完年，陳吉發先去給太子殿下拜年，順便檢查雙方賭約完成的情況。
    太子朱慈烺跟著陳吉發南下後，寄宿在楚王府在江夏東郊的莊子裏。
    在河北招募的十戶流民，便安置在這個莊子。
    按照賭約，太子按照長幼尊卑、鄉賢治鄉的那套辦法來管理這十戶人家，幫助他們開墾荒地，耕種致富。
    陳吉發並沒有刻意去為難他們，反而安排農會上門提供了技術指導，但太子殿下年輕氣盛，並未采納。
    因為宗族治理的關係，十戶人家由其中一位有名望的老者協調勞作，調解糾紛，生活上是比較和諧的。
    但在生產勞作上，由於缺少競爭，宗族之內吃大鍋飯的關係，比周圍農民缺少積極性。
    而且，因為重農抑商的關係，宗老反對族人到金口鎮去打工，農民沒有副業收入，手中的現金非常少。
    如今陳吉發到莊子上看，發現這裏的農戶占著最好的王莊土地，但還產出比不上灘塗地上的流哨，農民收入更是慘不忍睹。
    不過，太子殿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反而振振有詞。
    “你瞧，金口治下之民，每日為生計奔波不息，哪有什麽時間照顧家庭？聽說，就連武安公本人，後院裏也沒個大戶人家的樣子。孤所選這十戶人家，雖說用度的確不如你治下，但家族和睦，有事相互幫助，實乃德治天下的典範。”
    “貧窮不是大同世界。”陳吉發駁斥道，“百姓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金口鎮並未反對閑適的生活，那些願意每日隻做四個時辰就回家相夫教子者大有人在，太子殿下看問題不能以偏概全。”
    “可孤到金口，每日看到都是忙忙碌碌的人。”
    “勤勞方可致富。總有人希望用自己的辛苦換家人或者後代的福祉。我們可以倡導家庭倫理，就像您說的，我本人家庭十分失敗，所以我現在也在調整。但這並不代表因為要追求家庭和睦，就犧牲掉整個社會、整個族群提高生產力、提升物質水平的努力。任何事物，擁有了才有選擇不要的權利，若是從開始就沒有能力擁有，那還談什麽不要呢？為政者，最忌諱便是自欺欺人。”
    小太子臉色漲紅，猶自不服氣。
    “可百姓過得很好，孤每次去，都感恩戴德！”
    “因為你是太子，是他們的主子。看問題，不能隻看表麵。不如這樣，今日我陪你去看看，如何？”
    “去就去。”
    “事先說好，你得聽我安排才行。”
    太子狐疑，覺得這奸臣怕是又要想什麽詭計。
    “你別怕，再說，江夏就是我的地盤，真要做什麽事，你也攔不住。”
    “你——！算了，孤倒要看看你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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