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全傳第71回第8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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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公全傳第七十一回
    話說濟公上前一腳將棺材踢破,棺材鋪的王掌櫃見好好的生意被攪,頓時急紅了眼,揮手招呼夥計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給我狠狠打這個瘋和尚!”書中交代,濟公為何偏要攔住棺材不讓走?原來這裏頭另有隱情。
    這買棺材的老者姓李,正是前日跟著劉王氏在趙宅門口化緣的那位。劉王氏因丈夫劉福身患惡瘡臥床不起,家中又無其他親人,便拜托李老丈幫忙購置棺材。李老丈年逾七旬,為人忠厚,卻不懂棺材行的門道。他來到東門外的“同峰鋸廠”,見店內一口棺材漆色烏黑發亮,看似厚實,便詢問價格。掌櫃的王老板上下打量李老丈,見他衣著樸素、神情憨厚,分明是個不懂行的外鄉人,便存心坑騙,開口道:“您老眼光真好,這口棺材可是四五六的好料注:指棺材板材厚度為四寸、五寸、六寸,是舊時衡量棺材質量的標準),少說也得十五兩銀子。”實際上,這棺材是用兩層薄板夾著刨花鋸末拚成的“三明治”貨,外頭刷了層黑油充作杉木,成本不過五兩銀子。李老丈哪裏知道這些,一聽價格便連連點頭,還額外加了五兩銀子作為抬棺費,總共二十兩銀子當場付清。
    王掌櫃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入賬,心裏樂開了花,暗想:“這單生意淨賺十多兩,足夠店裏開銷半個月了!”他趕忙叫上四個夥計,抬著棺材跟著李老丈往城裏走。誰知剛到東門外,就被濟公攔住了去路。濟公故作糊塗地問:“這棺材是裝衣裳的,還是裝錢的?”王掌櫃沒好氣地搶白道:“你這和尚是不是腦子有病?棺材當然是裝死人的!”濟公卻不依不饒:“裝死人前得先試試尺寸合不合,你把棺材放下,讓我躺進去試試!”王掌櫃當場拒絕,濟公便佯裝生氣,一腳踹在棺材側板上,隻聽“哢嚓”一聲,外層薄板應聲裂開,裏麵的鋸末和刨花“簌簌”直掉。
    李老丈見狀大吃一驚,指著棺材罵道:“好你個黑心掌櫃!竟拿這種空心貨來騙我!這棺材我不要了,趕緊退錢!”王掌櫃眼見騙局拆穿,又心疼到手的銀子飛了,惱羞成怒地朝夥計們喊道:“你們四個還不趕緊把這多管閑事的和尚拿下!”四個夥計得令,擼起袖子便要動手。濟公不慌不忙,指尖朝他們輕輕一點,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奄,敕令赫!”神奇的是,四個夥計突然眼神發直,轉頭盯著王掌櫃,仿佛他就是那個搗亂的和尚。其中一個夥計揪住王掌櫃的衣領罵道:“好你個瘋和尚!竟敢壞我家掌櫃的生意!”說著便揮拳相向,另外三人也一擁而上,把王掌櫃按在地上一頓痛打。王掌櫃慘叫連連:“我是你們掌櫃的!打錯人了!”夥計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鬆開手,看著鼻青臉腫的掌櫃,一個個呆立當場,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雷鳴和陳亮趕到了。陳亮一眼認出李老丈,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李老丈便將王掌櫃以次充好、欺詐買主的事說了一遍。陳亮轉身盯著王掌櫃,沉聲道:“做生意講究童叟無欺,你卻存心坑騙孤寡老人,若再糾纏不清,我便寫張名帖送你去衙門吃官司!”王掌櫃見雷鳴、陳亮衣著齊整、氣度不凡,生怕真的惹上官司,隻好賠著笑臉連連道歉。
    濟公從腰間的布袋裏掏出一塊黑黢黢的藥膏,遞給李老丈說:“老人家,你把這藥拿回去,用溫水化開後敷在劉福的瘡口上,不出三日便能消腫止痛。”李老丈接過藥膏,感激地問:“大師父尊姓大名?日後也好讓我一家老小登門致謝。”陳亮在旁介紹道:“這位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你隻管按師父說的做便是。”李老丈連連作揖致謝,跟著王掌櫃回店裏重新換了一口實心杉木棺材,抬回劉福家去了。後來劉福敷了濟公的藥膏,果然藥到病除,一家人將老太太妥善安葬,對濟公的恩情銘記在心。
    這邊鬧劇收場,濟公便帶著雷鳴、陳亮進了城,找了一家名為“聚賢樓”的酒館喝酒。三人剛在後堂落座,點了酒菜,濟公便端起酒杯長歎了一聲。陳亮見狀,關切地問:“師父為何歎氣?莫不是有什麽心事?”濟公夾了一筷子菜,慢悠悠地說:“我瞧你二人麵上有黑氣縈繞,怕是難逃一劫啊。”陳亮一愣,忙問:“弟子二人一向安分守己,能有什麽劫數?”濟公指了指窗外的日頭,說道:“現在剛過巳時,等天交正午,你二人便知分曉了。”陳亮和雷鳴對視一眼,心中暗暗吃驚——他們知道濟公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隻怕暗藏玄機……
    陳亮一聽濟公說自己和雷鳴正午有性命之憂,忙問道:“師父既然知道我們有難,能否躲避?”濟公撚著佛珠道:“若想趨吉避凶,須在正午前走出龍遊縣地界,越遠越好。”陳亮不敢耽擱,忙向酒夥計打聽龍遊縣邊界距離。夥計告知:“往西三十多裏,往東五六十裏,南北各七八十裏。”陳亮尋思西邊最近,當即便和雷鳴付了酒錢,匆匆往西門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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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剛出西門,雷鳴便揉著眼睛說:“老三,我實在困得不行了,昨晚一宿沒合眼,腿像灌了鉛似的走不動。”陳亮心急如焚,催促道:“二哥,師父的話豈能不信?再堅持一下,過了邊界就安全了。”兩人又勉強走了一段,眼前出現一片大柳林。雷鳴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樹幹便打起盹來。陳亮心神不寧,不敢入睡,坐在旁邊不住張望。
    沒過多久,忽見南邊走來一人,正是華雲龍!原來,華雲龍自趙家樓逃脫後,回客棧埋怨韓秀、惲飛連累自己涉險,兩人一氣之下今早便分道揚鑣。華雲龍心中煩悶,獨自出城閑逛,不料在柳林撞見雷鳴、陳亮。他心中暗疑:“昨晚在趙家樓與我動手的黑影,身形倒像雷鳴,難道真是他?”
    陳亮眼尖,見華雲龍走近,連忙起身賠笑:“華二哥一向可好?怎麽還沒遠走?”華雲龍不動聲色地反問:“你倆從哪兒來?”陳亮答道:“從小月屯過來。”此時雷鳴正巧睡醒,睜眼看見華雲龍,脫口便道:“華二哥,恭喜恭喜!”華雲龍挑眉道:“喜從何來?”雷鳴口無遮攔:“你在趙家樓做的‘好事’,還不算大喜?”華雲龍臉色一沉:“你怎會知曉?”雷鳴梗著脖子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華雲龍一拍腰間佩刀:“好啊!昨晚壞我事的小輩果然是你!”雷鳴頓時火起:“狗賊!敢罵我小輩,看刀!”說罷抽出單刀便砍。華雲龍冷笑一聲,擺刀相迎。兩人刀光交錯,殺在一處。陳亮見狀急忙勸阻:“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動刀動槍,叫外人看笑話!”雷鳴哪裏肯聽,刀鋒越劈越狠,恨不能將華雲龍碎屍萬段。
    華雲龍武藝遠在雷鳴之上,卻不急著取勝,故意左躲右閃,耗得雷鳴氣喘籲籲、汗透重衫。陳亮瞧出端倪,怕雷鳴吃虧,也抽出刀來:“雷二哥且退!華二哥,咱們兄弟一場,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你先走一步如何?”雷鳴借機喘息片刻,卻不肯罷休,揮刀又上。如此三番五次,華雲龍終於不耐煩:“好你個陳亮!竟和他使車輪戰法!今日便讓你倆見識見識華二太爺的手段!”
    話音未落,華雲龍突然轉身就跑。雷鳴殺紅了眼,緊追不舍。華雲龍猛回頭大喝:“看鏢!”手腕一抖,一枚毒藥鏢破空而來。雷鳴閃避不及,鏢尖正中華蓋穴,頓時渾身發麻,栽倒在地。他深知華雲龍的毒藥鏢無解,苦笑道:“賢弟,我怕是活不成了。你若念兄弟情分,就去玉山縣鳳凰嶺找楊明大哥,告訴他華雲龍用毒鏢害我。若他肯念綠林義氣,便撤綠林帖、布四網陣拿賊。隻要能取他心肝在我靈前一祭,你我弟兄便算沒白交!”
    陳亮聽得心如刀絞,正要開口,忽覺後背一陣刺痛——華雲龍竟趁其不備,又發出一鏢!陳亮慘然大笑:“華雲龍,你倒成全了我!江湖上都知道‘雷鳴在,陳亮在’,他若死了,我豈肯獨活?今日便與他同赴黃泉,做一對鬼兄弟!”話音剛落,毒性發作,兩人在地上疼得翻滾不止。
    華雲龍望著昔日兄弟這般慘狀,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忍:“我與他們曾是結拜兄弟,何必看他們這般受苦?不如給個痛快!”念及此,他咬牙抽出鋼刀,一步步逼近滿地打滾的雷鳴、陳亮……二人命懸一線,究竟能否逃過此劫?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七十二回
    正當淫賊華雲龍握著刀,準備對倒在地上痛苦掙紮的雷鳴、陳亮下毒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喝問:“華二賢弟,你要殺什麽人?”華雲龍心頭一驚,回頭望去,隻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闊步走來。此人身高八尺,頭戴翠藍色紮巾,紮巾上的擂金抹額繡著二龍戲珠圖案,正中間一朵絨球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他身著藍箭袖袍,腰間束著絲絛,腳蹬薄底快靴,外披一件繡滿牡丹的寶藍英雄大氅,整個人威風凜凜。再看麵容,滿月般的臉龐上,眉如利劍,目若朗星,鼻梁挺直,頷下三縷長須隨風飄動,腰間還斜挎著一口佩刀,手中提著個小包袱——來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大義威鎮八方”楊明!
    華雲龍臉色驟變,心中暗叫不妙:“他怎麽會在這兒?這下麻煩了!”但他眼珠一轉,立刻堆起笑臉迎上去:“楊大哥!許久不見,一向可好?”楊明目光掃過地上的雷鳴、陳亮,沉聲道:“你為何要殺他們?”華雲龍立刻擺出義憤填膺的模樣:“大哥有所不知,這雷鳴、陳亮幹盡壞事!在臨安府烏竹庵,他們意圖不軌,因對方不從,竟殺害帶發修行的女子,還傷了老尼姑;又在泰山樓殺了淨街太歲秦祿;甚至膽大包天,到秦相府盜走玉鐲鳳冠!昨天在龍遊縣北門趙家樓,他們又故技重施。我今日撞見,好言相勸,他們卻拔刀相向,我不得已才用毒藥鏢製服他們。想著別讓他們多受苦,正打算給個痛快。”
    楊明眉頭緊皺,語氣嚴厲:“二弟,即便他們有罪,也不該用毒藥鏢這般狠辣手段,畢竟都是綠林兄弟!”華雲龍突然指著遠處大喊:“大哥,有人來了!”楊明下意識回頭張望,就在這一瞬間,華雲龍手腕疾抖,一枚毒藥鏢破空而出,狠狠釘在楊明琵琶骨上。楊明悶哼一聲,頓時渾身癱軟,重重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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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楊明本是玉山縣鳳凰嶺的一方豪傑,家中開著鏢局,家境殷實,平日裏仗義疏財,在江湖上威望極高,輕易不會出門。事情的起因,要從華雲龍的拜弟“黑風鬼”張榮找上門說起。那日,張榮來到楊明家尋華雲龍。楊明出門迎接,見來者是個二十出頭的武生公子,便問其來意。張榮自報家門:“我是西川人,叫張榮,和華雲龍是拜把兄弟,聽說他在楊大爺這兒,特來相見。”楊明一聽,熱情道:“既然是華二弟的兄弟,那就是自己人!他去臨安城了,估計還要兩三個月才回,你就在我這兒住下吧。”
    楊明生性豪爽好客,還不忘叮囑:“在這兒悶了,就出去逛逛。”張榮便安心住了下來。不料沒過多久,張榮突然患病。楊明四處請來大夫診治,日夜悉心照料,好不容易才將他調養痊愈。張榮感激涕零,執意要給楊明磕頭認作義兄。楊明推辭:“你本就是華二弟的兄弟,咱們早就是一家人,何必多禮?”張榮卻堅持行大禮,還進內宅拜見了楊明的夫人滿氏。自此,楊明更是將他視作至親,家中內外不再設防。
    楊明的妻子滿氏不僅容貌端莊,且賢良淑德。然而張榮卻品行不端,平日裏說話行事毫無分寸。楊老太太是個正直人,多次當麵訓斥張榮的不當言行。滿氏擔心丈夫因此得罪朋友,總是替張榮解圍遮掩。誰知張榮竟會錯了意,誤以為滿氏對自己有意……一日,楊明外出未歸,張榮趁著楊老太太午睡,竟擅自走進內宅。當時滿氏正在屋中做針線,張榮上前搭話:“嫂嫂,在做什麽呢?”滿氏頭也不抬:“給你大哥做雙襪子……”
    張榮湊近說:“我瞧瞧。”滿氏伸手將襪子遞過去,不料張榮並非真要看襪子,而是心懷不軌,借機一把抓住滿氏的手腕。滿氏臉色驟變,怒喝一聲:“你這小廝太不要臉!”揚手便是一記耳光。她這一巴掌力道極重,打得張榮踉蹌後退。原來滿氏出身武術世家,父親“鐵棍無敵”滿得公膝下無子,將渾身武藝盡傳女兒,滿氏看似柔弱,實則拳腳功夫了得。
    張榮被打後,滿臉通紅,既驚又怕,慌忙跑到前院,抓起自己的小包袱,連招呼也不打便落荒而逃。楊明回家後,見張榮無故失蹤,便詢問妻子。滿氏起初不願多言,生怕丈夫動怒,隻說“出門辦事去了”。但楊明再三追問,滿氏無奈,隻得將張榮調戲之事如實相告。楊明聽罷,氣得渾身發抖,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我拿他當親兄弟,他竟敢在我家做出這等禽獸之事!若不找到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次日,楊明告知母親要外出“保鏢”,實則是暗藏兵刃盤纏,踏上了尋找張榮的複仇之路。這日,他行至龍遊縣西南,忽見一位白發老者站在葦塘邊,神情悲戚,竟要投河自盡。楊明快步上前,一把拽住老者:“老丈為何尋短見?有什麽難處跟我說說。”老者抬頭,長歎一聲道:“我姓康,名得元,膝下無親生兒子,過繼了侄兒康成,還有個女兒許配給臨安張家,尚未過門。前些日子張家來信要娶親,我賣了房產換得幾百兩銀子,讓女兒騎驢,帶著繼子一同前往臨安。今早出了客棧,眨眼間兒女都不見了蹤影,我找了一整天也沒消息,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楊明問:“你繼子和女兒多大年紀?平日相處如何?”康得元答道:“繼子康成二十八歲,女兒十八歲,兄妹倆素日不和,常鬧別扭。”楊明勸慰道:“老丈千萬別想不開,我幫你找!找不著也別尋死,先跟我走吧。”康得元忙問恩公姓名,楊明如實相告。老者一聽“威鎮八方楊明”的名號,連忙作揖:“久聞大名!今日得遇恩公,真是萬幸!”
    兩人正往前走著,忽見大柳林裏華雲龍提刀逼近倒地的雷鳴、陳亮。楊明心頭一緊,高聲喝問。華雲龍回頭見是楊明,心中暗叫不妙:“若讓他知道我用毒鏢傷了雷鳴、陳亮,定不會饒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原來,華雲龍的毒藥鏢功夫正是跟楊明學的。當年他苦苦哀求,楊明才破例傳授,但反複叮囑:“這毒鏢用三十六味毒藥、十八味草藥煉製,必須輔以蛇紅蛋尾木變石,打上見血封喉,無藥可解,萬萬不可輕易使用!”
    此刻,華雲龍打定主意,假意寒暄,趁楊明分神之際,猛地發出一鏢,正中其琵琶骨。楊明轟然倒地,卻不怒反笑:“好!好個‘兄弟情分’!我教會你本事,你卻用來害我,天下人怕是都要遭你毒手!”一旁的康得元見狀,怒火中燒,指著華雲龍罵道:“好你個人麵獸心的賊子!竟對恩人下此毒手!我這條老命不要了,跟你拚了!”說罷便要衝上去廝打。
    華雲龍冷笑:“老東西,活得不耐煩了?”揮刀便要動手。楊明強忍劇痛,喊道:“康老丈,別犯傻!我本想幫你找女兒,如今自身難保,你快走吧,別陪我送死!”康得元卻鐵了心,梗著脖子道:“今日便死在你刀下,也不能讓你這惡賊得逞!”華雲龍見他一副不要命的架勢,一時猶豫:“我與這老頭無冤無仇,殺他反倒惹麻煩,不如先料理了這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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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他舉刀要向楊明砍去時,忽然聽見草叢中“唰”的一聲輕響。華雲龍警覺回頭,隻見一位破衣爛衫的和尚緩步走出——正是濟公!賊人心中大驚,手中鋼刀險些落地。眼看濟公駕到,華雲龍已知難逃法網,隻是不知這瘋和尚何時到此,又會如何處置自己?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七十三回
    華雲龍握著刀的手正在發抖,忽見濟公搖著破蒲扇從柳樹林裏走出來,那張總是笑眯眯的臉此刻冷若冰霜。他嚇得肝膽俱裂,鋼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這個瘋和尚就像附骨之疽,怎麽也甩不掉,如今又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出現。
    要說濟公怎麽到了這裏,還得從昨晚說起。和尚半夜從客棧離開後,柴元祿和杜振英兩個班頭就睡不著了,生怕第二天拿不出錢付店錢飯錢。兩人不等客棧開門,就跳牆出來,直奔龍遊縣衙門。到了衙門口,對麵是家茶鋪,進去一看,有幾個龍遊本地的班頭正在喝茶。柴元祿忙問:“各位,有沒有看見一個和尚?”班頭們笑道:“一會兒就要過堂了,怎麽,你們也摻和三官廟二和尚拐帶婦人的案子?”柴元祿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找的是個窮和尚,穿得破破爛爛的。”旁邊一個人接口說:“剛才有個窮和尚在東門外攔著抬棺材的不讓走,你們去那兒找找看吧。”
    柴、杜二人又趕到東門外,卻沒找到和尚的蹤影。兩人在城裏的酒鋪、飯館到處打聽,最後在一座小酒館裏找到了濟公。柴元祿沒好氣地說:“好你個師父,原來躲在這兒!半夜裏又跑了,我們倆可遭老罪了,你總得給個說法吧!”濟公卻笑道:“別急,先坐下。”等兩人坐下,和尚叫夥計添酒添菜。正喝著,濟公忽然說要去小便,出了酒館就直奔西門。
    西門外有條小路,兩邊是河,中間隻有一條窄道。濟公正走著,對麵來了一頭驢,驢上騎著個姑娘,旁邊跟著個男子,長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好人——正是康得元的繼子康成和他的女兒。原來康成沒安好心,想把妹妹賣幾百兩銀子娶媳婦。早上從店裏出來,他牽著驢拐進小胡同,姑娘問:“爹爹去哪兒了?”康成騙她說:“在前麵等著呢,快走。”姑娘不願意,可騎在驢上沒法下來,隻能由著他牽著走。
    走到窄道中間,濟公早就算準了,往路中間一站,擋住去路。康成皺眉說:“和尚,讓開點!”濟公說:“你讓開。”康成說:“我們有女眷!”濟公耍起賴:“我還是男的呢,憑啥讓你?”康成罵道:“你這和尚太可恨!”濟公臉色一沉,手指一點,口念“唵嘛呢叭咪吽”,用定神法把康成定住了。又一指那頭驢,姑娘頓時眼神發直,像是被迷住了。濟公牽著驢就往前走,到了大柳林,輕輕一指,驢就乖乖站住了。
    這時,華雲龍正準備殺雷鳴、陳亮和楊明,就聽見濟公大聲喝道:“好你個華雲龍,還想往哪兒跑!”華雲龍轉頭一看是濟公,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了——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那些殺人、采花、背叛兄弟的惡行,今天算是徹底到頭了。
    華雲龍見濟公現身,嚇得臉色慘白,轉身撒腿就跑。濟公不慌不忙,搖著破蒲扇在後麵緊追不舍。此時,倒在地上的雷鳴和陳亮漸漸恢複了意識,雖然身體動彈不得,但神誌已經清醒。
    陳亮掙紮著望向身旁的楊明,虛弱地問道:“楊大哥,你這是怎麽了?”楊明咬著牙,忍痛說道:“華雲龍那賊子,用毒鏢傷了我。你們二人又是為何遭他毒手?”陳亮強撐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我本打算在臨安出家,拜濟公為師。當時要行開水澆頭、切菜刀落發的儀式,我一時猶豫跑了出來。後來在客棧聽聞,華雲龍在臨安城烏竹庵意圖不軌,因對方不從便痛下殺手;還在泰山樓殺害了淨街太歲;甚至膽大妄為,在秦相府盜走了奇巧玲瓏透體白玉銅和十三排嵌寶垂珠鳳冠。案件告破後,鐵腿猿猴王通、野雞溜子劉昌被捕,供出了華雲龍。濟公帶著兩位班頭前往千家口捉拿他,我得知消息後趕去通風報信,途中遇見了雷二哥。我們三人曾在小月屯馬靜家的夾壁牆藏身,後來濟公追來,我和雷二哥還曾替華雲龍求情。濟公給了我們一封信,說華雲龍會在龍遊縣北門內趙家樓作案,讓我們保護那裏的姑娘。果然,昨天華雲龍夥同韓秀、惲飛三人前去采花,用熏香迷倒了姑娘,正要得逞時,被我和雷二哥撞見,壞了他們的好事。今天在這裏再次相遇,幾句話不合,他就用毒鏢打傷了我們。”
    陳亮說完這番話,疼痛難忍,再次昏死過去。楊明聽罷,又驚又怒:“好個華雲龍!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我真是交錯了這個朋友!”一旁的康得元焦急地問道:“楊大爺,你感覺怎麽樣?”楊明搖頭歎息:“我怕是不行了。”雷鳴強撐著說道:“楊大哥,你可不能死!我二人無牽無掛,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你家中有白發高堂、結發妻子,還有年幼的孩子。你若走了,他們可怎麽辦?”這番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楊明心上,想到家中老小,他心中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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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雷鳴也因劇痛昏了過去。楊明滿心悲戚,偶然抬頭,竟看見不遠處的樹上吊著一個人,正是剛才遇到的那個窮和尚,隻見他手腳亂蹬,似乎正在掙紮。楊明急忙對康得元說:“老丈,快去救救那個上吊的!”康得元趕忙跑過去,誰知剛到近前,和尚突然跳了下來,把他嚇了一跳。康得元驚魂未定地問:“和尚,你沒事吧?”和尚一本正經地說:“我就是用後腦勺吊著試試,看看難受不難受,要是不難受,我再真上吊。”康得元哭笑不得:“你為什麽要尋短見?”和尚歎了口氣:“我師父讓我拿五兩銀子去買僧袍僧鞋,結果我把銀子弄丟了。我不敢回去,怕師父責罰,所以才想一死了之。”
    康得元心善,不忍看他尋死,便說:“就為幾兩銀子,何必如此?跟我來。”他帶著和尚來到楊明身邊。楊明詢問緣由,和尚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楊明一聽,二話不說,解下腰間的銀袋子:“不就是幾兩銀子,我這兒有,你拿些去。”和尚打開銀袋子,裏麵有二十多兩散碎銀子,他端詳了一番,嘟囔道:“比我丟的銀子多,但就是太零碎了,成色也一般。”楊明無奈道:“你就別挑剔了,拿去用吧。”和尚也不客氣,拿了銀子轉身就走。
    康得元見狀,氣不打一處來:“這和尚太不懂事了!楊大爺好心周濟他,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挑三揀四!”正說著,和尚又折返回來,一臉疑惑地問:“我光顧著拿銀子,倒忘了問,你怎麽躺這兒了?”楊明沒好氣地說:“被賊人打了毒鏢,活不成了,十二個時辰之內必死。”和尚滿不在乎:“那你就死吧,我走了。”可剛走幾步,又回頭問:“你貴姓?”楊明忍著怒氣回答:“我姓楊。”和尚又說:“你要是真要死,我跟你商量個事兒。”楊明心想,和尚良心發現,或許要幫忙料理後事,便問:“什麽事?”誰知和尚竟說:“我瞧你這身衣服不錯,能值幾兩銀子。你死了也是被別人扒走,不如脫下來送給我。”
    這話徹底激怒了楊明,他又急又氣,加上毒鏢傷口的疼痛,眼前一黑,再次昏死過去。康得元也忍不住斥責:“你這和尚,太欺負人了!楊大爺幫你,你不謝也就罷了,還說這種話!”
    就在這時,雷鳴和陳亮悠悠轉醒,睜眼看見濟公站在麵前,兩人頓時來了精神,掙紮著要起身磕頭,哭喊道:“聖僧救命!”康得元還不知道這和尚的來曆,隻見濟公走上前,裝作驚訝地問:“你們這是怎麽了?”陳亮帶著哭腔說:“華雲龍用毒鏢打了我們,師父快救救我們!”濟公佯裝為難:“我讓你們離開龍遊縣,你們偏不聽。中了這毒鏢,我也不一定救得活。不過念在師徒一場,等你們走了,我給你們念三卷往生咒吧。”陳亮急忙哀求:“師父,您一定有辦法的!”
    濟公這才掏出藥丸,給雷鳴、陳亮每人喂下一顆,又小心翼翼地拔出毒鏢,將藥嚼碎敷在傷口上。神奇的是,兩人轉眼間便恢複如初,疼痛全消。他們趕忙起身,對著濟公連連行禮。陳亮又懇求道:“師父,快救救楊大哥吧!”濟公依樣畫葫蘆,為楊明拔出毒鏢,喂下藥丸。片刻後,楊明也悠悠轉醒,傷勢痊愈。
    陳亮趕忙介紹:“楊大哥,這就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楊明起身,恭敬地向濟公行禮。濟公湊近雷鳴耳邊,小聲說:“你知道華雲龍為什麽要打你嗎?有個壞人,我已經製住了,就在南邊小道上。你去解決他。”雷鳴領命而去,楊明和陳亮還一頭霧水。楊明對康得元說:“老丈,快過來拜見濟公活佛,求他幫你找女兒。”
    康得元急忙跪下磕頭,苦苦哀求。濟公淡定地說:“別著急,你女兒就在樹林外頭。”說著施展法術,康得元定睛一看,果然見女兒騎著驢站在那裏,神情恍惚。康得元又求著找兒子,濟公直言:“我派雷鳴去處置他了。”康得元大驚失色,濟公解釋道:“你問問你女兒就明白了。留著他,早晚會害了你。”康得元半信半疑,謝過濟公後,帶著女兒離開了。
    不多時,雷鳴回來了。濟公大手一揮:“走,跟我去抓華雲龍!”眾人跟著濟公往北走,沒走多遠,濟公突然不見了蹤影。再一抬頭,隻見華雲龍正和一個人站在前方。楊明、雷鳴、陳亮三人怒火中燒,抽出腰間鋼刀,大步上前,誓要將這惡賊繩之以法……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七十四回
    濟公帶著楊明、雷鳴、陳亮往北走了沒多遠,三位英雄眨眼間竟不見了和尚的蹤影。正納悶時,前方樹林中突然出現兩道身影,定睛一看,正是他們苦苦追尋的華雲龍,而與他並肩而立的,是個身形極為壯碩的大漢。此人身高足有一丈,腦袋大如麥鬥,頭戴皂緞色六瓣壯士巾,身穿同色箭袖袍,腰間係著絲絛,腳蹬薄底快靴。他麵色黝黑如鍋底,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寬闊,肩頭扛著一條四棱镔鐵鐧,整個人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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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明仔細辨認,不由得又驚又喜——這人竟是絳豐縣的陸通!陸通自幼喪父,與母親王氏相依為命。家中貧寒,全靠王老太太做針線活勉強糊口。陸通長到十六歲時,仍然不通人情世故,既不能挑擔幹活,也沒有謀生的本事。一天,王老太太無奈地對他說:“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輩子靠娘養活。為娘年紀大了,你得學些本事找飯吃啊。”陸通大大咧咧地應下:“娘,您放心,我這就去找!”
    沒一會兒,陸通興高采烈地拎著兩斤餅回家:“娘,快吃!”老太太一看,忙問餅是從哪來的。陸通滿不在乎地說:“我剛才在街上,瞧見一個小子拿著餅,上去一巴掌,餅就歸我了!”老太太嚇得臉色發白:“你這孩子,怎麽能當街搶東西!要是被官府抓了可怎麽辦?明天不許再搶了!”可惜陸通生性憨直,一旦嚐到“搶東西”的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街上的人忌憚他天生神力,根本不敢阻攔,隻能任他搶奪。
    後來,當地有位姓吳的舉人,家中富甲一方,又樂善好施,開了不少店鋪。有一天,陸通在吳舉人的店鋪門口搶東西,被吳舉人撞見。吳舉人勃然大怒:“哪來的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來人,把他送官治罪!”一旁的老者連忙勸阻:“吳大爺,這人名叫陸通,是個渾人。他家孤兒寡母,實在沒活路。不過他雖然糊塗,卻是個大孝子,搶東西都是為了給母親吃。您要是能周濟他,也是積德行善。”
    吳舉人一聽,心中大為觸動,便把陸通叫到跟前:“你姓什麽?以後別搶了,每天去我的德裕糧店領一吊錢,夠你和母親度日,可好?”陸通咧嘴笑道:“好小子!一天給一吊錢!”吳舉人聽他說話憨傻,也不與他計較。從那以後,陸通每天領了錢,先給母親買吃的,剩下的才自己享用。
    一天,陸通吃飽後,扛著家裏的鐵棍去山裏閑逛。正巧碰上二十一家獵戶圍獵,林間驚起許多獐麅野鹿。陸通見狀,揮舞鐵棍衝過去,眨眼間把獵物全打死了,挑起來就要走。獵戶們急忙攔住:“這是我們辛苦圍獵的成果,你不能拿走!”陸通蠻橫地說:“有本事就來搶,誰搶到算誰的!”獵戶們上前理論,卻都不是他的對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把獵物搶走。陸通不懂市價,有人給錢就賣,拿到錢後便不再去糧店領錢,天天跑去山裏打獵。
    獵戶們被他攪得苦不堪言,商量後決定:“陸通天天搶咱們的獵物,不如每天給他一吊錢,讓他幫忙打獵,咱們也省得遭殃。”陸通欣然應允,每天拿了錢就回家給母親買吃的。可惜好景不長,有一天,他母親突然離世。陸通回家後,見母親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還傻乎乎地喊:“娘,吃飯啦!”街坊鄰居跑來一看,才告訴他:“你娘已經去世了,不會再說話,也不會吃東西了,得趕緊買口棺材下葬,不然屍體要發臭的。”
    陸通似懂非懂:“原來這就是死了?那我背娘去棺材鋪,找口好棺材裝進去。”說著就要背起母親出門。鄰居們哭笑不得:“哪有背著屍體滿街跑的!你先把人放下,去找獵戶們幫忙買棺材。”陸通這才跑去獵戶家求助。獵戶們念他一片孝心,湊錢給他母親買了口棺材下葬。
    母親去世後,陸通依舊跟著獵戶們打獵。時間一長,獵戶們漸漸不願再每天給他一吊錢,卻又不敢得罪他。這時,有個外號“殷到底”的獵戶出主意:“咱們每天給他錢,實在太冤了!不如這樣,你們每人給我一吊錢,我有辦法把他打發走。”獵戶們一聽,紛紛掏出二十吊錢交給殷到底。
    殷到底設宴請陸通吃飯,哄騙他說:“陸通,你跟著我們打獵,一天才掙一吊錢,什麽時候才能發財?想不想掙大錢?”陸通眼睛一亮:“怎麽掙?”殷到底說:“你去常山縣,找南路鏢頭追雲燕子黃雲,把他抓住,跟他要二百銀子!憑你這體格,他肯定不敢不給,到時候你就是響當當的人物了!”陸通信以為真:“好!我這就去!”殷到底假惺惺地給了他兩吊錢做盤纏。
    陸通天生憨直,拿著錢就直奔常山縣。他不懂問路要客氣,見人就一把揪住:“小子!追雲燕子黃雲住哪?要是敢騙我,砍了你的腦袋!”被他揪住的路人嚇得不輕,連忙指了路。陸通到了黃雲住的客棧,站在門口大喊:“姓黃的!快給銀子!”
    黃雲正在店內,聽到喊聲出來查看,見是個陌生大漢,便問:“你找誰?”陸通粗聲粗氣地說:“找姓黃的,要二百銀子!”黃雲一頭霧水:“我欠你錢?”陸通老實回答:“不欠。”黃雲又問:“那你憑什麽要錢?”陸通把殷到底的話重複了一遍。黃雲一聽就明白,這是有人故意支使這個渾人來找茬。他見陸通身材魁梧,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心想:“不如把他送到楊明那裏,好好調教一番,說不定能成為鏢行的得力助手。”
    於是,黃雲把陸通請進店裏,問清他的姓名後,拿出紙筆寫了一封信,又掏出十兩銀子:“你去玉山縣,找威鎮八方楊明,把這封信交給他,跟他要四百兩銀子。”陸通也不多問,揣著信和銀子就走了。他不認識路,問路時又總是凶巴巴的,嚇得路人紛紛躲避。有次他從背後捏住一個人的脖子,把人嚇得腿都摔折了。就這樣,他一路問錯路,又遇到不少好心人指路,足足走了八天,才終於到了玉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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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找到楊明家,陸通已經兩天沒吃飯,卻不知道用銀子換錢。他舉起鐵棍“砰砰”砸門,管家開門後,他劈頭就問:“你姓楊?給我四百銀子!”管家趕緊進去稟報。楊明出來一看,見是個陌生大漢,便問:“你找誰?”陸通還是那句話:“找姓楊的,要四百兩銀子!”楊明一頭霧水,再三追問,陸通才把黃雲給的信和銀子交出來。楊明拆開信一看,這才恍然大悟……至於信中究竟寫了什麽,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七十五回
    楊明拆開黃雲的書信,才知道對方希望自己收下陸通,好好教導,將來讓他成為鏢局的得力夥計。楊明轉頭問陸通姓名,陸通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姓陸,叫陸通。”楊明便將他請進屋內,又問:“你家中還有什麽人?”陸通撓撓頭說:“家裏本來有老娘。”楊明追問:“你出來了,誰照顧她?”陸通語氣平淡:“我老娘死了,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我找人買了棺材埋了,不然放久了該臭了。”
    楊明見陸通衣衫襤褸,又問:“你沒吃飯嗎?”陸通摸摸肚子:“兩天沒吃了。”楊明詫異道:“你身上有銀子,怎麽不換吃的?”陸通一臉茫然:“啥是銀子?我不知道。”楊明無奈,隻好吩咐廚子準備飯菜。陸通這一頓狼吞虎咽,足足吃了三斤米飯才罷休。楊明見狀說:“陸通,你就留在我這兒,我管你吃住,以後你就叫我兄長,咱們兄弟相稱。”陸通爽快答應:“行,以後你就是我兄弟……不對,你是兄長!”
    此後,楊明把陸通留在家裏,每天耐心教他人情世故。可陸通生性憨直,兩個月過去,還是經常鬧出笑話。一天,楊明的母親聽說家裏來了個“野人”,便讓兒子帶過來瞧瞧。楊明找到陸通:“賢弟,我帶你去見見我老娘。”陸通脫口而出:“死了,不說話了。”楊明哭笑不得:“誰死了?”陸通答:“我老娘啊。”楊明連忙糾正:“我老娘還活著呢!”陸通卻冒出一句:“咋還不死?”楊明趕緊喝止:“別胡說!見了老太太,規矩點!”
    兩人走到上房門口,楊明讓陸通在外等候,自己先進去稟報。陸通閑著無聊,抬頭看見牆上的穿衣鏡,他從沒見過這東西,瞧見鏡子裏有個大漢瞪著自己,他伸手一指,鏡子裏的人影也跟著指過來。陸通頓時火冒三丈,衝上前一腳把鏡子踢得粉碎。楊明聞聲出來,陸通還氣鼓鼓地說:“那小子跟我瞪眼,不過他跑了!”楊明看著滿地碎片,也隻能無奈搖頭。
    進了屋,楊明教陸通:“見我娘要說‘老娘在上,孩兒有禮’。”陸通照說了一遍。楊明又讓他見嫂子,陸通張口就來:“嫂嫂在上,孩兒有禮。”楊明急忙糾正:“見嫂子要稱兄弟。”陸通又改口。等介紹侄兒侄女時,陸通又喊:“侄兒侄女在上,兄弟有禮。”逗得楊明忍俊不禁,隻好把他帶出屋子。
    在楊明的教導下,陸通總算懂事了些。楊明便寫了封信,讓他去陸陽山蓮花島,跟著鏢頭花麵如來法洪當夥計。此後,陸通跟著鏢局走南闖北,每月掙的銀子都交給楊明,缺衣少物也找楊明要,楊明的家儼然成了他的第二個家。由於他天生一雙飛毛腿,在江湖上闖蕩四五年後,得了個“萬裏飛”的外號。
    這天,陸通保鏢歸來,正要去楊明家探望,迎麵撞見慌慌張張的華雲龍。陸通眼尖,認出對方曾在楊明家見過,便大聲喊:“你小子去哪?”華雲龍沒好氣地說:“陸賢弟,怎麽叫我小子?”陸通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華二哥,你去哪?”華雲龍敷衍道:“我有事。”陸通卻來了興致:“那正好,跟我去見楊大哥!”華雲龍不願自投羅網,推脫不去,陸通立刻耍起渾:“你不去?我把你捆上扛過去!”
    華雲龍深知陸通說到做到,心中盤算著用毒鏢偷襲。他知道陸通練過金鍾罩,唯有眼睛、咽喉、肚臍這些命門能破,於是故意指著樹上喊:“你瞧,樹上有兩個腦袋的烏鴉!”陸通信以為真,剛抬頭張望,就聽見後方傳來雷鳴的怒吼:“好賊子,往哪跑!”華雲龍回頭一看,楊明、雷鳴、陳亮三人趕到,嚇得扭頭就逃。
    陸通還傻乎乎地問:“你們咋追他?”雷鳴氣得大喊:“這惡賊用毒鏢傷了我、陳亮和楊大哥!”陸通頓時火冒三丈:“反了他了!敢傷我楊大哥,我非宰了他不可!”說完撒開飛毛腿追了上去。楊明知道追不上,便對雷鳴、陳亮說:“天色不早,咱們找個地方落腳吧。”陳亮提議:“北邊就是蓬萊山,去找孔二哥吧。”
    三人來到蓬萊觀,隻見山門前的牌樓上寫著“蓬萊仙境”四個大字,廟宇兩層殿宇坐北朝南,環境清幽。他們敲開東角門,道童一見是熟人,連忙行禮迎接。楊明問:“你師父在嗎?”道童引他們到西配房等候,又去通報。屋內窗明幾淨,八仙桌、太師椅擺放整齊,牆上掛著“四仙出洞”的畫軸,兩旁對聯寫著“怕事忍事不生事,自然無事;平心守心不欺心,何等放心”,處處透著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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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話,矮腳真人孔貴邁著步子走進來,他五短身材,頭戴青緞道冠,身著藍布道袍,濃眉大眼間透著幾分英氣。一見三人,他趕忙打招呼:“大哥、二弟、三弟,從哪來的?”雷鳴脫口而出:“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楊明和陳亮急忙使眼色,孔貴卻看出蹊蹺:“都是自家兄弟,有話直說!”雷鳴嘟囔著:“我不說華雲龍用毒鏢打我們還不行嗎!”
    孔貴追問緣由,楊明無奈,示意陳亮講述。陳亮便將華雲龍在臨安采花殺人、盜寶,又在趙家樓作案,還用毒鏢傷了三人,最後靠濟公搭救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孔貴氣得拍案而起:“好個忘恩負義的華雲龍!換作從前,我立刻下山找他算賬!當初要不是楊大哥組織三十六友結拜,誰認識他是誰!”楊明擺擺手:“二弟,別提了,說點別的。”
    孔貴吩咐道童準備酒菜,四人剛坐下吃喝,外麵突然傳來喊聲:“不好了,廚房著火了!”眾人急忙跑去,隻見廚房窗戶紙被燒著,好在及時用花盆裏的水撲滅。孔貴正要責怪道童,楊明卻聞到一股硫磺味,警覺道:“這是調虎離山計!”四人返回西配房,剛坐下,就聽見床底傳來異響。楊明疑惑:“二弟,你養狗了?”孔貴搖頭。楊明拿起燈一照,床底突然竄出一人——正是華雲龍!楊明手按刀柄,一場惡戰似乎一觸即發,而這賊人究竟從何而來,又將引出怎樣的風波?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七十六回
    楊明、孔貴、雷鳴、陳亮四人撲滅廚房火情後,返回前院西配房。剛落座,便聽見床底傳來一陣腸鳴般的響動。眾人正要持燈查看,隻見華雲龍灰頭土臉地從床底爬了出來。
    原來,華雲龍在樹林中被濟公擊退逃亡時,身後突然響起陸通的怒吼:“華雲龍!你竟敢用毒鏢傷楊大哥,我今天非擰下你的腦袋不可!”華雲龍回頭一看,隻見陸通邁著飛毛腿狂奔而來,瞬間便要追至近前。慌亂中,華雲龍急忙爬上一棵大樹。陸通不會爬樹,便在樹下揮舞鐵棍叫罵:“你給我下來!再躲著,我就把樹砸斷燒死你!”說著便用鐵棍猛擊樹幹,震得樹葉紛紛掉落。
    華雲龍眼看樹幹晃動不止,情急之下想出詭計,他脫下身上的英雄氅往西拋去,大喊:“陸通,看我駕雲遁走!”陸通本就憨厚,見“雲朵”飄向西側,立刻舉棍追去。華雲龍趁機從東側跳下樹,躡手躡腳地朝相反方向逃竄。
    天色漸暗,華雲龍尋思著前往蓬萊觀投奔矮腳真人孔貴。到了廟外,他剛要叫門,又擔心楊明等人也在觀內,便縱身躍上房頂窺探。透過西配房的窗戶,他見屋內燈光明亮,湊近一聽,正是雷鳴在向孔貴講述自己用毒鏢傷人的經過。華雲龍咬牙切齒,心想:“既然你們不肯放過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於是他繞到後院,點燃廚房窗戶紙,待四人匆匆跑去救火時,悄悄潛入西配房,躲進了床底。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華雲龍腹中饑餓難耐,腸鳴聲不斷,最終暴露了行蹤。他無奈之下爬出床底,撲通一聲向楊明下跪。雷鳴見狀怒從心起,抽刀便要砍殺,卻被楊明攔住:“二弟住手!他不義,我們不能不仁。”華雲龍轉而向雷鳴求饒:“小弟罪該萬死,無顏苟活,兄長若要殺我,便動手吧。”楊明卻冷笑一聲:“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你?你走吧。”雷鳴仍不罷休,楊明再三勸阻,華雲龍這才起身,卻厚著臉皮向孔貴討飯:“孔二哥,我餓壞了,能否給些吃的?”孔貴雖麵露不悅,仍吩咐道童熬了兩碗小米粥。
    華雲龍剛端起粥碗,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聽聲音正是陸通。他頓時麵如土色,向楊明哀求:“楊大哥,陸通若看見我,定會取我性命,求你救我!”楊明歎道:“他是個直性子,見了你恐怕連話都不讓我說,你還是躲回原處吧。”華雲龍隻得再次鑽回床底。
    孔貴命道童開門,陸通一臉驚恐地衝進西配房。楊明見他臉色慘白,忙問緣由。陸通心有餘悸地說:“山上有怪物!三尺多高,沒頭沒腿,還‘嗚嗚’怪叫,追得我連摔好幾跤!”眾人強忍笑意,安撫幾句後,楊明問:“若再見到華雲龍,你打算如何?”陸通攥緊拳頭:“非揪下他的腦袋不可!”楊明嚴肅道:“不可胡來!日後見了他,不準無禮。”陸通雖滿心不甘,卻唯獨聽楊明的話,隻得悶悶應下。
    雷鳴見狀,悄悄朝床底指了指,伸出兩根手指比畫,示意華雲龍藏在下麵,讓陸通將他揪出來。誰知陸通會錯了意,以為雷鳴讓他喝掉桌上的粥後摔碗,便端起粥一飲而盡,隨後將碗砸在地上。孔貴心疼道:“好好的碗,怎麽說摔就摔?”陸通理直氣壯:“雷鳴讓我摔的!”雷鳴哭笑不得:“你這渾蛋,我是讓你揪人!”楊明無奈,再次叮囑陸通不得傷害華雲龍。
    躲在床底的華雲龍聽得真切,知道楊明屢屢維護自己,這才敢爬出來,向陸通作揖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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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通一眼瞧見華雲龍,立刻瞪圓雙眼,大步上前怒喝:“好啊!原來你躲在這兒!要不是楊大哥攔著,今天非擰下你的腦袋不可!”華雲龍滿臉堆笑,連連作揖:“陸賢弟,別跟我一般見識。你看,你還喝了我的粥……”說著又轉向孔貴,可憐巴巴道,“孔二哥,我還是餓得慌,這可怎麽辦?”孔貴無奈,隻好再次吩咐道童:“再給你華二叔熬點粥。”
    兩個道童心裏老大不樂意,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嘀嘀咕咕。一個偷偷往米裏撒了把沙土,另一個更是惡作劇地把鹹菜泡進髒水裏,嘴裏嘟囔著:“看他還吃得下去!”沒多久,粥熬好了,端到華雲龍麵前。華雲龍此刻饑腸轆轆,隻聞到粥香四溢,哪裏顧得上細看,滿心想著“餓的時候吃糟糠都甜如蜜”,端起碗就要喝。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借光借光,華雲龍在這兒嗎?”一聽是濟公的聲音,華雲龍嚇得渾身一顫,手中的粥碗差點摔在地上。雷鳴見狀,忍不住大笑起來:“華雲龍,這次你可逃不掉了!別以為和尚在前麵叫門,你往後跑就能躲開,往東往西他都能堵著你,還是乖乖受罰吧!”
    華雲龍慌了神,急忙向眾人連連磕頭:“各位兄弟,求求你們幫我說說情!我先躲起來,等會兒你們幫我求求和尚,行不行?”雷鳴心善,見他苦苦哀求,便說:“你先出去躲躲,我們見到濟公,盡量幫你求情。”華雲龍如獲大赦,趕忙溜到西配房的北牆角藏起來。陸通湊熱鬧道:“我還沒見過和尚呢,我也躲出去瞧瞧!”雷鳴隻好讓小道童去迎接濟公。
    說到這兒,得交代一下濟公的行蹤。白天在大柳林,濟公拿走楊明的銀子後回到酒館,柴元祿和杜振英早已等得焦急。柴元祿忍不住問:“師父,您上個茅房怎麽這麽久?”濟公笑眯眯地掏出銀子往桌上一放。柴元祿驚訝道:“這銀子哪來的?”濟公神秘兮兮地說:“跟你說起來話長,先等著,有好處呢。”
    一旁跑堂的見了,心裏直犯嘀咕:“這和尚看著不老實,該不會是偷來的銀子吧?”濟公付完酒飯錢準備離開,忽聽鄰桌客人議論:“咱們龍遊縣好幾任知縣都是貪官,好不容易來了個清廉的吳老爺,沒想到出了兩件怪事。南門外秀才高折桂家花園鬧妖精,請的道士葉半仙捉妖不成,反倒丟了腦袋;北門外高家錢鋪門口,莫名其妙死了個叫劉二混的,兩件案子都沒凶手沒線索,吳老爺怕是要因為這事丟官了。”
    柴元祿好奇,轉頭問濟公:“師父,您知道這兩件命案是誰幹的嗎?”濟公卻板起臉:“少管閑事!沒聽過‘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別瞎打聽。”柴元祿討了個沒趣。
    三人出了酒館,柴元祿提議住店。一路上,濟公接連路過幾家客棧都沒停下,最後走進了德興老店。夥計迎上來招呼:“三位客官!上房已經住了位大師父,您看住配房行嗎?”三人進了東配房,剛坐下,濟公突然發問:“柴頭,你猜猜剛才人們說的那兩件命案,凶手是誰?”柴元祿沒好氣地說:“剛才問你你不說,現在我不問了,你倒來問我?”濟公解釋道:“在茶館不方便議論,在店裏就像在家裏,能說。”柴元祿無奈:“那您說凶手是誰?”濟公耍起貧嘴:“凶手當然是殺人的那個。”柴元祿急道:“您這不是開玩笑嘛!到底是誰?”濟公突然伸手一指,嚴肅道:“你瞧,凶手來了!”
    柴元祿一驚,隻聽外麵傳來一聲大喊。他急忙衝出去查看,究竟誰是凶手?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七十七回
    濟公與柴元祿、杜振英三人在客棧中談論龍遊縣的兩樁命案,柴元祿好奇凶手是誰,濟公忽然手指門外:“瞧,凶手來了。”柴元祿趕忙朝外看去,隻見一個和尚大步走進客棧。這和尚身高九尺,頭頂金箍束著披散的頭發,麵色赤紅如血,濃眉下一雙眼睛精光四射,身著青布僧衣,肋下還別著戒刀,模樣十分凶惡。客棧夥計連忙迎上去:“大師父回來了!酒菜都備好了。”那和尚應了一聲,徑自走進北屋上房。
    柴元祿低聲道:“師父,這和尚看著好凶。”濟公擺擺手:“別管他,咱們隻管喝酒吃飯。”三人叫來酒菜,吃喝完畢後,濟公叫來夥計,掏出二兩多銀子遞過去:“麻煩你告訴其他住店的,我們東配房住著位大師父和兩位施主,夜裏不許有人哼哼咳嗽。要是吵到和尚,和尚就去他屋裏咳嗽一整夜。”夥計眼睛一亮,接過銀子就大聲嚷嚷起來。濟公又追加一塊銀子,讓夥計補上一句“要是有人擠在一間房睡,和尚也要擠進去”,夥計雖怕挨揍,還是照說了。隔壁屋本就愛咳嗽的住客一聽,慌忙讓夥計搬屋子,夥計好說歹說才勸住。
    夜深人靜,柴元祿和杜振英枕著包裹入睡,濟公則頭枕茶壺。睡到二更時分,隻聽“砰”的一聲,茶壺碎了,茶水潑了一炕。濟公突然大喊:“殺人啦!快救人啊!”掌櫃和夥計慌忙起身,衝進屋來。濟公卻慢悠悠道:“我想出恭。”夥計又氣又笑:“想出恭去茅房就行,喊殺人幹什麽!”濟公賠笑:“不這麽喊,你們能起來嗎?勞駕打個燈籠,跟我去茅房,完了給你五兩銀子。”夥計將信將疑,點了燈籠跟著到茅房外,按濟公吩咐高舉燈籠,目不斜視地等著。濟公進了茅房,暗中施展法術,翻牆而出,直奔蓬萊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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