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全傳第61回第7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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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公全傳第六十一回
    馬靜在三皇廟中練完雙鐧,忽聽廟外有人高聲叫好。他抬眼望去,隻見牆下站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麵如滿月,身披古銅色僧衣,頸掛一百零八顆念珠,正是他的叔父馬元章。馬靜見狀大驚失色,慌忙扔下雙鐧,向外跑去,口中連稱:“諸位,我有事失陪了!”眾人麵麵相覷,不知何故。李平見狀暗叫不好,低聲道:“是馬靜的叔父來了!”
    原來,馬元章雲遊歸來,詢問侄媳何氏得知馬靜被人約去練把式,頓時勃然大怒:“好小子!我馬氏一門在這小月屯隱姓埋名多年,無人知曉咱們的綠林背景,他卻唯恐別人不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招搖過市!”他一路尋到三皇廟外,本想喚回馬靜,又怕當眾訓斥讓侄兒難堪,便故意冷笑出聲。馬靜聽到叔父的聲音,急忙出廟,在馬元章麵前叩頭請罪。馬元章轉身回家,一進屋便斥責道:“你怎如此不知自愛?咱們在這住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瞞過眾人,你卻去練把式惹人注目!”
    馬靜連忙解釋:“叔父有所不知,這都是我拜弟李平所托,為了幫他撐場麵。”接著將前因後果細細說了一遍。馬元章聽罷,語氣稍緩:“原來如此,以後切莫再與這些人混在一起。”當晚,叔侄二人對飲,馬元章道:“明日我便要繼續雲遊訪道。毗盧寺裏的高慶、周蘭若是缺了日用銀錢,你要時常接濟。”馬靜連連答應。
    次日,馬元章告辭離去。馬靜在家侍奉母親,見母親病體日益沉重,心中憂慮:今年手頭拮據,若母親有個萬一,後事如何料理?何況還要給毗盧寺送錢。思來想去,他決定冒險外出“做買賣”,家中則托付給李平照料。於是,他來到李平的酒鋪,隻見李平之弟李安臥病在床,咳嗽不止。馬靜關切道:“二弟的病還沒好?”李平歎道:“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效,正犯愁呢。”
    馬靜不便多問,直奔主題:“今日來找賢弟,是想托付一件事。我打算外出一段時間,母親病重,妻子無人照應,想請你有空去照看一二。若家中缺零用錢,你先墊付,我回來必還。”李平慨然道:“兄長見外了!咱們兄弟之間談什麽還不還?你何時動身?”馬靜道:“明日便走。”李平道:“你放心,後天起我每日給老太太送兩吊錢零用,若有其他開銷,隻管讓嫂嫂跟我說,三五個月內我還能墊付。”馬靜感激不已,告辭回家收拾行李,叮囑妻子何氏:“我走後,李平會來送錢,你隻管收下。若有急需,盡管向他開口,我最多兩個月便回。鄰居若問起,就說我收租去了。”何氏點頭應允。
    次日,馬靜辭別家人離去。過了一日,李平想起馬靜的托付,便準備了兩吊錢,交代夥計照看好酒鋪,向馬靜家走去。離馬靜家還有一段距離時,他忽見一個婦人從院中走出——正是何氏。隻見她身著華服,濃妝豔抹,與往日深居簡出的模樣大相徑庭。李平心中疑惑:“馬大哥在家時,家規極嚴,女眷從不輕易出門。如今大哥剛走,她卻這等打扮外出,莫非有什麽隱情?我得去問問老太太是怎麽回事。”
    正欲上前,身後忽然有人喚道:“李大爺!”李平回頭一看,是酒鋪的夥計。夥計急道:“鋪子裏有人找您!”李平無奈,隻得返回,原來是東街冥衣鋪掌櫃楊萬年。楊萬年一見李平,連忙說:“李大爺,我等您半天了!當初我租房時,您是中保人,字據上寫明‘推不許奪’,如今房東要把房子租給別人,硬要我搬出去。要搬也行,他得賠償我搬家的損失,不然我就跟他打官司!”李平安慰道:“楊大哥別急,你先照常開店,我這就去找房東說理,凡事都要講個道理。”
    李平立刻去幫楊萬年與房東協調此事。好說歹說,總算把事情辦妥,此時天色已晚。李平心想:“反正也來不及去馬家了,明天再去吧。”一夜無話。
    次日,李平帶上幾吊錢,叮囑夥計:“好好照看酒鋪,我去馬爺家一趟。”走到十字街時,他抬頭看見馬靜家的大門敞開,何氏娘子又濃妝豔抹地朝村東走去。李平急忙快走幾步想追上問問,無奈何氏走得太快,眨眼間就沒了蹤影。李平暗自嘀咕:“我得問問老太太,她這是去哪了?”
    剛到馬靜家門口,正要敲門,酒鋪的小夥計氣喘籲籲地追來:“李大爺!不好了!酒鋪裏有個醉鬼和別的客人打起來了,那人拿酒壺把對方腦袋打破了,生死不明!地方官都來了,您趕緊回去看看吧!”李平無奈,隻能返回酒鋪。到了一看,果然有兩個醉漢因口角動了手,好在有街坊鄰居幫忙勸架,折騰了半天總算沒鬧到官府,但天色又晚了。李平歎了口氣:“今天又去不成了,明天再說吧。”
    第三天,李平忙完酒鋪的活,已是中午。他帶上錢剛走到十字街,又看見何氏出了東村頭。李平心中愈發疑惑:“大哥不在家,他媳婦連續三天濃妝豔抹往外跑,肯定有問題!”他轉念一想:“萬一這婦人見了我,說出些不清不楚的話,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和馬大哥是過命的交情,絕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再說了,要是她反咬我調戲她,以大哥的脾氣,說不定真會信她的話。紅粉之言,最易入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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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在原地愣了半晌,長歎一聲:“可惜馬大哥英雄一世,竟攤上這麽個妻子。”他決定到東村頭守著,看看何氏到底在幹什麽。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天,卻始終沒見何氏回來。李平隻好失望地回了酒鋪,從此為避嫌疑,再沒去過馬靜家。
    時光飛逝,轉眼兩個月過去了。馬靜此次外出“生意”頗為順利,正巧遇上羅相的侄兒外放做官,這貪官搜刮了無數民脂民膏,滿載而歸。馬靜找準機會,偷了些金珠細軟,還買了不少土產,用騾子馱著回到小月屯。
    一進家門,他先去探望母親,見老太太依舊病懨懨的,心中不免擔憂。何氏見丈夫回來,連忙端茶倒水、準備酒菜。馬靜隨口問道:“我走後,李平賢弟送了多少錢來?他來家裏幾次?”何氏一聽,故意抱怨道:“你交的什麽朋友!你走後他一次都沒來,也沒送過錢,我隻好當了幾兩銀子應急。以前他在咱家白吃白喝那麽多次,真是忘恩負義!”馬靜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吃完飯後,馬靜挑了幾樣禮物,說:“我去給李平送點東西,看他見了我怎麽說。”到了酒鋪,他問夥計:“你們掌櫃的在嗎?”夥計答道:“在後麵呢。”馬靜徑直往後走,李平看見他,趕忙迎了出來。
    馬靜為人豁達,麵上依舊帶笑:“賢弟,我帶了些你愛吃的東西。”李平接過禮物,將他請進屋裏。兩人坐了半天,李平欲言又止。馬靜見狀,主動開口:“賢弟,生意還好吧?”李平苦笑道:“快關門了。”馬靜又問:“二弟的病好些了嗎?”李平歎了口氣:“快不行了。”
    沉默良久,李平終於開口:“馬大哥,有句話我本不想說,怕傷了咱兄弟的情分,但不說又實在憋得慌……”馬靜爽快道:“有什麽話你盡管說,別吞吞吐吐的。”於是,李平不慌不忙地將何氏連日來的異常舉動說了出來。馬靜聽罷,頓時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他匆匆告辭回家,一場風波在所難免……
    濟公全傳第六十二回
    李平見到馬靜後,欲言又止,心裏十分糾結:“這事兒要是不說,恐怕會耽誤了兄弟交情;可要是說出口,又實在難以啟齒。”馬靜看出他的為難,便說:“賢弟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不必隱瞞。”於是,李平便將第一天拿兩吊錢去馬家,撞見何氏濃妝豔抹、身著華服出門往東,自己正要追過去問,卻被人叫回酒鋪處理急事;第二天、第三天又在村頭苦等,卻始終未見何氏回來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馬靜聽完,“哈哈”一笑,說道:“賢弟,不瞞你說,我今天來本打算與你絕交,隻是不知還有這等隱情。如今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多說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肯將這等事告訴我,足見你我是真知己。”說罷,他起身告辭,回到家中也並未提及此事。
    過了一兩天,馬靜告訴何氏:“我要去龍遊縣給一家財主看家護院,大概得兩個月才能回來,你好好看家。”隨後,他帶上單刀,辭別母親,離家而去。出了小月屯,向南走了二裏地,來到慶豐屯。這慶豐屯是個小鎮,有不少買賣鋪戶。馬靜走進路南的萬盛客舍,店裏的夥計都認識他,紛紛打招呼:“馬爺今天怎麽有空來這兒?”馬靜說:“家裏來了幾個親友,住不下了,給我找間房吧。”夥計應聲,給馬靜安排了一間上房。
    馬靜進了屋,要了酒菜,心中卻悶悶不樂,正所謂“人得喜事精神爽,悶來愁腸困睡多”。他喝了幾壺酒,叫夥計撤去殘桌,躺下便睡。睡醒後又吃了些東西,心裏暗自盤算:“好個不知廉恥的婦人,既然水性楊花,必定有奸夫。我知道她趁我不在家,定會與那奸夫私會,今晚我就帶上鋼刀,到村頭等候,若撞見那賤婢,定要一刀將她殺死。”
    夜幕降臨,馬靜直奔小月屯村頭,一直等到三更過後,卻未見一人。他又到自家門口,見雙門緊閉,便翻牆入院,在各處偷聽,卻毫無動靜,隻好又返回客舍。到了店門口叫醒夥計,回屋倒頭便睡。此後白天,他除了喝酒就是睡覺,晚上便帶刀到小月屯東村頭等候。
    一天夜裏,將近二更時分,馬靜聽到東邊傳來男女歡笑之聲,等那人走近,隻聽有人說:“你趕緊走吧,明天就要請你去,已經請了好幾位吉祥婆,都準備好了。”馬靜一聽,原來是在請收生婆,便急忙退到樹後躲藏。剛藏好,就見東邊來了一個人,腳步飛快,形如閃電。這人約三十多歲,白臉膛,由於天色太暗,看不太真切。馬靜見這人徑直朝自己家走去,到了門口卻又猶豫起來,似乎想叫門又不敢叫。那人圍著門口來回轉了幾個圈,嘴裏嘟囔著:“哎呀!想叫門,又怕大哥不在家;不叫門,這大黑夜的又無處可去。”
    馬靜在暗處聽著,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等那人走近一看,原來是“乾坤盜鼠”華雲龍。馬靜喊道:“二弟,你從哪兒來?”華雲龍趕忙過來行禮,與馬靜互道離別之情,接著問道:“兄長,深夜為何在此?”馬靜說:“二弟,我在這裏等人,咱們回家再說吧!”二人翻牆進了院子,打開東配房的門。何氏娘子聽到動靜,連忙起身烹茶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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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靜與華雲龍在屋中落座,詢問他的近況。華雲龍便將在臨安城的經曆說了一遍,隻是沒提在尼姑庵采花的事。馬靜說:“華二弟,你隻管放心住在我這兒,沒人會來這兒辦案。就算有人來,我這兒有現成的夾壁牆和地窖可以藏身。而且你要知道,我這兒屬龍遊縣管轄,本地的官人絕不會來,也沒人知道我是綠林中人。”華雲龍聽了,連連道謝,說:“甚好。”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二人正在洗臉喝茶,忽聽門外人聲嘈雜,一陣大亂,把華雲龍嚇得臉色大變。馬靜說:“你別害怕,我出去看看。”他到外麵開門一看,門口站著五六十位小月屯的本地紳士富戶、舉監生員。眾人一見馬靜,紛紛說道:“馬大哥在家就好,我們找你有件事,這事非你出馬不能辦成。前街慶豐屯的騾馬市,帖主方大成和一個姓柳的為了爭稅帖打了官司,現在又要動手打架了,兩邊都約了一兩百人,這架要是打起來,得鬧出幾十條人命。聽說這兩家都跟馬大哥交情不錯,我們說合了兩天都沒成,隻好請你老人家出麵,這事才能了結。”
    馬靜說:“既然如此,本該請眾位到家裏坐,隻是地方狹小,多有不便。諸位稍等,我回家交代一聲。”眾人答應。馬靜回到屋裏,拿了兩吊錢和一個菜筐,對華雲龍說:“賢弟,有人約我去說合事兒,家裏沒人買菜,一會兒你辛苦一趟,到前街慶豐屯買兩條活魚、兩隻小雞,再買些幹鮮水菜,買回來交給你嫂嫂做著吃。我一會兒就回來,咱們弟兄好好喝兩杯。”華雲龍說:“行,你去吧。”
    馬靜走後,華雲龍拿著菜筐出門買了菜,正往回走,迎麵撞見雷鳴、陳亮二人慌慌張張地跑來。雷鳴、陳亮一見華雲龍,急忙說道:“華二哥,原來你在這兒!你趕緊跑吧,後麵靈隱寺的濟公長老來拿你了!”華雲龍驚訝地問:“賢弟,咱們在千家口分手後,你們上哪兒去了?怎麽知道濟公要來拿我?”
    雷鳴和陳亮將之前的經曆原原本本告訴了華雲龍:“現在濟公帶著兩位班頭就在後麵,他說在小月屯相見,恐怕是算出你在這裏了!”華雲龍一聽,心中頓時忐忑不安,正想扔下菜筐逃跑,隻見馬靜回來了。三人連忙上前給馬靜行禮,馬靜疑惑地問:“雷、陳二位賢弟,既然到了這裏,為何不進家,反而在這兒說話?”
    雷鳴和陳亮又把濟公追捕華雲龍的事說了一遍,馬靜聽罷,不以為然地說:“沒關係,三位賢弟跟我來。”四人一同回到馬靜家中。馬靜把菜拿到廚房,隨後將眾人帶到東配房。華雲龍說:“馬大哥,我來到這裏還沒給老伯母請安,你帶我去見見老人家吧。”雷鳴、陳亮也附和道:“理應如此。”馬靜卻推托說:“老太太身體不太舒服,就別驚動她了,三位賢弟請坐吧。”
    不一會兒,酒菜擺上,四人圍坐飲酒,閑聊起來。馬靜詳細詢問濟公的來曆和本事,陳亮便將濟公的神通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馬靜聽後哈哈大笑,不屑地說:“二位賢弟,就憑一個和尚帶著兩個班頭,也想拿住你華二哥?就算有二百官兵圍住,也未必能得逞!何況他在我這兒,更沒人敢來抓!他要是不來也就罷了,要是敢來,我先把他拿下,結果了他的性命!”
    雷鳴和陳亮連忙勸阻:“馬大哥,你可別這麽說!你不知道濟公長老的本事,你要是念叨他,他說不定立刻就到了!他能掐會算,要是你從前門跑,他就在前門等著;從後門走,他就在後門候著;往東往西,四麵八方都逃不掉,隻能束手就擒!”
    這番話讓馬靜十分惱火,他拍案而起,大聲喝道:“你們休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等他來了你們瞧著!”說著,他指向東牆的一幅富貴牡丹圖,“把畫掀開,裏麵是轉板門夾壁牆,進去就是地窖,你們可以藏在裏麵!”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麵有人敲門,大聲喊道:“華雲龍在嗎?在的話叫他出來,見見我和尚!”雷鳴和陳亮一聽,臉色驟變,驚呼:“馬大哥,你看,和尚真的來了!”馬靜急忙掀開畫卷,露出夾壁牆,催促道:“你們三個趕緊進去,我來應付!”三人無奈,隻好躲進夾壁牆內,馬靜放下畫卷,轉身向外走去。
    書中交代,濟公是怎麽找來的呢?原來,自從雷鳴、陳亮離開後,濟公帶著兩位班頭繼續趕路。走了許久,天色漸晚,腹中饑餓,正巧看見前麵有酒館,便走了進去。柴元祿心裏盤算:“和尚要是請客,我們就跟著吃,反正有人付錢。”三人坐下後,濟公點了幾壺酒,吃得酒足飯飽。隨後,濟公對堂倌說:“給我拿個溺壺來,我要小便。”堂倌沒好氣地說:“我們隻管拿酒壺,不管拿溺壺,你到外麵去解吧!”
    濟公站起身,又說:“給我捆兩壺酒,我回頭來喝。”說完便走了出去。柴元祿和杜振英左等右等,和尚始終沒回來。柴元祿慌了神:“老杜,壞了!和尚吃了飯沒錢付,跑了,拿咱們倆頂賬呢!”杜振英也急了:“那咱們也溜吧!”趁夥計端菜沒注意,兩人偷偷溜出酒館,剛出門就撞見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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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元祿埋怨道:“好你個和尚!自己跑了,讓我們倆押賬!”濟公笑道:“你們倆跟我走,晚上我有錢。”柴、杜二人嘴上答應,心裏卻想:“晚上吃飯時,我們吃完先溜,讓和尚押賬!”到了晚上,三人又進了一家酒館。柴元祿和杜振英匆匆吃完,起身就走。濟公見狀,問:“你們倆怎麽走了?”柴元祿沒好氣地說:“早上你讓我們押賬,我們不走能行嗎?”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跑堂的見狀,立刻圍上濟公……欲知濟公如何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六十三回
    濟公和柴元祿、杜振英兩位班頭在酒館吃飯時,柴頭和杜頭借口“出恭”“小便”想溜之大吉。濟公笑說:“你們倆都走,拿我和尚押桌啊?”柴頭嘟囔:“上次你吃完先走,留我們倆頂賬,這回橫豎沒錢,我們先走!”兩人匆匆出門,躲在一旁觀望。夥計見隻剩濟公一人,懷疑他們是吃白食的,便留神盯著。
    正巧這時,一個夥計端著一碗木樨湯往外走,迎麵撞上一個慌慌張張的客人,碗被碰掉在地,湯灑了客人一身。兩人頓時吵罵起來,推搡著打作一團,其他酒客也跟著亂哄哄地勸架。夥計隻顧著去拉架,沒注意到濟公趁機溜出了酒館。
    濟公來到村頭,見柴元祿和杜振英正坐在那兒,笑罵道:“好你倆,吃飽了就不管我了?”柴頭嘴硬:“誰讓你早上吃完先跑,害我們押賬?”濟公無奈:“算你們有理。要不咱們玩個‘捉迷蒙’——我藏起來,你們要是找到,明天我請吃飯;要是找不到,明天你們請我。”柴、杜二人覺得有趣,連忙答應。
    濟公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柴元祿和杜振英在附近找了個遍也沒發現。原來濟公趁他們不注意,連夜往小月屯趕去。
    天亮時,濟公來到李平的酒鋪門口。夥計正準備掛幌子,濟公邁步進店,見桌上擺著四碟小菜:煮雞蛋、豆腐幹、鹽水豆、糖麻花,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他拿起一個雞蛋在桌上磕,每磕一下就喊一聲“掌櫃的”。夥計見狀不耐煩地說:“大清早的,和尚你怎麽這麽招人嫌,磕著雞蛋叫掌櫃的?”
    濟公問:“這雞蛋賣多少錢?”夥計沒好氣地說:“這麽大個的,你說賣幾個大錢?”濟公說:“我問你呢。”夥計答:“六個錢一個。”濟公又問豆腐幹和鹽水豆的價錢,夥計一一回答。濟公指著鹽水豆調侃:“這豆子皮上的‘折子’做得真費勁,得花不少工夫吧?”夥計哭笑不得:“這是水泡的‘自來折’,不是人工做的!”濟公笑道:“敢情你這是‘自來折’啊?”夥計瞪他一眼:“別貧嘴,要喝酒就快說!”濟公點點頭,讓夥計拿了兩壺酒,喝完又添了幾壺,總共喝了六壺。
    結賬時,夥計一算共二百五十六文錢。濟公說:“記我賬上吧。”夥計不幹:“大清早的,吃完酒不給錢?不行!”兩人正爭執,李平從裏屋出來詢問緣由。夥計告狀:“這和尚喝完酒不給錢!”李平轉向濟公:“你沒帶錢,怎麽坐下就喝酒?”
    濟公不慌不忙道:“我是在你這兒等人的,是你們這兒的熟人,他約我來喝酒,我等了半天沒見人,所以沒給錢。”李平問:“什麽時候約的?”濟公答:“去年路上遇見約的,不過我忘了他姓啥。”李平本想隻要濟公說出個熟人名字,就放他走,誰知濟公竟這般回答,忍不住說:“你這不是胡說嘛!”
    濟公正色道:“我沒胡說!我和尚會瞧內外兩科,不管男女老幼的病都能治。那人約我來瞧病,結果我把他名字忘了。”李平一聽和尚會治病,立刻想起弟弟李安已病入膏肓,忙問:“我弟弟得了癆病,你能治嗎?”濟公一拍胸脯:“能!手到病除!”李平大喜:“你要真能治好,不光不要酒錢,還得謝謝你,給你換身新衣裳!”濟公連稱“好說”。
    李平領著濟公到後屋,隻見李安躺在炕上哼哼唧唧,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鼻翼扇動,耳朵邊緣幹枯,一看就是病得極重。原來李安得的是童子癆,李平本讓他在鋪子裏安心養病,沒想到病情愈發嚴重。李平急切地問:“師父,能治嗎?”濟公掏出一塊藥,李平問:“這是什麽藥?”濟公一本正經道:“伸腿瞪眼丸。”李平皺眉:“這名字可不太吉利。”濟公解釋:“吃了這藥,一伸腿一瞪眼就好了!你聽我念這藥的口訣:此藥隨身用不窮,並非丸散與膏丹;專治人間百般症,八寶伸腿瞪眼丸。”
    說著,濟公把藥放進嘴裏嚼起來。李安見狀,嫌他髒,連連擺手:“哎呀,我不吃!”濟公卻不介意,把藥嚼爛後,伸手一指,李安的嘴不由自主地張開,濟公“呸”的一聲,連藥帶唾沫痰一起啐進他嘴裏。李安想吐也來不及,隻得“咕嚕”一聲咽了下去。
    沒過多久,李安就覺得肚子裏“咕嚕嚕”直響,氣血隨著藥性運行,五髒六腑頓時清爽通透,四肢也有了力氣,身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隻覺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忍不住連聲讚歎:“好藥!好藥!簡直像仙丹一樣!”說著便坐起身來,嚷著要喝水。喝完水後,他又覺得餓,想吃東西。李平見弟弟轉眼間精神大振,心中大喜,感慨道:“師父這藥果然神了,就是名字難聽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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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公笑著說:“我這藥還有個名字。”李平好奇地問:“叫什麽?”濟公一本正經地說:“叫‘要命丹’。你兄弟眼看就沒了命,吃了我這藥,把命‘要’回來了,所以叫這名兒。”李平點頭稱是,又問:“還有一位老太太痰中帶血,師父能治嗎?”濟公擺擺手:“能治,這不算啥大病。”李平連忙說:“我結拜兄長馬靜的母親,多年老病,痰中帶血,病得很重。師父能否同我去給瞧瞧?”
    濟公故意猶豫道:“瞧病倒是行,但人家要是沒請先生,你帶我去,到門口不讓進,多尷尬呀。”李平拍胸脯說:“他家就跟我家一樣,要不是知根知底,我也不敢勞煩您。師父隻管放心,跟我走!”
    兩人出了酒鋪,李平邊走邊問:“師父在哪裏出家?”濟公答道:“西湖靈隱寺,上‘道’下‘濟’,外頭人愛叫我濟顛,就是我啦。”說話間,已到馬靜家門口。李平剛要敲門,濟公搶先大聲喊道:“華雲龍在這裏沒有?在這裏叫他出來!”李平嚇了一跳,忙問:“師父剛才說什麽?”濟公淡淡道:“你別管,跟我進去就是。”
    這時,馬靜開門出來,見是李平,便說:“賢弟,是你叫門?”李平指指濟公:“不是我,是這位大師父。他是靈隱寺濟禪師,剛把我弟弟的病治好,我帶他來給老太太看病。”馬靜一聽“濟公”二字,臉色微變,忙說:“賢弟來得不巧,我屋裏正坐著朋友呢,你先帶和尚回去,等我回頭去請。”
    濟公在旁搭話:“我說什麽來著?不讓進吧?”李平急了:“大哥你鬧什麽別扭!能有什麽朋友我見不得?給老太太看病要緊,耽誤了病情可怎麽好!要不是濟公治好我弟弟,我也不會帶他來。”說著,拉著濟公就往院裏走。他和馬靜本是過命的交情,馬靜不好硬攔,隻得陪著往裏走。
    濟公徑直往東配房走,馬靜心頭一驚,急忙伸手攔住:“大師父,請去上房坐吧。”濟公故意問:“為何不讓進東屋?”馬靜支吾道:“有、有客人。”濟公似笑非笑:“不就是三位‘堂客’嘛,跑不了的。”李平一頭霧水,心想這是書房,按理該請客人進去,為何馬大哥攔著?他扒著窗戶往裏一看,屋裏根本沒人,更覺納悶。
    三人到了上房,李平說:“師父您給老太太看病,我回去準備酒菜,回頭請您到我鋪子裏喝酒,咱們茶水不擾。”濟公點點頭:“你去吧。”李平走後,濟公從懷裏掏出一塊藥,讓馬靜取來陰陽水化開,喂給老太太喝下。不一會兒,老太太隻覺神清氣爽,竟緩緩坐起身來,驚歎道:“兒啊,為娘病了好幾個月沒法翻身,怎麽今天突然就好了?”
    馬靜忙說:“娘,是靈隱寺濟公師父給您吃了靈丹妙藥。”老太太聽說眼前是濟公,知道他愛喝酒,便說:“兒呀,你快給濟公磕頭,陪他喝酒去。”馬靜不敢違命,過來給濟公磕了頭,說:“我娘讓我請師父到外麵喝酒。”濟公笑著起身,故意朝東配房走去……欲知濟公如何捉拿藏在夾壁牆中的華雲龍,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六十四回
    馬靜見濟公治好了母親的病,心中歡喜,遵照母親的吩咐給濟公磕了頭,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請和尚到東配房喝酒。濟公跟著來到東配房,看到桌上擺著一桌殘菜和四份杯筷,便問:“誰在這兒喝酒?”馬靜謊稱:“我自己喝。”濟公追問:“你喝酒怎麽擺四份杯筷?”馬靜支吾道:“我……我喜歡轉圈喝。”說完急忙撤去殘菜,重新擺上杯盤,陪濟公坐下喝酒。
    濟公裝作閑聊,問:“你貴姓?”馬靜答:“我叫馬靜。”濟公接著說:“我跟你打聽個人,你可認識?我有個徒孫叫馬元章,你認不認得?”馬靜一聽心頭火起,暗想這和尚太可恨,竟說我叔父是他徒孫,於是瞪了濟公一眼,冷冷道:“不認得什麽馬元章。”
    濟公又說:“我給你母親治病,你怎麽謝我?”馬靜說:“師父要多少藥錢金銀,盡管開口,我一定照辦。”濟公搖搖頭:“我不要錢,我最愛字畫。”馬靜鬆了口氣,忙說:“喜愛字畫好辦,隻要我有的,您隨便拿。”濟公卻指著牆上的富貴牡丹圖道:“別的不要,我就要這張畫。”馬靜臉色一變,強裝鎮定道:“可以,等您走時帶上。”濟公卻起身要摘畫,馬靜慌忙擋住:“師父別動,一摘畫滿是塵土,還怎麽吃飯?等吃完再摘吧。”濟公見狀,冷笑一聲:“也行,反正我今天不出這屋子,看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此時,躲在夾壁牆裏的雷鳴、陳亮和華雲龍聽得清清楚楚,三人嚇得渾身發抖。馬靜心裏盤算:這和尚留不得,不如趁他喝醉殺了,省得他捉拿華二弟。等他死後,我給他修座塔,也算報答他治母之恩。主意打定,馬靜暗自帶上單刀,繼續陪酒,不停給濟公斟酒,想把他灌醉。濟公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直喝到掌燈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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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濟公自言自語:“喝了這麽多酒還不醉,醉了也好,省得再喝。”接著便坐在那裏哼哼起來。馬靜見狀,故意問:“師父怎麽哼哼,喝醉了?”濟公說:“我要出恭。”馬靜心想機會來了,忙說:“出恭去外頭。”
    兩人走到東村口,濟公突然問:“馬靜,你瞧我這藥好不好?”馬靜敷衍:“好。”濟公又問:“你猜這藥值多少錢?”馬靜答:“多少?”濟公說:“合一文錢一丸。”馬靜說:“真便宜。”濟公歎道:“便宜是便宜,可我今後不想再配了。如今人心險惡,我治好病,人家反倒想殺我,還要給我修塔燒紙,這算什麽報答?”
    馬靜聽了,心裏咯噔一下,暗想這和尚難道會讀心術?正胡思亂想時,濟公蹲下做出出恭的樣子。馬靜繞到他身後,突然抽出單刀劈向濟公。不料濟公抬手一指,念動咒語,馬靜頓時像被釘住一樣,舉著刀動彈不得。濟公見狀大喊:“不好啦!殺人啦!”附近村民聽見喊聲,紛紛拿著燈籠出來查看。馬靜慌了神,想解釋卻動彈不得,急得滿頭大汗。誰知濟公暗中施展佛法,村民們竟像沒看見一樣,直接走過去了。
    馬靜又驚又怕,忙求饒:“師父,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濟公哼了一聲:“你有刀不去殺你妻子的情人,卻來殺我?”馬靜一愣:“我妻子哪有情人?在哪裏?”濟公說:“跟我去捉奸就知道了。”
    兩人來到毗盧寺,濟公說:“奸夫就在廟裏。”馬靜摩拳擦掌:“我去破門!”濟公皺眉:“哪有捉奸還敲門的?你真是笨!”馬靜嘀咕:“捉奸還有講究?我沒捉過,不敲門怎麽進?”濟公說:“你翻牆進去!”馬靜身手矯健,擰身躥上牆頭,卻見濟公已在牆內蹲著,驚訝地問:“你怎麽進來的?”濟公笑道:“我擠進來的。”馬靜一頭霧水:“從哪兒擠的?”濟公也不答話,往牆上一靠,念道:“唵敕令赫!”馬靜定睛一看,和尚竟不見了!再念一遍咒語,濟公又突然出現在眼前。
    馬靜驚歎道:“這穿牆的法子倒有趣,明天我得學學。”濟公笑道:“跟我來。”說著便領著馬靜往後院走去。這座毗盧寺原本有三層大殿,兩人越過頭層殿,來到二層殿,從東角門穿過,便是東跨院。但見院中鬆竹搖曳,清幽雅致,北房內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馬靜躡手躡腳來到窗下,用口水沾濕窗紙,戳了個小孔往裏窺探。隻見上房是前廊後廈的格局,屋內北牆下擺著一張大床,地上桌椅條凳整齊擺放,床上擱著小床桌,桌上燭火搖曳。正中間坐著一位婦人,華服加身,濃妝豔抹,正是馬靜的妻子何氏。她兩側各坐著一個和尚:上首那位身材胖大,赤著上身,穿著白色中衣,腳蹬青鞋,麵皮微黑,濃眉大眼,正是馬靜的手下“探花郎”高慶;下首那位黃臉膛、身形瘦小,身著灰色僧衣,是另一個手下“小白虎”周蘭。
    隻聽高慶涎著臉說:“嫂嫂今日怎得空來?我二人聽說馬靜回來,以為嫂嫂出不了門,正想得緊呢!”周蘭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茶飯不思,就盼著見嫂嫂一麵。”何氏輕笑道:“若不是家裏來了個濟顛和尚給老太太治病,馬靜陪著喝酒,我哪能脫身?我跟家裏說去了娘家,今晚就在這兒住下,明天再回,就說在娘家歇了一晚。你們趕緊給我弄點吃的,我還餓著呢。”
    馬靜聽罷,隻覺氣血上湧,怒不可遏:“好個無恥賤婦!竟做出這等醜事!”他猛地抽出腰間單刀,踹開房門衝進屋內,手起刀落,一刀結果了高慶的性命。周蘭見狀,慌忙踹開後窗逃命。何氏尖叫著起身往外跑,馬靜緊追不舍。剛追到院中,忽見何氏伸手一抹臉,兩顆眼珠子竟“啪嗒”掉出眼眶,足有一尺多長!馬靜大驚失色,愣在當場。
    更詭異的是,何氏竟開口說話了:“好你個馬靜,竟敢壞我好事!”說著一張嘴,噴出一口黑氣。馬靜頓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書中交代,這何氏本是知書達理、恪守婦道的良家女子,其父兄皆是正人君子。她的弟弟何清,更是玉山縣三十六友中的俠義英雄。馬靜與何清早年結為異姓兄弟,後來才娶了何氏為妻。此前何清來探望馬靜,兩人在書房閑聊。何清提到:“姐夫,咱們三十六友中,黑沙嶺的郭順郭賢弟出家做了老道,你可知道?”馬靜驚訝道:“何時的事?”何清說:“前日我遇見他,見他頭戴道冠、身著道袍,我問他是不是瘋了,他卻說看破紅塵,人生如夢。他師父是天台山清宮的東方太悅老仙翁,人稱昆侖子,有一件寶貝叫‘五行奧妙大葫蘆’,能裝三山五嶽,再厲害的精怪困在裏麵,一時三刻也會化為膿血。他師父還傳給他三道符:一道能捉妖淨宅,一道可避邪魅,一道能護身禦獸。我趁他不注意,偷了那道捉妖符來,你瞧瞧。”
    馬靜接過符看了看,何清好奇道:“也不知這符靈不靈?”馬靜眼珠一轉:“不如試試?慶豐村王員外的兒子被妖精迷住了,正貼告示懸賞捉妖呢,治好病就謝二百兩銀子。我舉薦你去,就扮作何法官!”何清一拍大腿:“好主意!若能成,正好賺點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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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靜當即去慶豐村告知王員外,王員外正愁眉不展,聞言大喜,連忙將何清請進府。王員外問:“何法官打算如何捉妖?需要什麽法器?”何清擺擺手:“一概不用。”王員外疑惑:“別人捉妖都用黃紙朱砂,為何法官為何不用?”何清胸有成竹:“你隻需把公子挪到別處,我去他臥室等候即可。”王員外依言照辦。
    當晚,何清吃過晚飯,由仆人引到後院公子的臥室。他將那道捉妖符貼在裏屋門上,便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到了二更時分,忽聽窗外狂風呼嘯,樹葉沙沙作響。何清睜眼一看,隻見窗外影影綽綽,一個黑影正穿牆而入……欲知何清能否成功捉妖,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六十五回
    何清躺在王員外兒子的臥室裏,時至二更,忽聞窗外狂風大作。他本就不懂捉妖,心中惶恐不已,暗自盤算:“若這道符鎮不住妖精,我得趕緊踹窗逃走。”正胡思亂想間,隻聽外麵傳來“咯噠咯噠”的木底鞋聲,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推門而入。但見她:
    陣陣香風撲麵,聲聲燕語鶯啼。柳眉杏眼含妖,粉麵桃腮帶媚。櫻桃口微啟,玉齒輕露;金蓮步輕移,羅裙搖曳。恍若嫦娥降世,恰似仙子臨凡。
    何清心頭一驚:“這必是那妖精!”隻聽婦人冷聲叱道:“何人膽大,敢闖仙姑閨房?”說著便要往裏間走。她剛跨過門檻,忽見那道捉妖符金光驟起,如金龍盤繞,直逼婦人麵門。婦人“哎呀”一聲,轉身欲逃。何清眼疾手快,揮刀砍去,隻聽“噗”的一聲,一隻繡著並蒂蓮的紅鞋落地,鞋邊滲出滴滴鮮血。何清趁機大喊:“妖精已被我斬下一隻鞋!”
    王員外家仆人們早已在屋外候著,聽得動靜忙舉燈趕來,問道:“何法官可捉住妖精了?”何清拾起紅鞋,揚聲道:“正是這紅繡鞋成精,已被我重傷!”眾人湊近一看,果然是隻染血的紅繡鞋,頓時歡呼雀躍。王員外感激不已,贈何清二百兩白銀,還將那道符留在了家中。自此後,王宅果然清靜了許多。
    誰知王宅不鬧了,馬靜家卻鬧起了妖邪:桌上茶壺茶碗無人觸碰,卻自個兒滾落在地;櫃門無端開合,夜裏常聞異響。馬靜膽大,抽出單刀拍案大罵:“何方妖孽,敢在我家作祟?”但罵歸罵,異象依舊。他忽然想起何清的捉妖符靈驗,便派人去王員外家借符。符一貼在馬靜家中,怪事立刻消失;可剛把符還給王員外,馬靜家又鬧起來。如此反複半年,兩家輪流借符,馬靜隻道自己走了“黴運”,並未深究。
    卻說這妖精本在毗盧寺棲息,與寺中“探花郎”高慶、“小白虎”周蘭兩個淫賊臭味相投。早年馬元章住持寺廟時,二人尚有忌憚,不敢胡作非為;馬元章雲遊後,兩人便常在寺中私議:“馬靜之妻何氏,生得這般美貌,真是可惜了……”後來何氏勸馬靜:“三姑六婆是淫盜之媒,和尚常來家中多有不便,廟裏若需銀錢,你送去便是。”馬靜深以為然,便囑咐高慶、周蘭不必上門,缺銀錢自會送來。
    二人從此難見何氏,心中饞蟲作祟,每日唉聲歎氣。一日,忽聞有人叩門,開門竟是何氏!書中暗表:此何氏非彼何氏,乃是妖精所化。妖精因與馬靜結仇,早想攪亂其家宅,此番變作何氏模樣,既騙高、周二人歡心,又借李平之眼坐實“何氏偷情”,欲逼馬靜殺妻,以報符咒之仇。
    高慶、周蘭見“何氏”主動上門,喜不自勝,忙迎入屋內。妖精假意含羞,與二人虛與委蛇。二人哪辨真假,隻道“襄王有夢,神女多情”,爭先討好。妖精則趁機盜取二人“真陽”,又故意在馬靜歸家後仍頻繁出入寺廟,故意讓李平撞見,借他之口挑破“奸情”。
    這日,馬靜誤以為妻子偷情,怒殺高慶,卻被妖精所化的“何氏”噴出黑氣迷倒。妖精正要上前加害,濟公及時趕到,朗聲道:“妖精慢些!你且瞧瞧貧僧這相貌,可入得你法眼?”妖精一見濟公,怒喝道:“好個大膽和尚,竟敢胡言亂語!看我拿你!”說罷噴出一口黑氣。濟公不躲不閃,哈哈大笑道:“妖精既愛‘和尚’,可曾聽過西晉年間的故事?那時有位柳太師,聞得深山中有紅蓮和尚修道……”
    荷花向柳太師提議:“大人若能備一乘小轎、兩個婆子,我扮作官宦家小姐進山,那和尚必然不敢輕慢。”柳太師依言照辦。荷花乘轎至深山古廟,假稱進香,拜見紅蓮和尚。踏入方丈室,隻見和尚端坐蒲團,閉目養神。
    荷花捏著嗓子嬌聲說道:“大師慈悲,小女子肚腹絞痛難忍,唯有男子肚臍對我肚臍方能治愈,求大師救我!”和尚猛然睜眼,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小姐慎言!男女苟合片刻,便會誤了一生名節。貧僧出家修行,當戒殺盜淫妄酒;小姐身為閨閣淑女,豈可輕言此等有傷風化之事?若傳揚出去,不僅損你清譽,更會玷汙府上聲名,還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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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本是風月場中女子,受柳太師所托來引誘和尚。見和尚正色拒絕,她非但不怯,反而媚笑一聲,撲入和尚懷中撒嬌:“大師慈悲,奴家實在疼痛難忍……”和尚頓覺脂粉香與頭油味撲鼻而來,見懷中女子腰肢柔軟、眼波流轉,雖心懷正念,卻也難免心神搖曳。俗語道“眼不見為淨,耳不聽不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紅蓮和尚修行十年,終究難敵色相誘惑,一時意亂情迷,竟與荷花行了苟且之事。
    事後,荷花回府向柳太師複命,將和尚如何心動、如何依從之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柳太師大喜,賞她二百兩銀子,又作一首詩,派家仆送往廟中。和尚展開詩箋,隻見上麵寫著:“紅蓮和尚修行好,數載苦守在廟中;可惜十年甘露水,流入荷花兩瓣中。”他這才驚覺中了奸計,又羞又愧,當晚便在禪房懸梁自盡。
    和尚陰魂不散,轉世投胎到柳太師家,托生成柳家小姐,取名翠雲。這柳翠雲長大後,不知為何對和尚情有獨鍾,專愛與僧人往來——此乃紅蓮和尚對柳太師的因果報應,民間傳說“大頭和尚戲柳翠”的故事,便源於這段孽緣。
    且說濟公與妖精周旋,妖精哪把瘋癲和尚放在眼裏?她冷笑一聲,施展妖術與濟公鬥法。濟公負手而立,淡笑道:“你且施展手段,讓貧僧瞧瞧。”妖精祭出混元石子,朝濟公麵門打來。濟公不躲不閃,伸手輕輕接住石子,又脫下一隻草鞋擲出。妖精側身避開,卻見草鞋竟在空中拐了個彎,“啪”地一聲正中她麵頰。
    妖精惱羞成怒:“好個顛僧!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處處作對?”濟公正色道:“你無故攪擾良善之家,害得王員外之子久病不愈,又在馬靜家中興風作浪,更化作他人容貌,敗壞佛門清譽!今日貧僧便要替天行道!”說罷摘下僧帽拋向空中,頓時紅光四溢,將妖精籠罩其中。
    濟公轉身進房,取來一碗清水,放入一粒藥丸攪化,喂給昏迷的馬靜。藥水入肚,馬靜腹中“咕嚕嚕”作響,突然“哇”地吐出幾口黑血,緩緩睜眼醒轉,咬牙切齒道:“好妖婦,竟敢害我!”濟公指了指地上,笑道:“你且看看,這便是你妻子的原形。”馬靜轉頭望去,隻見眼前哪有什麽美婦,分明是一隻丈二長的紅眼巨狐……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六十六回
    馬靜蘇醒過來,睜眼一看,隻見濟公的僧帽下罩著一隻狐狸,體型有狗那麽大。濟公笑道:“你看,這就是你誤以為的‘妻子’。”馬靜驚問:“師父,我妻子怎麽會是狐狸?”濟公搖頭道:“你妻子並非狐狸,這隻狐狸與你有仇,化作你妻子的模樣攪亂你家,意在害你。你媳婦此刻在家中,她本是清白良善之人,先前李平看到的‘何氏’,正是這妖精所變。你速將李平找來,讓他親眼看看,也好洗清你這位朋友的誤會。”
    馬靜連忙趕到酒鋪,將李平帶到廟中。李平見地上躺著一隻大狐狸,驚問究竟。馬靜便將前因後果細細說了一遍,李平這才明白何氏嫂嫂是被妖精陷害,忙說:“幸得濟公師父識破真相,不然險些壞了你們夫妻情分、兄弟義氣!”
    濟公對馬靜說:“你將這狐狸殺了吧。”馬靜抽出單刀,對準狐狸一刀劈下。濟公伸手一指,狐狸頭顱應聲落地。隨後,濟公讓馬靜找來柴草,將狐狸屍體與高慶的屍首一同焚燒。火光中,這場由妖精引發的鬧劇暫告一段落。
    火勢漸熄,濟公忽然開口:“馬靜,該把華雲龍放出來了!是你親自帶他出來,還是我去你家拿人?”馬靜聞言大驚,連忙求情:“師父慈悲!看在我母親患病時您出手相救的份上,饒了華二弟吧!”濟公正色道:“那可不行!華雲龍作惡多端,罪大惡極。你若不放他出來,我闖進去拿人,你難免要跟著吃官司。”馬靜無奈,隻得道:“我這就放他出來,隻是求師父給他一條生路。”濟公點頭:“也罷,你速去辦吧。”
    馬靜感激不已,回到家中,見妻子何氏剛從娘家回來,神態如常,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來到東配房,打開夾壁牆,對華雲龍等人說:“三位賢弟,快出來吧!”華雲龍等人戰戰兢兢鑽出,問道:“馬大哥,那和尚何在?”馬靜歎道:“華二弟,濟公早已算出你藏在此處,我實難隱瞞。如今我托朋友引開和尚,你們速速逃命!出了門便分頭跑,別管東西南北,能跑多遠跑多遠。和尚神通廣大,不定在哪邊等著,你們自己小心!”
    華雲龍一聽,麵如土色,深知不走必死,忙謝過馬靜,慌慌張張往南逃竄。跑出三裏多地,眼前出現一座橋,名曰“臥虎橋”。華雲龍剛到橋頭,忽見橋下有個和尚探出頭來張望。他心頭大駭,剛想轉身逃跑,又一轉念:“一味逃跑何時是頭?不如用飛鏢偷襲,就算打不死他,拚個魚死網破也罷!”主意打定,他掏出飛鏢,待和尚再次探頭時,抬手便是一鏢,正中“和尚”咽喉。華雲龍衝上前去,一刀砍下“和尚”頭顱,見頭顱“咕嚕嚕”滾入河中,這才擦刀入鞘,狂笑不止:“我當濟顛是三頭六臂的神仙,原來也是肉體凡胎!聽雷鳴、陳亮說得神乎其神,不過如此!我華雲龍還要再去臨安城大鬧一場,叫世人看看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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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得意間,忽聽身後有人大喝:“好個華雲龍,看你往哪逃!”華雲龍回頭一看,竟是濟公和尚,頓時魂飛魄散,撒腿狂奔。書中暗表:原來他剛才殺的並非濟公,而是從毗盧寺逃出來的“小白虎”周蘭。這周蘭躲在橋下,誤以為是馬靜追來,沒料到華雲龍會對他下死手。更巧合的是,他外號“小白虎”,竟命喪“臥虎橋”下,正應了“犯地名”的說法。
    濟公在身後緊追不舍,華雲龍繞著慶豐屯跑了整整一夜。天色破曉時,他終於趁機擺脫了和尚。濟公不慌不忙,沿途打聽著往前尋找。忽見前方圍了一群人,他湊過去說:“借光,讓我瞧瞧。”人群中一個愛刁難的人攔道:“借光?給多少利錢?”濟公笑道:“要多少給多少。”那人撇嘴:“我都擠不進去,你還想進?”濟公對著那人脖子輕輕一吹,那人隻覺一股涼氣襲來,下意識回頭,濟公趁機擠了進去。那人怒道:“和尚,你吹我脖子作甚?”濟公正色道:“你脖子上停著隻蚊子,怕它叮你,我好心幫你吹走。”
    濟公如法炮製,又對前麵幾人“吹蚊子”,終於擠到人群中央。隻見地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渾身赤裸,頭上挽著牛心發髻,容貌端正,氣質不俗……
    圍觀的眾人見這赤身男子隻喊“渴”,便紛紛詢問:“你這是怎麽回事?”“你是哪裏人?”“姓甚名誰?為何衣裳都沒穿?”可男子翻來覆去就一個字:“渴!”濟公見狀,一本正經道:“他是河沽縣的,叫河沽。”眾人哄笑:“和尚別瞎說了!”
    濟公走到旁邊店鋪,向掌櫃求情:“掌櫃的,借個碗,給那赤身的喝點水,他渴得厲害。”掌櫃連連擺手:“不行不行,萬一喝了水死了,我們可擔不起責任!”濟公轉頭瞧見不遠處菜園有人打水,便湊過去問:“勞駕,有水嗎?”打水人沒好氣:“要水做什麽?”濟公故意逗他:“跳井。”對方怒道:“要跳井去別處,這裏不許!”
    濟公又說:“借個桶打點水吧。”那人更不樂意:“沒有!好好說話或許能借,張嘴就說跳井,有也不借!”濟公耍起賴皮:“不借我就真跳,到時候你吃人命官司!”對方冷笑:“有本事你跳,我還怕你不成?”話音未落,濟公“噗通”一聲“跳”進井裏。那人嚇了一跳,跑到井口查看,卻見濟公雙腳勾住井沿,倒掛著身子,正用僧帽舀水!原來這井並不深,濟公輕鬆用帽子盛滿水,一個翻身躍出井口,得意道:“不用借桶,我這帽子盛水也不漏!”
    濟公拿著盛滿水的僧帽,喂給赤身男子。見對方渾身發冷,又脫下自己的僧衣給他蓋上。沒多久,男子出了一身冷汗,眾人剛鬆口氣,卻聽他突然大喊:“好和尚,你害我好苦!”接著破口大罵起來。周圍人看不下去了:“人家和尚好心給水、給衣服,你病好了不道謝,反倒罵人,太不懂感恩了!”
    男子長歎一聲:“各位誤會了,我罵的不是這位師父。我叫張文魁,是龍遊縣北門外張家莊的秀才。這幾年家裏收成不好,日子艱難,我去臨安找舅舅借了二百兩銀子,打算回家度日。誰知半路上肚子疼,在樹林休息時,遇到個紫臉膛、滿臉斑點的禿頭和尚。他假惺惺問我怎麽了,還給了我一丸黑藥。我吃下去後渾身動彈不得,他趁機搶走了我的包裹和銀子。後來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麽就到了這裏,落得這般模樣!”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濟公對張文魁說:“我把衣服給你穿,跟我走吧。”兩人走到一家酒館前,濟公抬腳就往裏進。夥計見一個和尚衣著破爛,光著膀子,另一個披著破舊僧袍,還以為是乞丐,趕忙說:“沒剩飯菜了!”濟公瞪眼:“誰要吃剩的?新鮮酒菜趕緊上!”
    濟公帶著張文魁徑直往後堂走,邊走邊對夥計說:“別看我們穿得破,人不可貌相。做生意就盼著財神爺上門,這不,我們來了!”夥計無奈,隻能擦桌子、下單做菜,還拿來兩壺人參露酒,嘴裏嘟囔:“這酒一吊二百錢一壺,店裏已經賣得算便宜了……”
    酒菜上桌,濟公熱情招呼張文魁:“吃啊!”張文魁卻愁眉苦臉:“吃完沒錢付賬啊!”濟公滿不在乎:“沒錢怕什麽?他要打,就當白挨幾下;打狠了還得賠醫藥費,說不定能賺一筆!”夥計在一旁聽得直搖頭:“哪有這樣吃霸王餐的!”
    正說著,酒館門外突然闖進兩人,大喊:“好你個和尚,可算找到你了!”說著就朝濟公衝了過來……欲知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六十七回
    濟公正與張文魁在酒館說話,門外突然走進兩個人來。夥計抬眼一瞧,隻見這兩人身著月白短褂,衣襟左掩,白骨頭紐扣整齊排列,正是柴元祿、杜振英兩位班頭。原來,自打和濟公玩“捉迷藏”沒找到人後,兩人身上分文皆無,一路追到小月屯,次日又餓了整整一天一夜,把小月屯周遭找了個遍也沒見和尚蹤影。正在街上晃悠時,遠遠瞧見濟公光著膀子,同個穿僧衣的男子進了酒館,趕忙跟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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