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全傳第1回第1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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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公全傳第一回
話說南宋南渡之後,都城遷至臨安。高宗皇帝建炎四年,改元為紹興元年。在朝廷中有一位京營節度使,名叫李茂春,他本是浙江台州府天台縣人,娶了王氏為妻,夫妻二人樂善好施。李大人為人極為仁慈,隻是帶兵時軍令不夠嚴明,因此被罷官,回到家鄉。回到家中後,他依舊熱心助人,修橋補路,救濟那些處於困境中的人,冬天施舍棉衣,夏天施舍湯藥。鄉親們都稱他為“李善人”。
然而,有些人私下裏議論道:“這李善人恐怕不是真心為善,若真是真心,怎麽連個兒子都沒有呢?”這話恰好被李大人聽到,他心中鬱悶,回到家中後,臉上的愁容怎麽也藏不住。夫人王氏見他如此,便問他為何悶悶不樂。李大人說道:“今日我在街市上閑逛,大家都稱我為李善人,可有人在暗中議論,說我不是真心為善,還說若真心為善,怎會沒有兒子。我想上天有眼,神佛也有靈,理當賜給我們一個兒子才是。”夫人王氏勸他納個妾室,說這樣或許能生兒育女。李大人卻說道:“夫人,你這話可不對。我怎肯做那不才之事?你年紀還不到四旬,尚有生養的可能。你我齋戒沐浴三天,一同到永寧村北的天台山國清寺拜佛求子。倘若上天有眼,咱們夫妻定能得個兒子。”王氏覺得有理,點頭同意。
李茂春選好了日子,帶著僮仆,夫人王氏坐著轎子,自己騎著馬,一行人來到天台山下。隻見天台山高聳入雲,山峰挺拔,樹木鬱鬱蔥蔥。國清寺坐落在半山之上,山門高大雄偉。他們來到山門之外,隻見寺內鍾鼓二樓,從前到後共有五層大殿,後麵還有齋堂、客舍以及二十五間藏經樓。李員外下馬,寺裏的僧人出來迎接,將他們請到客堂奉茶。老方丈性空長老得知是李員外前來降香,親自出來接見,帶著他們到各處拈香。
李茂春夫妻二人先到大雄寶殿拈香,虔誠地禱告:“佛祖保佑,千萬讓我們得個兒子,延續香火。若佛祖顯靈,我們定當重修古廟,重塑金身。”禱告完畢,又到各處拈香。當他們來到羅漢堂拈香時,燒到第四尊羅漢像前,那神像突然從蓮台墜地。性空長老見狀,說道:“善哉善哉,員外日後必定能得貴子,過些日子我再來給員外道喜。”
李員外回到家中後,不久夫人王氏便有了身孕。過了幾個月,夫人果然生下一個公子。孩子出生的時候,紅光籠罩著院子,奇異的香氣撲鼻而來,李員外心中十分歡喜。然而,這孩子自出生後就哭聲不止,一直哭到三朝之時。
三朝這天,親友鄰裏都來慶賀。外麵家人進來回話說,國清寺的方丈性空前來賀喜,還帶來了一份厚禮。李員外趕忙出去迎接。性空說道:“恭喜員外,令郎可還安好?”李員外說道:“這孩子從出生就一直哭到現在,我正為此事憂慮,老和尚可有什麽辦法?”性空說:“這好辦,員外先把令公子抱出來讓我看看。”李員外有些猶豫,說道:“孩子還未滿月,抱出來恐怕不妥。”性空說:“無妨,員外可用袍袱蓋上,這樣就不會衝撞三光了。”李員外覺得有理,急忙把孩兒從裏麵抱出來,給眾人觀看。隻見這孩兒五官清秀,相貌清奇,隻是啼哭不停。性空和尚走上前來,那孩兒一見和尚,立刻停止了啼哭,還咧嘴笑了。性空和尚用手摸著孩兒的頭頂說道:“莫要笑,莫要笑,你的來曆我知道。”
隨後,性空和尚便說要收這孩子為記名徒弟,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李修緣。李員外答應下來,把孩兒抱進房內,又出來給和尚準備齋飯。吃過齋飯後,眾親友紛紛散去,性空長老也離開了。李員外另外雇了奶娘來扶養孩兒。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李修緣長到七歲,他平日裏沉默寡言,也不與同村的兒童玩耍。李員外請了一位老秀才杜群英先生來教他讀書,同時還有兩個同伴,一個是永寧村武孝廉韓成的兒子韓文美,當時九歲;另一個是李夫人的內侄王全,他也是永寧村人,是兵部司馬王安士的兒子,那年八歲。三個孩子一同讀書,相處得十分和睦。李修緣雖然年幼,但過目不忘,讀書時一目十行,才學出眾。杜先生對他感到十分驚奇,常對人說:“日後能成大器的,必定是李修緣。”
到了十四歲時,李修緣對五經四書以及諸子百家的書籍都背誦得極為熟練。他和王全、韓文美在學房時,時常作詩,詩中的口氣遠大,頗有抱負。這一年,他們本打算去縣裏考取文童,可就在這時,李茂春臥床不起,昏迷不醒,病勢十分危急。李員外派人把內弟王安士請來,在床前說道:“賢弟,我恐怕不久於人世了。你外甥和你姐姐,往後就全靠你照應了。修緣這孩子,不可讓他放縱性情,荒廢讀書。我已給他定下了一門親事,是劉家莊劉千戶的女兒。家中內外事務無人操持,全仗賢弟費心了。”王安士說道:“姐丈放心養病,不必多囑咐,我自會照應他們。”李員外又對王氏夫人說道:“賢妻,我今年五十五歲,也不算短命。我死後,你千萬要好好扶養孩兒,教導他成才,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說罷,又囑咐了李修緣幾句,隨後心中一陣慌亂,口眼一閉,便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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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去世後,全家悲痛不已,王安士幫著辦理完喪事。因為守孝,李修緣不能去參加考試。這一年,王全和韓文美都中了秀才,兩家擺宴慶賀。
王氏夫人家中有一座間心樓,平日裏家中所辦的事情,都寫在帳上。每年歲底,寫好表章,連同帳本一同上交,一年來家中大小事都毫無隱瞞。李修緣喜好道學,每次見到經卷都愛不釋手,讀起來便舍不得放下。
又過了兩年,王氏夫人一病不起,不久便去世了。李修緣痛哭一場,王員外幫著料理完喪事。此後,李修緣越發癡迷道書。到了十八歲,守孝期滿。他早已看破紅塵,立誌出家。家中的事情,便都交給王員外辦理。李修緣自己到父母墳前,燒了些紙錢,又給王員外留下一封書信,便離開了家。
王員外兩天沒見到外甥,派人四處尋找,卻不見李修緣的蹤影。他拆開書信一看,上麵寫著:“修緣去了,不必尋找。他年相見,便知分曉。”
王員外知道外甥向來親近佛道,便派人到臨近的庵觀寺院尋找,可找遍各處,也不見李修緣的下落。王員外又派家人張貼白帖,上麵寫道:“如有人把李修緣送來,謝白銀百兩。如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送信來,謝銀五十兩。”然而一連找了三個月,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且說李修緣自從離家後,信步遊行,來到了杭州城。他身上的銀錢都已用盡,便到廟中想要出家,可廟中的人見他如此,都不敢留他。他又來到西湖飛來峰上的靈隱寺廟中,見到了老方丈。這方丈乃是九世比邱僧,法名元空長老,號遠瞎堂。元空長老一見李修緣,便知道他是西天金身降龍羅漢降世,奉佛法旨前來度化眾生。隻是他此時執迷不醒,元空長老用手擊了他三掌,打開了他的天門,李修緣這才知道自己的根本源流。他拜元空長老為師,法名道濟。
道濟時而坐禪,時而癲狂,廟中的人都叫他顛和尚,外麵的人則叫他瘋和尚,訛傳為濟顛僧。他本是奉佛法旨度世而來,在外麵濟困扶危,勸化眾生。在廟內,他不論哪個和尚的錢物,見了就偷,偷來的衣服便拿去當了,還喜歡吃酒吃肉。常有人說和尚本應吃齋,為何他卻吃酒?濟顛說道:“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唯我修心不修口。”
濟顛在廟中與監寺僧廣亮向來不合。廟中除了方丈,就屬監寺僧地位尊崇。廣亮新做了一件僧衣,價值四十吊錢。濟顛把僧衣偷去當了,還把當票貼在了山門上。監寺僧廣亮發現僧袍不見了,派人四處尋找,找到了當票。和尚掛失票也不行,隻好叫了四個人抬著山門去當鋪贖衣。廣亮回稟老方丈,說:“廟中的瘋和尚濟顛不守清規,常偷眾僧的銀錢衣物,理應按清規治罪。”元空長老說道:“道濟沒有贓物,不能治他的罪。你們暗中去訪察,若找到贓證,把他帶來見我。”
廣亮派了兩個徒弟暗中訪拿濟顛。濟顛在大雄寶殿的供桌頭睡覺。這兩個小和尚誌清、誌明,每日都留意著濟顛的一舉一動。這天,見濟顛在大殿裏探頭探腦,四處偷瞧,之後又躡手躡腳地出來,懷中鼓鼓囊囊的。濟顛剛走到甬道當中,誌清、誌明從屋內出來,說道:“好你個濟顛,又偷了什麽物件?休想逃走!”說著便伸手抓住濟顛,帶著他到方丈房中回話。
監寺廣亮先對長老說:“稟方丈,咱們廟中濟顛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應按清規戒律治罪。”元空長老心中想著:“道濟,你偷了廟中物件,卻被他們拿住,我雖想護著你,可也無話可說。”於是吩咐道:“把他帶上來。”濟公來到方丈前,說道:“老和尚,我在這裏間心呢。”元空長老也不讓他磕頭,說道:“道濟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該當何罪?”廣亮說道:“應砸毀衣缽戒碟,逐出廟外,不準再為僧。”老方丈說:“先重責他。”便問道:“道濟,把偷的東西獻出來。”濟公說道:“師傅,他們欺負我。我在大雄寶殿睡覺,因為掃地沒有盛土的東西,就把土放在懷中。你們來看。”說著,解開絲絛,土片嘩啦一聲落了下來。
老方丈大怒,說道:“廣亮誤害好人,應得重責!”便吩咐拿響板要打監寺。眾僧都圍過來看熱鬧。濟公自己走出方丈房,來到西湖邊,見樹林內有人上吊。濟公趕忙過去,想要救此人。
正是:行善之人得聖僧救,落難女子父女相會。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回
在西湖邊,濟公長老一眼瞥見有人正要上吊。他心中一動,掐指一算,已然知曉此人的來曆。原來,此人姓董名士宏,是浙江錢塘縣人士,素來以孝順母親聞名鄉裏。董士宏的父親早逝,家中隻剩他與母親秦氏相依為命。後來,他娶了杜氏為妻,可惜杜氏早早離世,留下女兒玉姐,乖巧伶俐。
董士宏是個錘金匠,靠著一門手藝謀生。玉姐八歲那年,秦氏老太太突然染病臥床不起。為了給母親治病,董士宏掏空了家底,無奈之下,隻好將女兒玉姐典賣到顧進士家做使女,換取五十兩典銀。他騙母親說女兒去了外祖家,可老太太終究還是沒能等到見孫女最後一麵,在病痛中離世。料理完母親的喪事,董士宏離開家鄉,前往鎮江府謀生。整整十年,他省吃儉用,好不容易積攢了六十兩紋銀,滿心想著贖回女兒,為她找個好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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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董士宏回到臨安,在錢塘門外的悅來客店住下。次日,他帶著銀子來到百家巷打聽顧宅的消息,卻得知顧進士早已升遷外任,無人知曉去向。董士宏頓時如墜深淵,仿佛高樓失足、孤舟斷纜,滿心絕望。他四處打聽,卻始終沒有顧大人和女兒的下落。心灰意冷之下,他在天竺街的酒店喝起了悶酒,幾杯下肚,便醉倒了。等他迷迷糊糊出了酒店,竟走錯了路,連積攢多年的銀子也不知丟在了何處。
酒醒後的董士宏,摸遍全身也找不到銀子,頓時慌了神。想到再也見不到女兒,自己又一無所有,萬念俱灰的他來到樹林,解下腰間的絲絛,準備一死了之。就在這時,一個和尚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嘴裏念叨著:“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死了倒比活著強!我也要上吊!”說著,就要把絲絛往樹上拴。
董士宏一驚,連忙上前攔住:“和尚,你為什麽尋短見?”濟公裝作可憐巴巴的樣子說:“我和師父化緣三年,好不容易湊了五兩銀子。師父派我去買僧衣僧帽,我一時貪杯喝醉了,把銀子弄丟了!我不敢回廟見師父,想來想去,活著也沒臉,不如死了算了!”
董士宏聽了,心中一軟:“和尚,為了五兩銀子不至於尋死。我身上還有五六兩散碎銀子,反正我現在也用不上,就送給你吧。”說著,掏出銀子遞給濟公。濟公接過銀子,卻大笑起來:“你這銀子成色可不行,又碎又潮!”董士宏心裏有些不悅,但還是說:“你將就著用吧。”濟公應了一聲,轉身就走。董士宏忍不住抱怨:“這和尚不知好歹,我好心送他銀子,連聲謝都沒有。”
可沒走多遠,濟公又折了回來:“我一看見銀子就迷糊了,還沒問恩公貴姓?為何在此傷心?”董士宏便把自己丟銀子、找女兒無果的遭遇說了一遍。濟公聽了,竟然說:“原來你也丟了銀子,見不到女兒了。那你死吧,我走了!”董士宏又氣又急:“這和尚說話怎麽這麽不中聽!”
濟公又走了幾步,突然回頭:“董士宏,你是真想死,還是假想死?”董士宏沒好氣地說:“當然是真死!怎麽?”濟公笑嘻嘻地說:“你要是真死,不如做件好事。你這身衣服也值五六兩銀子,你死了被野獸啃咬,不如脫下來送給我,落個幹幹淨淨,多好!”董士宏氣得渾身發抖:“好你個和尚,我好心幫你,你倒來訛我!”
濟公拍手大笑:“別生氣!我問你,就為丟了幾十兩銀子就尋死?這樣吧,我幫你找回女兒,讓你們父女團圓,怎麽樣?”董士宏歎了口氣:“就算找到女兒,贖身銀子沒了,又有什麽用?”濟公胸有成竹:“放心,我自有辦法,跟我走吧!”董士宏這才想起問:“師傅,您在哪個寺廟修行?怎麽稱呼?”濟公大大咧咧地說:“我是西湖飛來峰靈隱寺的道濟,別人都叫我濟顛僧。”
董士宏見濟公說話不似常人,便解下絲絛,跟著他往前走。濟公一邊走,一邊哼起山歌:“走走走,遊遊遊,無是無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當年作馬牛……”
兩人進了錢塘門,來到一條巷子。濟公停下腳步,對董士宏說:“你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有人問你,就照實說。千萬別走,今天一定讓你見到女兒!”董士宏滿心感激:“聖僧慈悲!”濟公抬頭一看,見路北有座氣派的大宅,門口站著一群仆人,門上牌匾高懸,便知道是大戶人家。
濟公大步上前,衝仆人們一拱手:“各位辛苦!這是趙宅嗎?”仆人們見是個衣衫破舊的和尚,沒好氣地說:“是趙宅,你有事?”濟公故作神秘:“我聽說府上老太太病得厲害,怕是撐不住了。我特意來給老太太看病!”仆人們一聽,說道:“和尚,你來晚了!老太太是心疼孫子急出的病,我家老爺剛去請名醫李懷春先生了,一會兒就回來。”
正說著,遠處傳來馬蹄聲,一群騎馬的人朝著這邊走來。為首三人,騎著白馬的是名醫李懷春,身著寶藍緞員外氅,風度翩翩;旁邊是富翁蘇北山,慈眉善目;還有一位同樣是員外打扮。濟公見狀,快步上前攔住馬頭:“三位留步!我和尚等你們好久了!”
後麵的趙文會見狀,著急地說:“和尚,我們忙著請先生給母親治病,改天再來化緣!”濟公連連擺手:“我不是來化緣的!我聽說府上老太太病重,特意來治病。我可發過誓,哪裏有人病了,我就去哪裏!”趙文會皺起眉頭:“我請的可是名醫李懷春先生,不需要你。”
濟公轉頭看向李懷春,笑嘻嘻地問:“先生既然是名醫,我請教你,新出籠的熱饅頭能治什麽病?”李懷春一愣:“本草上沒記載,我不知道。”濟公哈哈大笑:“連這都不知道還稱名醫?熱饅頭當然治餓!依我看,我跟你們去趙宅幫幫忙吧!”李懷春也好奇濟公的本事,便說:“好,一起走吧。”
眾人進了趙宅,來到老太太的房間。李懷春先給老太太把脈,搖頭道:“痰瘀上行,但老太太年事已高,氣血兩虧,這病不好治,趙員外另請高明吧。”趙文會急得直冒汗:“先生,您給推薦個人吧!”李懷春說:“臨安城裏,就數我和湯萬方醫術最好,我倆水平差不多,我治不了的,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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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濟公湊了過來:“別著急,我給老太太看看!”趙文會本就是孝子,一聽這話,連忙說:“那就麻煩大師了!”李懷春也想看看濟公到底有什麽本事。濟公走到老太太床前,在她頭上拍了兩下,一本正經地說:“老太太死不了,腦袋還硬著呢!”李懷春忍不住皺眉:“和尚,你說什麽胡話?”
濟公也不搭理他,對著老太太喊道:“痰啊痰啊,快出來!老太太快憋壞了!”眾人正覺得好笑,老太太突然咳出一口痰來。濟公立刻掏出一塊藥:“拿碗陰陽水來!”趙文會見狀,忍不住問:“大師,這是什麽藥?能治好我母親的病嗎?”
濟公舉起藥塊,大聲說:“此藥隨身用不完,並非丸散與膏丹,人間雜症他全治,八寶伸腿瞪眼丸!”說著,把藥放進水裏化開,“老太太是急火攻心,痰堵在了嗓子眼。吃了我這藥,立馬見效!”
趙文會見濟公說中了母親的病因,知道他有本事,連忙跪下磕頭:“大師慈悲!我兒子也病得厲害,昏迷不醒。母親就是為他著急才病倒的。求大師一並救救我兒子!”濟公喂老太太喝下藥水,老太太果然漸漸清醒過來。趙文會大喜過望,又求濟公給兒子治病。濟公慢悠悠地說:“治病不難,但你得依我一件事……”
濟公究竟提出了什麽條件?能否讓董士宏父女團圓?趙文會兒子的病又能否治愈?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三回
濟公成功治愈趙文會母親的病症後,趙文會又懇請濟公為自己六歲患病的兒子診治。濟公思索片刻說道:“這病我能治,隻是藥引子難找。必須要找到一位五十二歲、五月初五出生的男子,以及一位十九歲、八月初五出生的女子,取兩人的眼淚入藥,才能藥到病除。”蘇北山和李懷春見濟公醫術神奇,不禁好奇詢問他的來曆和住處,濟公如實相告。
趙文會立即派家人在府中及周邊尋找符合條件的人,可找了一圈,要麽年齡對不上生日,要麽生日對不上年齡。直到眾人找到門口,發現站著一位年過半百的男子。家人趙連升趕忙上前詢問:“老兄貴姓?”對方答道:“我姓董名士宏,是錢塘本地人,在此等人。”趙連升又問:“老兄今年五十二歲?”“正是。”“五月初五生辰?”“沒錯。”趙連升大喜,拉著董士宏說:“董爺,我家主人有請!”董士宏疑惑不解,趙連升便將尋找藥引子的緣由告知。
董士宏跟著趙連升進了府,見到了濟公和趙文會等人。濟公隨即吩咐:“快去尋找十九歲、八月初五出生的女子!”董士宏一聽這條件,心中猛地一動,這不正和自己女兒的生辰、年齡相符嗎?正忐忑間,家人回稟:“姑奶奶的丫環春娘,今年十九歲,八月初五出生,已找來。”
春娘一進門,董士宏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玉姐,頓時老淚縱橫。玉姐認出父親,也忍不住痛哭起來。濟公見狀,哈哈大笑道:“善哉善哉!今日真是一舉三得,三全其美!”他取出隨身的藥,讓家人用兩人的淚水將藥化開,給趙公子灌下。沒過多久,趙公子便神清氣爽,病症全消。
隨後,濟公向趙文會講述了董士宏丟銀尋死、自己助他們父女團圓的經過。趙文會深受感動,不僅贈予董士宏一百兩銀子,還讓他領走春娘,同時表示會再為自家小姐另買丫環。李懷春這才知曉,眼前這位和尚竟是靈隱寺大名鼎鼎的濟公長老。蘇北山也趕忙上前行禮,懇請濟公為自己母親治病。濟公爽快答應:“走,去你家瞧瞧!”
趙文會不好強留,拿出百兩白銀想給濟公添置衣物。濟公卻附在他耳邊,小聲叮囑了一番。趙文會連連點頭:“師父放心,我一定照辦!”說罷,濟公便與蘇北山一同離開趙宅。董士宏父女千恩萬謝,送別濟公後暫且不提。
到了蘇北山家,濟公在書房坐下,詳細詢問老太太的病情。蘇北山歎息道:“實不相瞞,請過無數名醫都不見效。之前神醫湯萬方先生診治無果,後來李懷春先生來看,也沒能治好。都說母親年事已高,氣血兩虧,怕是難以調養。今日能遇到聖僧,真是我母親的福氣!”
兩人說著便來到老太太的房間。隻見老太太躺在床上,身旁的婆子丫環們見濟公衣衫襤褸,忍不住露出嘲笑的神色。濟公卻不在意,開口道:“世人休笑僧衣破,本來麵目世上無。”說罷,他掏出一塊漆黑如檳榔、卻散發著奇異香氣的藥。蘇北山好奇接過,詢問藥名。濟公開玩笑道:“這是我的妙藥,名叫要命丹,能把人的命從閻王爺手裏奪回來,也叫伸腿瞪眼丸!”
蘇北山趕緊用水化開,給母親灌下。果然,沒過多久,老太太就痊愈了。蘇北山欣喜萬分,吩咐擺下酒席,在書房款待濟公。席間,兩人談古論今,濟公談吐不凡、學識淵博,蘇北山這才意識到眼前人是位世外高人,當即拜濟公為師,還想為他置辦新衣。濟公婉拒道:“你若真想謝我,隻需如此這般……我也該走了。”蘇北山挽留道:“師父,這兒就跟您家一樣,想來就來,住多久都行!”濟公笑著答應,隨後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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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蘇家後,濟公漫步街頭,一邊走一邊哼唱:“自古當年笑五侯,含花逞錦最風流,如今聲勢歸何處?孤家斜陽漫對愁……”回到靈隱寺,濟公像往常一樣,跑到大碑樓上睡覺。監寺廣亮一直對濟公懷恨在心,想找機會報複。得知濟公在大碑樓,便派徒弟必清趁夜放火,企圖燒死濟公。
第一次放火時,濟公一盆尿澆下去,把必清澆了個透心涼,火也滅了。廣亮不甘心,又派人第二次放火,這次大碑樓燃起熊熊大火,瞬間烈焰騰空,濃煙滾滾。廟中眾僧被驚醒,紛紛驚呼:“不好!瘋和尚還在樓上,怕是凶多吉少!”眾人趕忙救火。火滅後,廣亮正暗自得意,卻見濟公大搖大擺從大雄寶殿走出來,哈哈大笑道:“人叫人死不肯,天叫人死有何難!”
廣亮見狀,氣不打一處來,跑到方丈那裏告狀:“火燒大碑樓,濟公難辭其咎,必須治罪!”方丈卻搖搖頭:“這是天意,與道濟無關。”廣亮不死心,繼續爭辯:“國有國法,廟有廟規!濟公成天點燈不滅,引火上身,違反清規,理應將他趕出寺廟,砸毀衣缽戒碟!”方丈想了想,說:“處罰太重,就派他去化緣,重修大碑樓吧。”
隨後,方丈叫來濟公,說道:“道濟,你不守清規,致使大碑樓被燒,現命你化緣一萬兩銀子重修此樓。問問你師兄,給你多少期限?”濟公轉頭問廣亮:“師兄,你給我多久?”廣亮冷笑道:“三年時間,能化來一萬兩銀子嗎?”濟公直搖頭:“太久,說近點!”廣亮又說:“一年?”濟公還是嫌久。“半年?”依舊不行。“一個月?”濟公還是搖頭。廣亮不耐煩了:“一天!一天化一萬兩,總行了吧?”濟公哈哈大笑:“一天化一萬兩,你去化!我可做不到!”
最後,眾僧商議決定,給濟公一百天期限,如果能化來一萬兩銀子,就將功贖罪。濟公滿口答應,可每日出門,不是舍藥救人,就是收記名徒弟,還時常裝瘋賣傻,壓根沒把化緣的事放在心上,也不見他拿出一兩銀子。
這天,濟公見看山門的和尚不在,便溜進韋馱殿。望著韋馱神像威風凜凜的模樣,濟公突發奇想:“老韋,跟我出去逛逛!”說罷,扛起韋馱神像就出了山門,沿著西湖邊走邊逛。路人見狀,紛紛議論:“從沒見過扛著韋馱像化緣的和尚!”濟公卻滿不在乎:“這是我們廟搬家,少見多怪!”
正走著,濟公突然發現前方一股黑氣衝天,他心中一動,連擊三掌,喃喃道:“善哉善哉,這事我得管!”抬頭一看,前方大街路北有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酒飯館,酒牌上寫著“太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口稱臣是酒中仙”,兩旁掛著對聯“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裏麵熱鬧非凡。
濟公掀開簾子進店,掌櫃的以為他是來化緣的,隨口說道:“和尚,我們這兒初一十五才施舍。”濟公一本正經地回應:“巧了,我們這兒也是初一十五才賣飯!”說著便站在門口。這時,東邊來了三個客人,像是米糧店掌櫃請的客。濟公伸手攔住:“三位要吃飯?這兒初一十五才營業!”幾撥客人都被濟公給勸退了。
掌櫃的見狀,怒氣衝衝地跑出來:“和尚,你把客人都趕走,安的什麽心?”濟公無辜地說:“我進門吃飯,你說初一十五,我以為真的呢!”掌櫃的這才反應過來:“我還以為你是化緣的!”濟公這才大搖大擺扛著韋馱走進後堂,找了張桌子坐下,點了幾樣菜,喝了四五壺酒。
吃完後,濟公叫跑堂的算賬,一共一吊六百八十文。濟公擺擺手:“記賬吧,下次一起給。”掌櫃的早就盯著他,一聽沒錢,立馬過來攔住:“把客人都趕走,吃完還想不給錢?今天必須結清!”兩人正爭執不下,突然外麵傳來一聲大喊,兩位英雄現身,眼看一場風波即將在酒飯館掀起……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四回
濟公在酒飯館吃完飯後,因沒錢結賬,正與店裏人爭得不可開交。就在這時,門外走進兩個人,徑直來到濟公麵前行禮。
眾人定睛一看,走在前麵的人身材魁梧,身高八尺有餘。他頭戴翠藍色紮巾,紮巾上的擂金抹額裝飾著二龍戲珠圖案,迎麵的茨菇葉隨著步伐輕輕晃動;身穿藍色箭袖袍,腰間係著絲絛,腳上蹬著青緞靴子;四方海口,頷下一部黑胡須,瀟灑地垂在胸前。跟在後麵的人二十歲出頭,頭戴繡著五彩團花的粉緞軟包巾,身著繡有三藍花朵的粉色緞絞箭袖袍,腳蹬快靴,外披英雄氅;麵色蒼白中透著青灰,沒有一絲血色。
原來,走在前麵的是美髯公陳孝,後麵跟著的是病眼神楊猛。兩人剛從外地保鏢回來,打算去靈隱寺看望濟公。路過這家酒飯館時,聽到裏麵吵吵嚷嚷,便掀簾走了進來,看到濟公正與夥計爭執不下。
陳孝急忙上前給濟公行禮,關切地問道:“師傅,您怎麽在這兒起爭執了?是誰欺負您了?告訴弟子,我幫您出氣!”楊猛也在一旁摩拳擦掌。陳孝見狀,趕忙攔住楊猛:“兄弟別衝動,先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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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鋪夥計見這兩人氣勢不凡,嚇得哆哆嗦嗦地解釋道:“二位老爺別生氣,這位大師傅吃完飯不給錢,還口出不遜,所以才吵起來了。”濟公立刻告狀:“好哇,你們倆來得正好,這家店可把我欺負慘了!”陳孝問道:“師傅,他們怎麽欺負您了?”濟公理直氣壯地說:“我吃完飯,他們不讓走,非要我給錢!”
陳孝聽了,忍不住笑了:“師傅,吃飯給錢,這是應該的呀。”隨後他轉頭對掌櫃的說:“掌櫃的,你們不認識這位和尚,他吃多少錢,都別找他要,我來付賬!這位就是靈隱寺的活佛濟公長老!”掌櫃一聽,連忙賠禮:“實在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濟公也不客套,直接問道:“你們倆吃飯了沒?”陳孝回答:“我們吃過了。”濟公一拍手:“正好,你倆給我扛著韋馱,跟我去化緣!”陳孝有些為難:“師傅,您的弟子裏有不少富貴人家,您要是缺錢,十兩八兩的,我隨時能拿出來,何必親自去化緣呢?”濟公卻搖搖頭:“化緣那是我和尚的本事!楊猛,你來扛韋馱!”楊猛生性憨厚,也不多問,扛起韋馱就跟著濟公走。
三人出了酒飯館,往東走去。街上有人認出了陳孝和楊猛,小聲議論道:“這兩位達官貴人,怎麽跟著和尚化起緣來了?”陳孝聽了,臉一下子紅了,趕緊蹲到一旁,找熟人說話來掩飾尷尬。楊猛卻渾然不覺害羞,大大咧咧地跟著濟公往前走。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一家新開張的大茶葉鋪前。濟公讓楊猛放下韋馱,心裏暗自盤算一番後,走上茶葉店的台階,衝著店裏喊道:“辛苦,辛苦!”店裏的夥計聽見濟公打招呼,趕忙迎出來:“和尚,您是來買茶葉的?”濟公擺擺手:“不買茶葉。我聽說你們鋪子新開張,特來道喜!”夥計一聽,熱情地說:“原來是來道喜的,快請裏麵吃茶!”濟公接著說:“一來道喜,二來我想化個小緣。”夥計問道:“您想化多少?”濟公伸出兩根手指:“給二百兩銀子,我立馬走人,不多要!”
夥計一聽,瞪大了眼睛:“化小緣就要二百兩?和尚,您還是去別處吧,我們小店可施舍不起!”濟公哈哈大笑:“現在給二百兩就行,等太陽一到正午,就得四百兩;太陽偏西,要六百兩;太陽落山,就得八百兩。要是讓我化一天一夜,把你這鋪子給我,都不夠算帳的!”
掌櫃的在一旁聽著,知道這是個瘋和尚來搗亂。旁邊有位愛管閑事的顧客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勸道:“和尚,人家新開張,你別在這兒鬧。你要是想化點香火錢,我給你;要是想化個三吊兩吊的,換身衣服,改天來,我也能幫你。”濟公卻調侃道:“在你身上,你馱得動我嗎?”那人見濟公說話不著調,沒好氣地說:“別開玩笑了!你要是真能化出銀子來還好說,化不出來,可就不算好和尚!”濟公胸有成竹:“不用你管,瞧好吧,我自有辦法!”
接著,濟公轉頭對楊猛說:“楊猛,待會兒從南邊胡同會出來一個老道,你瞧見了就揪住他,在這鋪子門口揍他一頓。到時候,茶葉鋪就得吃人命官司!”楊猛是個直性子,聽了濟公的話,點點頭,瞪大眼睛緊盯著胡同口,等著老道出現。
沒過多久,果然從胡同裏走出一個老道。這老道身高八尺,細腰寬背,頭戴青緞子九梁道巾,身穿藍緞子道袍,腰間係著絲絛,腳蹬白襪雲鞋;背上背著一口寶劍,劍鞘是綠沙魚皮材質,上麵係著黃絨穗頭和腕帶,劍鞘上的真金裝飾閃閃發亮;老道麵容清臒,宛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五官清秀,頷下三綹長髯,根根分明,隨著步伐輕輕飄動。他一邊走,一邊口中吟唱道:“玄中妙,妙中玄,三清教下有真傳。也非聖,也非仙,長在洞中苦修煉,口服金丹原神現,方顯三清真有傳。”
楊猛一見老道,頓時火冒三丈,大喊一聲:“好你個妖道,我在這兒等你好久了,往哪兒跑!”說罷,掄起拳頭就朝著老道打去。
那麽,這個老道究竟從何而來?濟公又為什麽要讓楊猛打他呢?原來,臨安城內太平街住著一位名叫周景、字望廉的財主,此人富甲一方,外號“周半城”。他膝下僅有一子,名叫周誌魁,年方二十一歲,還未娶妻。周誌魁相貌堂堂,提親的人不少,但他高不成低不就,官宦人家看不上,小戶人家又不願娶,因此一直未婚。
周誌魁突然身患重病,在花園書房調養,周員外請了許多名醫診治,吃了不少藥,病情卻不見好轉。一天晚上,周員外心中擔憂,提著燈籠親自去後花園書房查看兒子的病情。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男女的歡笑聲。周員外心中一驚:“莫不是家裏的婆子丫環勾引我兒,做出敗壞家風的事?”他輕手輕腳走到窗邊,用唾沫浸濕窗紙,往裏偷看。
隻見屋內順前簷有一張炕,炕上擺著一張小桌,桌上放著幾樣酒菜,一枝蠟燭在桌上搖曳。東邊坐著自己的兒子,西邊坐著一位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頭上珠翠閃耀。周員外仔細一看,竟然是東隔壁鄰居王成王員外的女兒王月娥。周員外大驚失色,心想:“我和王員外自幼交好,這兩個孩子怎麽做出這種事!”他怕進去會讓兩人羞愧尋短見,隻好默默轉身回到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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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夫人後,周員外熄滅燈籠,長歎一聲:“夫人,你可知兒子的病是怎麽回事?他竟然和東隔壁王月娥在書房飲酒作樂!這可如何是好?”夫人聽了,倒還鎮定:“員外別著急,明天你親自去王家,問問王賢弟他女兒有沒有婆家。要是沒有,趕緊托媒人去提親,這樣既能保住兩家的名聲,又能成全他們,豈不是兩全其美?”周員外覺得有理,夫妻二人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員外吃過早飯,帶著家人,換好衣服,準備去拜訪王員外。剛走到王家門口,就見西邊塵土飛揚,一匹駿馬和兩乘小轎朝著這邊而來。來人正是王員外,他翻身下馬,熱情地與周員外行禮。周員外問道:“賢弟這是要去哪兒?轎子裏坐的是誰?”王員外回答:“轎裏是你侄女王月娥,她在娘舅家住了兩個多月。我剛給她說好了一門親事,明天就要放定禮,所以今早去接她回來。”
周員外一聽,心中疑惑頓生:“不對呀,昨天我明明看見王月娥在書房和我兒子在一起,她怎麽會在舅舅家待了兩個多月?難道是我眼花認錯人了?不可能啊!”他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說道:“賢弟,把轎子抬進大門,我看看侄女。”王員外吩咐把轎子抬進來,婆子們上前掀開轎簾,攙扶王月娥下轎。周員外一看,這女子和昨天在書房見到的長得一模一樣,心裏暗道:“壞了!那個王月娥肯定不是妖就是怪!”他心急如焚,差點當場暈倒,好在被身邊的人扶住。
王員外見狀,忙問:“兄長,見了侄女怎麽這般模樣?”周員外強作鎮定:“賢弟,看到侄女,我就想起你侄兒,他現在病得厲害。”王員外說:“我還真不知道,過幾天一定去看望。”說罷,告辭離去。
周員外回到家,唉聲歎氣。夫人問明緣由,也跟著著急起來。周員外愁眉苦臉地說:“咱們夫妻倆可怎麽活呀!這可怎麽辦才好?”正煩惱間,家裏的書僮得福走了進來。得福十五六歲,機靈懂事,他安慰道:“員外別著急,清波門外有座三清觀,觀裏有個老道叫劉泰真,擅長捉妖淨宅、退鬼治病。您把他請來,肯定能治好公子的病!”
周員外覺得有理,趕忙吩咐備馬,帶著四個隨從,由得福引路,來到清波門外的三清觀。他們叩響觀門,一個小道童出來問道:“你們幾位找誰?”家人說明來意:“我們是城裏周員外家的,來請道爺去捉妖。”小道童進去通報後,周員外被帶到東跨院。老道劉泰真出門相迎,周員外見老道頭戴舊道巾,身穿藍布道袍,五官清秀,便說道:“久仰仙長大名!我家花園有妖怪作祟,變成鄰居王月娥的模樣,迷住了我兒子。求仙長大發慈悲,幫忙捉妖淨宅、治病救人!”
劉泰真知道周家是大財主,一口答應下來:“員外請回,小道隨後就到。”周員外喝了一碗茶後告辭。老道回到廟中,問小道童:“我的新道冠和新鞋,當時抵押了多少錢?”小道童回答:“打酒時抵押了兩吊錢。”老道又問:“那我的道袍和絲絛抵押了多少?”“五吊錢。”老道盤算著:“拿磐和蠟扡去把道冠、鞋子換回來,再用圍桌和幔帳把道袍、絲絛贖出來。這次去得穿得體麵些,好多要點錢。”
換好一身行頭後,老道邁步出門。他特意繞路從錢塘門進城,就是為了顯擺這身新衣裳。正得意走著,迎麵突然衝出個楊猛,對著他就是一拳……濟公為何要設計戲耍老道?老道又能否順利解決周宅的妖怪?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五回
楊猛衝上去對著老道揮拳就打,幾拳下去,老道的道冠被打壞,金簪也掉落在地。濟公趕忙上前將兩人拉開。這時陳孝也趕了過來,說道:“楊賢弟,還不趕緊走!跟著師傅胡鬧,要是鬧出人命官司可怎麽辦!”說著便拉著楊猛離開了現場。
老道被打得兩眼發直,氣得大喊:“反了,反了!無緣無故就打人,我要去錢塘縣告你們!”濟公卻不慌不忙地說:“道爺,看在我的麵子上就算了吧。您瞧,把您的磐和蠟扡都打掉在地上,五供圍桌帳幔也弄髒了,我幫您撣撣。”老道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一驚,暗自尋思:“我拿去典當的東西,他怎麽會知道?”他上下打量濟公,隻見這和尚身材不高,大概五尺左右,頭發有兩寸多長,臉上滿是泥汙,穿著破破爛爛的僧衣,短袖缺領,腰間係著一條疙裏疙瘩的絲絛,光著腳趿拉著一雙破草鞋,模樣十分邋遢。
老道忍不住問道:“和尚,你在哪個寺廟修行?”濟公隨口胡謅:“我在取馬菜胡同黃連寺,法名叫苦核。”老道又問:“你這是要去哪兒?”濟公一本正經地說:“我要去臨安城內太平街,那兒有個財主叫周望廉,是臨安城首富,人稱‘周半城’,他請我去捉妖淨宅、退鬼治病。”
劉泰真聽了,心裏很不高興,暗想:“這周員外也太不地道了,既然請了我,就不該再請和尚;既然請了和尚,就不該請我。等會兒到了周家,要是他們恭敬我,我就幫忙捉妖;要是隻恭敬和尚,我扭頭就走。”想罷,他說道:“和尚,那你我一同走吧。”濟公扛起韋馱像,邊走邊問:“劉道爺貴姓?”老道沒好氣地說:“你都叫我劉道爺了,還問我姓什麽?真是個瘋和尚。”濟公哈哈大笑,隨口念道:“說我瘋,我就瘋,瘋顛之症大不同。有人學我瘋顛症,須謝貧僧酒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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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著話,進了錢塘門,來到太平街路北周家大門前。隻見門口有四棵龍爪槐樹,門裏掛著幾塊匾額,上麵寫著“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義重鄉裏”“見義勇為”等字樣。濟公上前叫門,管家出來一看,說道:“道爺來了。”老道說:“勞駕,幫我回稟一聲,就說我來了。”管家見濟公扛著韋馱像不說話,便轉身進去通報。
此時周員外正在書房焦急地等著老道。家人進來稟報:“清波門外三清觀的劉泰真來了,還帶了一位和尚。”周員外一愣,問道:“和尚是誰請的?”家人周福猜測道:“想必是老道請來的。老爺出去後,不妨對和尚客氣些,也算是給老道麵子。”其實大家都誤會了,周員外以為和尚是老道帶來的,老道卻以為是周家請的,實際上是濟公自己找來的。
周員外從裏麵出來,濟公抬眼一看,見這位員外身材高大,八尺有餘,細腰窄背,頭戴繡著三藍花紋的寶藍緞大葉逍遙員外巾,巾前鑲嵌著美玉明珠,衣帶飄飄;身穿寶藍緞逍遙氅,腰間係著絲絛,腳蹬白襪雲鞋;麵容如同三秋古月般清俊,慈眉善目,五官端正,頷下一部花白胡須,根根分明。
周員外出來後,對著濟公抱拳拱手:“和尚請了,道爺裏麵請。”老道心裏很不痛快,心想:“這明顯是先恭敬和尚,見了我隻喊一聲道爺。要不幹脆走吧?”但又一想,自己好不容易用五供蠟扡贖回這身行頭,還指望能從周家拿幾十兩銀子贖當,隻好跟著員外進了屋。
眾人來到西配房的書房,隻見屋中擺放著條案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把椅子,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布置得十分清雅。和尚和老道落座後,家人剛端上茶來,濟公就大大咧咧地說:“擺酒吧!”老道一看,心想這和尚跟周家這麽熟絡,肯定是常客,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周員外立刻吩咐擺酒,不一會兒,家人就擦淨桌案,擺上杯盤碗筷。濟公毫不客氣,直接在正當中坐下,老道心裏雖然不滿,卻也不好發作。
喝了幾杯酒後,老道見周員外一直恭敬地陪著濟公說話,實在忍不住了,便問周員外:“這位和尚是您請的?”周員外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不認識他,還以為是跟道爺一起來的。”老道也一臉驚訝:“我也不認識他,他說是員外您請的。”濟公卻打岔道:“別管這些了,再喝一杯!”
周員外這下明白了,生氣地說:“好啊!你這和尚原來是來騙吃騙喝的!來人,把他轟出去!”幾個家人上前,見濟公還端著酒杯要喝,周福一邊拉他一邊說:“好你個和尚,竟敢跑到這兒蒙人,快出去!”眾人連拉帶扯,把濟公推出大門,然後關上了門。回頭一看,濟公把韋馱像落在了屋裏,周福便進去回稟周員外:“已經把和尚趕走了,他的韋馱像沒拿走。”周員外吩咐道:“等他來拿的時候給他,別為難他。”
老道繼續喝著酒,問周員外:“員外,府上到底是什麽妖精迷住了公子?我待會兒燒柱古香,畫道符,就能把它趕走。”其實這老道平日裏瞧香畫符,也沒多大真本事,不過是借著三清觀的名頭混口飯吃。周員外便把妖精變成鄰居王月娥,每晚在花園與兒子飲酒的事說了一遍。老道一聽,心裏咯噔一下,暗想:“妖精能變化人形,我要是捉妖不成,反而被妖精捉了去可怎麽辦?”他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員外,我捉妖得用七個人,加上我擺成八卦連環陣,才能萬無一失。”
周員外連忙答應,叫周福跟著老道去捉妖。周福推脫道:“不行啊老爺,我肚子疼,當不了差,您派別人吧。”周員外又讓周祿去,周祿也找借口說:“不行,我眼睛疼。”周員外是個善良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重賞之下才有勇夫,人要是沒好處,誰願意白忙活?於是他說道:“誰願意跟著道爺去捉妖?不會讓你們白去,一夜給十兩銀子,隻要七個人,想去的趕緊說。”周福一聽,立馬改口:“老爺,我去!”周員外哭笑不得:“你不是肚子疼嗎?”周福狡辯:“我剛得了個偏方,找棵粗芍藥熬水喝就好了。”周員外笑罵道:“你這混帳東西,分明是聽見銀子了!”周祿也湊上來說:“我也去!”周員外問:“你不是眼睛疼嗎?”周祿嘿嘿一笑:“老爺聽錯了,我是在家待著礙眼。”不一會兒,七個願意去的家人就湊齊了。
周員外問老道:“道爺,還需要準備什麽東西?”老道拿起筆,開了個單子:要高桌子一張、太師椅子一把、五供堂蠟扡和香爐一套、素蠟一對、長壽香一封、錢糧一份、新筆一支、朱砂一錢、硯台一方、黃毛邊紙一張,還要香菜、無根水、五穀糧食、白艾一塊。周員外吩咐下人照單準備,又問:“這些東西放哪兒?”老道說:“擱在後花園公子書房的院子裏,我隨後就到。”
天黑掌燈時分,老道跟著周員外,帶著七個家人,每人拿著順手的兵刃,來到後花園。老道抬眼一看,這花園十分氣派,花卉繁茂,樹木成蔭,樓台殿閣錯落有致,水榭涼亭相映成趣,曲曲折折的回廊、雕花的欄杆環繞其間,四季都有盛開的鮮花,終年可見翠綠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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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走在前麵,看見對麵是一堵白灰牆,上麵砌著窟窿錢形狀的花瓦,中間是棋盤心樣式的地麵。眾人走進院子,隻見裏麵是三合房,北麵三間正房,東西兩側各有三間配房,院子裏已經按照老道的要求備齊了東西。
眾人剛到院中,屋裏的公子聽見動靜,喊道:“外麵是什麽人?趕緊滾出去!”家人解釋道:“公子別嚷,老爺請了道爺來捉妖淨宅、治病救人,您這是被妖精迷住了。”公子卻怒斥道:“胡說八道!”老道也不搭話,周員外便先回前廳,等著聽老道的好消息。
老道讓眾家人在上房外間給他助威,自己則在院子裏的椅子上坐下。等到二更時分,他點上蠟燭,恭恭敬敬地燒了一炷香,在心裏禱告:“三清教主神佛在上,信士弟子劉泰真,我是三清觀的道士,如今周宅請我捉妖淨宅、治病救人,希望神佛保佑,幫我把妖怪趕走。等我得了幾十兩銀子,一定回廟掛袍上供,還您心願。”
禱告完,老道摘下道冠,解開包頭巾,披散頭發,抽出寶劍,用香菜蘸了無根水灑在劍上,又把五穀糧食放在劍上,用白芨研成濃汁,調了朱砂,畫了三道靈符。老道對周福等人說:“你們看好了,我這第一道符一燒,就會狂風大作;第二道符能把妖精拘來;第三道符用寶劍斬下去,定能讓妖怪現原形!要是人死後變的鬼,我這符能讓鬼死化為灰,當場取它性命!”
周福等人圍在一旁,看著老道作法。老道把第一道符貼在劍尖上,口中念念有詞,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念完後,他大喊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點燃符紙,揮劍一晃,隻見劍上燃起冰盤大的火光,他把符紙一甩,可眾人左等右等,連一絲風都沒有。周福忍不住說:“你們看,這老道就是在吹牛!”周祿說:“別急,再看看第二道符。”
老道又念起咒語,用劍挑著第二道符點燃扔出去,還是沒動靜。老道這下著急了,趕緊把第三道符貼在劍上,口中念念有詞,剛把符扔出去,突然一陣狂風呼嘯而來。風停之後,老道睜眼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妖精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竟要吃他!老道此番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六回
老道將三道符燒完,霎時間狂風大作,緊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老道本以為會出現一個青臉紅發、渾身是毛的妖精,可等他定睛一看,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生得芙蓉般的麵容,楊柳般的細腰。
隻見她周身散發著陣陣異香,一舉一動皆是萬種風情,就算是丹青妙筆也難以描繪她的美貌。她身穿合身的藍衫,金釵輕輕挽起發梢,手中搖著垂金小扇,粉麵含笑,那容貌比梨花還要清麗,比杏蕊還要嬌豔,就算是瑤池仙子、月中嫦娥也比不上她。
女子怒氣衝衝地撲向老道,罵道:“奸賊劉泰真,你竟敢來拘你家姑姑!”一旁的周福和眾家人見狀,紛紛調侃:“敢情這不是外人,和老道還是親戚呢。”老道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求饒:“仙姑息怒!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拘您啊!是周家請我來給公子治病,我這才誤打誤撞把您請來。您看,您在深山幽穀中潛心修煉,道行高深,何必留戀這凡塵俗世呢?不如繼續修煉,早日修得萬世不化的金身,多好啊!”
女子聽了,怒喝道:“少放屁!我多日沒吃人了,今天非得拿你飽餐一頓不可!”說著,她癟了癟肚子,從口中噴出一口黑氣。老道慘叫一聲,當場栽倒在地,手中的寶劍也甩了出去。周福等人嚇得肝膽俱裂,慌忙四下躲藏,一群人拚命往床底下擠。因為床底擠不下,周祿就拉著周福的腿,喊道:“你出來,讓我藏進去!”周福嚇得神誌不清,嘴裏直喊:“姑姑別拉我腿!”
眾人正慌亂間,隻聽外麵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膽大的人偷偷往外一看,隻見外麵紅光一片,一位金甲天神立在門口——竟是韋馱顯聖。眾人哪敢出去,就這樣提心吊膽地熬到天亮。
周員外在前廳一整夜沒合眼,天一亮,就帶著一個膽大的家人,到花園查看老道捉妖的情況。走進院子,隻見老道躺在地上,臉色發青,寶劍扔在一旁。周員外上前一摸,老道渾身冰涼。他們又來到書房,看到眾人有的躲在床底,有的藏在桌下,一拉他們的腿,就聽見驚恐的呼喊:“姑姑別拉腿,饒命啊!”周員外又氣又急:“哪來的姑姑?還不趕緊出來!”周福等人見是員外,哭訴道:“員外,我們差點被嚇死!”接著,周福把昨晚老道捉妖,反被妖精襲擊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周員外長歎一聲:“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妖沒捉到,老道還死在這兒了,看來隻能報官,請官府來驗屍了。”有錢人最怕卷入人命官司,他連忙吩咐下人打掃院子。回到前廳後,周員外心想:“和尚留下的這尊韋馱像倒是靈驗,明明放在前廳,卻跑到後麵顯聖。等和尚來取,說什麽也不能還給他,問問他多少錢,我買下鎮宅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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