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慶生平傳 第一回到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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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慶生平傳
    第一回 廣慶園三傑會仙猿侯化泰再施驚人藝
    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與玉麵哪吒張玉峰趕到廣慶茶園,見到鐵頭孫兆英時,發現眼前的禿子與昨夜戲弄他們的老者截然不同。孫兆英不過二十七八歲,而昨夜那人已六七十歲。張玉峰連忙解釋:“昨晚有個六七十歲的禿老頭兒冒充四哥名號,自稱是廣慶茶園的鐵頭孫兆英,故此前來致歉,多有得罪。”孫兆英憤然道:“三位莫怪,定是那冒名之徒作怪,簡直是我孫兆英的重孫子!”
    話音未落,正麵樓上忽然有人笑道:“呔!孫兆英休要罵人,我也是個朋友!”隻見一人縱身躍下,落地時青縐綢長衫微微晃動。來者身高五尺,禿頭油亮,麵如滿月,細眉圓眼間神光如電,花白胡須襯著朱唇,手中握著一把全棕竹一百單八將折扇,笑盈盈地說:“孫四,聽聞你是條好漢,先別動怒。”孫兆英見他氣度不凡,不敢怠慢,拱手問道:“尊駕貴姓?是何處人氏?來此有何貴幹?”老者答道:“說來話長,改日再詳談。今日特來會會這位玉麵哪吒張玉峰。”
    歐陽善三人早已按捺不住,上前說道:“禿老頭兒,我等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三番五次戲弄我們?此處不便擾人買賣,你我另尋地方分個高低。”老者朗聲道:“好!那就去永定門外大沙子口相見!”說罷轉身離去。三人緊隨其後,孫兆英急忙吩咐夥計套車追趕。
    書中交代,這位禿老頭兒正是天下聞名的追風仙猿侯化泰。他身形輕捷,日行一千一百裏,夜行一千裏,因此得此外號。他練得一身軟硬功夫,長拳短打、刀槍棍棒及各類暗器無不精通,平生最愛結交天下英雄。他家住山東東昌府離城二十五裏的侯家寨,因胞弟無發俠義侯化和此前被鐵膽書生諸葛吉用子母鴛鴦鉞擊敗,便從京城返回山東,向兄長侯化泰哭訴:“求兄長替我報仇,以消此恨!”侯化泰應聲答道:“你且在家中等候,我定將那三人首級帶回山東。我再邀兩位朋友同去,你靜候佳音。”
    幾日後,侯化泰邀來兩位同鄉知己:一位是秀才李漢卿,以教書為生,與他既是近鄰又是知己;另一位是周茂源,原本做珠寶石生意,早已歇業,家財萬貫,為人樂善好施、慷慨仗義,與侯化泰十分投緣。三人商議妥當,雇了兩輛車,周茂源帶上家人周興、周旺,侯化泰與李漢卿未帶隨從,擇吉日啟程。此時正值九月初,金風颯颯,殘蘆飄絮,敗柳凋零,北雁南飛,三人沿途觀賞風景,非止一日。
    這日抵達直隸交界,在二十裏鋪住下。夜間西北風大作,彤雲密布。初鼓時分,三人正飲酒談心,忽聽窗外下起雨來,且越下越大。李漢卿說道:“這場秋雨一下,天氣就涼了。眼看就要立冬,今日已是九月二十七日,再過幾日便是十月,你我要在京都過冬了。”周茂源接話道:“我遨遊九省,唯有京都未能盡情遊覽。此次進京,定要逛遍燕都八景、各處古跡、五壇八廟、居樓戲館、山場廟宇,才遂心願。”侯化泰說:“我亦有此心。天下名地,首推京都,我卻從未到過。此番進京,一來替二弟報仇雪恨,二來遊覽京內勝景。”三人閑聊片刻,見雨未停,便叫店小二撤去杯盤,各自安歇。
    次日,雨過天晴,浮雲散盡,碧空如洗,三人乘車繼續前行。曉行夜住,饑餐渴飲,終於抵達京都,住在楊梅竹斜街廣升店內,要了三間上房,付了車夫車錢與酒錢。店內夥計送上洗臉水,李漢卿見上房內頗為幹淨:北牆掛著一幅挑山紙畫,畫著花卉百果水仙;兩旁有一副對聯,上寫“無情歲月增中減,有味詩書苦後甜”,落款是楊繼盛,筆法秀硬,豐采悅人;下方是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太師椅;東裏間垂著落地幔帳,內有兩張大床,西邊北牆下有一茶幾,南窗下是一張榆木檀漆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椅子。侯化泰三人洗完臉,叫夥計備酒菜,飲酒至初更才安歇。
    次日,周茂源與李漢卿去逛前門大街,侯化泰則去探訪鋼腸烈士歐陽善與鐵膽書生諸葛吉是何等人物。此後他步步留心,暗中查訪張玉峰等人的為人行事。不知不覺殘冬已過,新春來臨,侯化泰已將事情訪查清楚。過了燈節,到了二月,他定下計策。這日,他請李漢卿、周茂源聽戲,又一同逛了幾日。隨後,侯化泰先到紙鋪買紙試探張玉峰,夜裏又去他家戲弄,鬧了半夜;接著又去歐陽善與諸葛吉處戲弄,臨走時稱:“我是鐵頭孫四,你二人若不服,明日來找我,定當奉陪。”
    侯化泰回到店內,次日清晨對李漢卿說:“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去拜訪一位朋友。”說罷出門,來到肉市廣慶茶園。此時尚未開演,他便在樓上占了張桌子,獨自吃茶,靜聽樓下動靜。不多時,他聽見張玉峰與孫四交談,又聽見歐陽善、諸葛吉的聲音,見四人見麵並未翻臉。待孫四罵起人來,他才跳下樓去,說道:“孫四,先別罵人,我在此等候多時了!今日特來會會你們,我在永定門外大沙子口等你們,那裏見!敢來便是英雄,我倒要領教你們的武藝,憑你們也敢藐視天下英雄!”說罷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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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善等三人各帶兵刃,說道:“休要大話,我三人與你分個高下!”三位豪傑隨即出了戲園大門,乘坐張玉峰的車,直奔永定門外大沙子口。正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諸葛吉喝道:“禿老頭兒,你姓甚名誰?我三人也需知道你的名字!”侯化泰答道:“我姓侯名化泰,外號追風仙猿!你們三人中誰會使子母鴛鴦鉞?我要領教領教。”諸葛吉道:“甚好,我便使這兵刃,你我二人較量較量!”說罷擺開兵刃,直刺侯化泰咽喉。
    侯化泰不慌不忙地將隨身帶著的雙刃純鋼圈迎麵一擺,這二人便在場地中央動起手來。諸葛吉自從學會這件兵刃,還從未遇到過敵手,今日他自己心裏清楚:“這侯化泰這家夥不是尋常之人,我今日遇到此人,可不能輕視敵人。”於是在兵刃的使用上處處留心。那侯化泰見諸葛吉是個少年英雄,又了解他們三人平日裏的所作所為,知道他們不是為非作歹的人,因此心中有一番不忍殺害他的想法。侯化泰的純鋼圈門路十分精通,要是想贏諸葛吉早就贏了,他隻是為了看看諸葛吉他們有多少套路,想要看個真切。
    二人正在激烈打鬥的時候,從正北方向有一輛車像飛一樣趕到,車上的人說:“你們二位先別動手,看在我的麵子上吧!”一邊說著,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原來是鐵頭孫四方才趕到這裏,看見諸葛吉的子母鴛鴦鉞被侯化泰的雙刃純鋼圈給套上了,一隻圈還套在了諸葛吉的脖子上。但侯化泰並不加害於他,一撤手,拍著巴掌大笑,說:“諸葛吉,你不要小看天下的英雄!我這次來,是因為你們兄弟三人在這大沙子口兒獨自顯露本領,把山東路的無發俠義侯化和給打敗了,我來就是要為他出這口氣!”張玉峰和歐陽善二人一見這種情況,各自擺起兵刃,想要往上衝。鐵頭孫四說:“不行,全都有我呢!”他把兩人的兵刃分別還給他們,說道:“你們四位不要這樣,天下的練武之人都是一家人,也沒有多大的冤仇。”侯化泰說:“三位好漢,我這人也不會說什麽求情的話,如果我要害你們的時候,夜裏你們三人性命就沒了,怎麽能留到現在?我看你們三位也是英雄,常言說得好:‘英雄惜英雄,好漢愛好漢。’你們三位如果不嫌棄,我們今日就談談。”張玉峰見這侯化泰語言瀟灑,是一位俠義英雄。孫兆英又給四人介紹行禮,說:“我今天討個大麵子,在我廣慶茶園聚一聚,我稍微準備一杯水酒,奉請四位暢談一會兒,你們意下如何?”侯化泰說:“很好,我也久仰你的威名,所以昨天借你的名字開玩笑,我在這裏賠罪了。”孫四說:“過去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五人分坐兩輛車,進了永定門,到了肉市廣慶茶園樓上,占了一個官座,叫夥計要了一桌酒菜。五人相對而坐吃酒,談論些古今的英雄、俠義豪傑,彼此心投意合,於是五人結成了金蘭之好。按年齡排順序,侯化泰為長兄,歐陽善次之,孫四排行第三,諸葛吉排第四,張玉峰排行第五。孫四說:“我今天給你們四位說,我有一個拜兄,姓馬名夢太,家住在安定門內國子監,練得一身好功夫,曾在前門外打過土匪,與神力王比武,在興順鏢店救駕擒賊,真是當世的英雄!此時他跟隨著神力王被保升為副將,隨隊征討四川峨嵋山,捉拿叛逆天地會八卦教的賽諸葛吳恩,早晚有一天傳遞捷報,他必定會高官得做,駿馬任騎。我想大丈夫生在世間,就是要光宗耀祖、顯姓揚名。還有一位姓張,名廣太,現任西海岸獨龍口的總兵,都是通過不同尋常的途徑獲得的功名。”歐陽善等聽了孫四的話,說:“好,我們三人正想要去軍營,雖說有武藝在身,無奈我們沒有門路進入。求賢弟寫一封信,我們三人要去一趟。”孫四也是個慷慨的人,立刻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他們三人。侯化泰說:“我也要去訪訪張廣太是個什麽樣的人。”酒席結束後,張玉峰說:“我本想留兄台盤桓幾天,無奈我們等也要起身前往四川去,兄台也要回府,知己之交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我們五人後會有期。”侯化泰說:“我此刻回歸山東,不久也要到四川走一趟,看看機會再行事吧。”孫四送走了四人。
    張玉峰回到家中,安置好了一切,選擇了吉日,與二位拜兄一同起程,把茶館派家人照應,他們三人坐了兩輛馬車,出了彰儀門。當時正值仲春天氣,一路春風送暖,淑氣迎人,嫩柳散發著香氣,桃花爭奇鬥豔,鳥語花香,到處都有可觀賞的景色。三人坐著馬車,第一站住在良鄉縣;第二站到了涿州,住在南關和順張家老店。剛一下車,把行囊取下來,又將隨帶的三般兵刃拿下去。住的是上房。店小二送上洗臉水來,又送上茶來,三人喝茶洗臉。店小二又送上一桌果席來,有二十四樣果碟,十六樣冷葷,一壇紹興酒,說:“我家大爺叫送給你們三位爺吃的。”歐陽善說:“你家大爺姓什麽?在哪屋裏居住?”小夥計說:“你們三位爺先喝著,我也不敢說姓什麽。我去問他,他說叫三位爺千萬留下吧,不必說他的名姓。”張玉峰說:“你給我請過來,我們見見就知道了,這肯定不是沒有名的朋友。”小二答應著下去了。不多一會兒,隻聽小二說:“三位爺,我家大爺前來拜訪。”他們三位往外一看。不知來者他係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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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張玉峰旅店結盟馬夢太探山被獲
    鋼腸烈士歐陽善三人在上房聽見店小二說有人拜訪,隻見門簾一挑,走進來一個人。此人身高七尺,身材細長,麵色青粉,白中透青又青中透白,兩道細眉下是一雙圓眼,黑白眼珠分明,目光有神,鼻梁端正,四方嘴,嘴唇周圍沒有胡須,看起來三十多歲。他身穿藍洋縐夾襖,裏麵是藍紡綢小夾襖和夾褲,外麵罩著米色寧綢夾馬褂,套著灰摹本緞夾套褲,腳上是白綾襪和厚底四鑲雲履,手裏拿著折扇,進來時笑嘻嘻地說:“三位兄台來到這裏,小弟接待晚了,還請恕罪。”
    張玉峰三人連忙說:“我們兄弟三人來到貴處,有幸得到尊兄關照,又承蒙賜酒筵,實在是受之有愧,卻之不恭。還未請教尊兄大名?”那人回答:“小弟姓張,名寶任,是本地涿州人,開著這家店。今天看到三位到來,心中十分仰慕,所以略備薄酒小菜,想和三位談談心。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要往哪裏去?所帶的兵刃是自己用的,還是給朋友帶的呢?”
    歐陽善三人各自報了姓名,說:“這些兵刃是我們三人用的,我們略懂一些武藝,打算去四川軍營投奔一個朋友。”張寶任說:“原來如此。”他叫店小二擺上酒菜,說:“三位別嫌棄簡陋,我們主要是談心。”
    四人分賓主坐下,喝酒時談論起一些閑話。張寶任說:“不瞞三位,我也喜歡練武,拳腳棍棒都學過。今天看到三位使用的兵刃,都不是常見的,所以特意前來請教。”鋼腸烈士歐陽善說:“我們三人是結義兄弟,平生最愛練武,在京都以做買賣為生。既然兄台喜歡武藝,功夫肯定很純熟,一定是世外高人、俠義英雄!”
    張寶任說:“歐陽兄不必過謙,你我一見如故,以後就不要客套了。我今年二十九歲,不知尊兄年長幾歲?”歐陽善說:“我比你大兩歲。”張寶任說:“這麽說,你是大哥了。你們二位也別隱瞞,實話告訴我吧。”鐵膽書生諸葛吉說:“我今年二十八歲。”張玉峰說:“我今年十九歲。”
    張寶任說:“我久仰大名,在京都有一位玉麵哪吒張玉峰,曾在前門外打敗南霸天,遠近聞名,就是尊駕吧?”張玉峰說:“豈敢,小弟有什麽德能,讓兄長過獎了。”張寶任說:“我想和三位結為兄弟,不知尊意如何?”歐陽善說:“好啊。”於是四人各自說了年齡,交換了盟帖,彼此情投意合。
    張寶任說:“你我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客套了。你們三人有如此高強的本領,為什麽一定要投奔四川峨嵋山大營呢?現在穆將軍帶領二十萬精兵在河南地界,我給三位寫封信,派兩個家人護送,你們到了那裏,有一位帥總姓馬,和我是至親,你們看怎麽樣?”
    歐陽善一想,去四川路途遙遠,不如去河南方便,就說:“仁兄如果肯如此厚待,我們三人就不用跋涉去四川了。”張寶任說:“你們三位事不宜遲,我也不敢久留,請三位明天起身,我再派人護送,順便給我至親捎封問好的信。”張玉峰聽了十分高興。
    四人又閑談了一會兒,直到盡興才散去,各自安歇。第二天早上起來,張寶任給他們裝好車,叫了兩名家丁騎馬引路,四人分別。張寶任說:“張英、張華,你們二人在路上好好侍候三位老爺。”張玉峰等三人說:“兄台請回吧,我們告辭了!”
    張英、張華二人催馬在前引路,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三人在路上曉行夜住,饑餐渴飲,走了很多天,進入了河南地界。張英說:“三位大爺,我們今天住桃柳營吧,離大營不遠了。”三人聽了說:“好,我們就住在這裏,你們二人去找店吧。”張英、張華二人說:“我們二人常走這條路,都住韓家店,就在十字街西路北,我們還住那裏。”歐陽善說:“很好。”
    眾人進了街,看見西邊路北果然有一座大店,字號是“永升客棧”。眾人進去,到了上房,張英、張華二人伺候他們吃了酒飯,晚上就安歇了。
    第二天起來,三人睜眼一看,發現自己坐在一座大寨的分金廳上,周圍有六七十名天地會的兵看守,三人的兵刃也被人盜走了,他們慌忙問道:“你們這夥人是幹什麽的?我們昨晚住在店裏,怎麽一夜之間到了這裏?”
    隻見張英、張華二人過來說:“三位爺別生氣,我有情況詳細稟報:這是我主人張寶任的主意,他是天地會八卦教中的逍遙會總,派我們二人送三位來這裏,昨晚在店中用熏香把三位熏暈,送到了這裏。這裏是剪子峪,三位也走不了了。我們已經把書信投進去了,等候這裏的大會總老龍神馬鳳山的回牌。這裏正經管事的有三位,還有侯德山、侯保山。”
    鋼腸烈士歐陽善三人聽說後很無奈,“我們三人沒想到被人算計,就算送我們來這裏,也應該跟我們說清楚。我們既然來了,就安心待著吧。”張玉峰暗中告訴二位拜兄:“看情況行事,暫時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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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在議論,不一會兒送上茶來,三人喝著茶。忽然從外麵進來一個人,說:“三位大爺,我們三位老總升了大廳,有請三位。”張玉峰說:“好。”
    三人跟著傳話的人出了配房,往東一看,隻見正北有五間大廳,東西配房各十間,兩邊擺放著刀槍架子。正麵有三張座位,中間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年過花甲,麵色紫醬,眉濃目闊,精神十足;頭戴三角白綾巾,紮著金抹額,上麵有二龍鬥寶的圖案,身披白緞子繡花戰袍,腳登官靴;五官看起來很凶惡,一部花白胡須飄灑在胸前。左邊是侯德山,右邊是侯保山。兩邊站著一百多名削刀手,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用青絹帕包頭,穿亮青布夾襖,腳登青布快靴,懷裏抱著二寸多寬、四尺二寸長明晃晃的斬馬鋼刀。
    張玉峰看了,一抱拳說:“會總請了!歐陽善等有禮。”三人報了名字。馬鳳山說:“三位賢士,今天有張會總的書信,推薦三位幫我看守剪子峪。你們弟兄三人如果不嫌棄山寨簡陋,我這後山有一座馬廠,派你們三人去看守吧。”三人說:“遵令。”
    馬鳳山賞了三人酒筵,派了一百名兵丁跟三人前去,每月給三人三十兩月費銀,一年四季還有俸祿。每逢初一、十五大操練,三人也各自施展本領。馬鳳山見三人武藝超群,另眼看待,但不敢讓他們掌兵權,不知道三人是什麽心思,怕他們有詐。過了半年,三人被升為三絕會總,總理後山事務。
    這日,馬鳳山突然傳令召歐陽善三人到大寨。此時他正在點兵,見到三人到來心中大喜,說道:“你們三人來得正好,如今大清官兵已到山口挑戰,你等可替我去陣前掠陣。”歐陽善三人表麵應承,心中卻想:“我們本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不料中了奸計才落入天地會八卦教手中。今日去掠陣,正好看看清營帶兵的是哪路英雄。”
    三人來到東山坡上觀望,隻見清營中有體態豐腴的大帥,也有身形瘦削的先鋒。這一陣仗清營大獲全勝,馬鳳山敗回大寨,從此緊閉山口不敢再出戰,還折損了侯德山。歐陽善三人先到大帳向馬鳳山問候,馬鳳山歎道:“三絕會總,你們有所不知,今日帶兵的是山東馬成龍,外號‘胖馬’,此人足智多謀,臨敵不懼,勇冠三軍,手使大環金絲寶刀,削鐵如泥。之前他跟伊大人查辦黃河時,在這剪子峪打過‘小耗神’餘四敬,還曾空手奪槊。早前在蘇州福建會館,也與我會中人交過手。今日在陣前打仗的是‘瘦馬’馬夢太,正是他刀劈了侯德山。今後你們要多加小心,派人嚴守山口。”三人領命後便回歸後山。
    用完晚飯,張玉峰開口道:“二位仁兄,我們在這會中已近一年,如今馬老爺帶官兵攻打山寨,若不早定脫身之計,等山寨攻破時恐遭池魚之殃,被人連累,到那時後悔就晚了!”歐陽善回應:“我看今日陣前的馬夢太果然名不虛傳,是位真英雄!但我們若棄寨投奔清營,寸功未立也無意義。依我之見,不如等下次打仗時,暗中給馬夢太送信,咱們三人合力拿下馬鳳山,作為進見之功,你們看如何?”諸葛吉點頭:“好主意,今晚月色正好,我們到後山散步閑聊一番,順便謀劃此事。”張玉峰接話:“正合我意,咱們也算未到中秋先賞月了。”
    歐陽善感慨:“賢弟,你我有一身好本領,卻不能揚名顯親、光宗耀祖,反而受製於人,真是慚愧!”張玉峰勸慰:“上古英雄也有受難被困的時候,像唐朝的薛仁貴、宋朝的高懷德,最終都能揚名於世。”三人正談論間,忽見正北有一道黑影閃過,便躲進樹林,用絆腿繩將其絆倒擒住。借著月光細看,竟然是馬夢太,三人心中暗喜,連忙將他帶到自己房中。
    歐陽善故意問道:“朋友,你貴姓?說清楚了,我們好去獻功。”原來馬夢太是從清營領命來探剪子峪路徑,不想被擒,自知難逃一死,便朗聲道:“小子們把你老爺拿住,要殺要剮隨你們!我馬夢太乃天下英雄,若是好漢就給個痛快,我死後鬼魂也念你好處;若讓我不死不活,我做鬼也罵你不休!”
    歐陽善繼續演戲:“聽你口音像是北方人,咱們是同鄉。我若把你送到老會總那裏,你定要碎屍萬段。念在同鄉情分,你叫我三聲會總爺,我就放了你,怎麽樣?快說!”馬夢太啐道:“呸!老太爺我是大清國官員,奉命探賊,被你們拿住殺剮隨意,豈會求叛賊釋放!你們這剪子峪彈丸之地,馬鳳山不過烏合之眾,天兵壓境,山寨不久必破。我活著不能殺賊,死後能在麒麟閣留名,也算為國捐軀,不必多言!”
    諸葛吉從裏屋出來假意恐嚇:“你若說些好話,還能活命,說這些惡語真是‘惡語傷人六月寒’。我們本是好心,有好生之德,你既不怕死,送到前山大寨見老會總,定要剝你的皮、摘你的心,到時候就知道厲害了。”馬夢太聽了哈哈大笑:“大丈夫視死如歸,你們這夥狐群狗黨也算不得豪傑,老太爺唯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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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張玉峰上前道:“二位兄長,不必試探了,這位也是我們同道中人。”說罷從裏間取出鐵頭孫四的書信,“老哥,我先賠罪!”隨即解開繩扣,將馬夢太攙扶起來,“馬老兄台,你先看看這封書信就明白了。”馬夢太正罵著,忽見一個二十來歲、麵容俊朗的青年過來解開繩索,扶他坐在東邊椅子上,還遞過一封書信,並剪了桌上蠟燭的燭花。他接過書信,見封口寫著“內函由京都前門外廣慶茶園發”。
    第三回 馬夢太夜逢三險驗兵刃絕處逢生
    馬夢太接過書信,看見封皮上寫的是:“書由京都前門外廣慶茶園發,名內詳。”後麵標注著“康熙 年 月封”。他拆開信封,隻見信中寫道:
    敬請夢太兄台大人福安。弟孫兆英自與您拜別之後,時常心中想念,知己之交就不敘說那些客套言語了。想來吾兄您大展鴻才,掃蕩邪魔,即便與呂望的六韜相比,也不過如此。在此敬啟一事,如今有我的敘盟兄歐陽善、拜弟諸葛吉、張玉峰三人,他們棍棒功夫純熟,又有文韜武略,是當世的英傑,想要投效軍營,若他們到達之時,兄長千萬多加照應,那便是小弟的大幸了!書中不能盡言,一並請您台安。這封短箋寫得潦草,麵見之時再行感謝。
    康熙 年 月 日。
    蘭弟孫兆英拜上
    馬夢太看罷書信,說道:“哪位是姓歐陽名善的呢?”歐陽善回應道:“我叫歐陽善。”諸葛吉笑嘻嘻地說:“我叫諸葛吉。”又指著那白麵模樣的人說:“他叫張玉峰。”馬夢太說:“你們三人不認識我,就應該把我殺了。如果不殺害我,就該盡到朋友的道義才是。你們三人這般耍笑我,連我的朋友你們都瞧不起了!幸虧我馬夢太是不怕死的人,倘若我怕死,連我那朋友的麵子都不好看了!”歐陽善連連賠罪,說:“是我們一時莽撞,情願認罪,還望您寬恕。”張玉峰說:“老哥,都是小弟的錯!此事還得商議一個萬全之策才是。”馬夢太問:“你們三人因為什麽落在這天地會八卦教中?是因為什麽緣故呢?”張玉峰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今日之事,我想定一條苦肉計,將馬老哥捆上,送到大寨,到了那裏就說拿住奸細了。隻要見著馬鳳山的麵,把老哥你放開,你我四人拿他。你覺得好不好?”馬夢太說:“這不是萬全之計。這山寨內的嘍兵、教匪要是一齊動手,你我該當如何呢?依我之見,我先回大營,見了元帥,定下計策,我再回來。到了這裏,等至天晚,再依照你們那條計策,把我捆上送到大寨,見了馬鳳山,你我四人將他拿住,外麵有官兵接應,才能一戰成功。”張玉峰說:“也好,馬老哥,你先走吧,把大營的官兵調來,再作計較就是。”馬夢太說:“你們三人明夜晚間還在這裏等候就是,我要告辭了。”
    馬夢太往外走,張玉峰三人送出來,說:“老哥,我們專候捷音就是。”四人分別。馬夢太出了後山往東走,自己心中盤算:“這是天助我馬夢太該成這件奇功,我也想不到有此奇遇。”正思考之間,抬頭一看,見山路崎嶇,樹木茂密,不是來的時候的道路,自己無奈,在各處尋找,並無路徑。他信步往前,才走了有七八裏之遙,腹中感到饑餓,想要吃點飯才好。心中正想著,仰麵一看,皓月當空,清光皎潔,月朗星稀。
    馬夢太出了這道山口,見眼前有座村莊,自己信步走進莊門,到了十字街,看那街道平坦,是東西一條街,南北一條街,也有圍子磚牆,四個大門。他走到十字街,往東一拐,聞到一陣羊肉香味。見路北有一座大莊門,雙門半掩,羊肉的香味從這大門內飄出來。馬夢太一看門內,路東有一間門房,見裏麵燈光閃閃。馬夢太輕手輕腳,走到近前,往裏一看,屋內南邊有個灶台,地下一張八仙桌子上有一盞燈,地下一個炭火爐子,上麵有一個帶蓋的沙鍋,燉著一鍋羊肉,八仙桌上有一把大磁茶壺,兩個茶碗,一沙鍋白米飯。可巧屋中並無一人。
    馬夢太說:“我也餓了,不免我吃點飯吧。”用手一摸,那茶還熱,自己斟了一碗,自斟自飲。連喝了幾碗,把燉羊肉端下來,放在八仙桌上,打開蓋一看,熱氣騰騰。又把飯也盛來。正在饑餓之際,端起碗來,狼吞虎咽,吃得非常痛快。正在得意之時,心中說:“有福不在忙,這是應該我嘴中之食。”
    正想之際,忽聽那北邊有人說話:“二哥,我今日燉了三斤羊肉,煮了一鍋飯,請你吃點。你我二人談談心。”說著話,門一響,進來了兩個人:頭前走的人身穿月白布褲褂,足下青布快靴;年有三十以外,黑紫麵皮,粗眉大眼,高顴骨,鼻梁端正,連鬢落腮黑胡子。後邊那個也是這樣的打扮。一見馬夢太,就問:“你這人是從哪裏來的?快些實說!你倘若不實說,我立刻鳴鑼,把你拿住!”
    馬夢太飯也吃足了,說:“朋友,你先別著急。在下姓馬,名夢太,是京都人氏。從此過路,我實在是餓了,把你的羊肉全給吃了。”那人一聽,氣往上撞,說:“好哇!你還這麽大模大樣的,見了我連個懼怕都沒有。黑夜之間,你無故進我門房,是因為什麽緣故?”說著話,他伸手一抓馬夢太。馬夢太一閃身,用手一磕他,他“哎喲”一聲,說:“好大膽的賊人,你來與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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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夢太站起來,那兩個人一齊撲向他,他全閃開了,三拳兩腳,將那二人打倒。他樂嘻嘻地說:“不要臉的匹夫!老太爺一鬧,全把你們這夥人要了命!”說著,往外就走,又氣又笑。
    走了沒有三步,聽見那門房一陣銅鑼響,震動天地。馬夢太說:“不好,我快走吧!出了這個村莊就好了。”正思考之際,忽聽那東南迎麵一陣鑼響,西、東、北三處皆是如此,鑼聲齊響。那四麵八方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大小巷口兒全都有人把守,刀槍如林,那燈籠上有字,寫的是“守望相助”。
    馬夢太情知不好,連忙拉出短把刀、避血桷來,站在那當中。隻聽有人說:“這次別叫他跑了,拿住他,把他活埋了就是!那兩天埋了一個,今日他們又來了。好哇,這次可跑不了啦!”馬夢太一擺刀,說:“你這群狗黨羊群,老太爺豈把你們放在心上!”隻見從正南跳過四人,各執長槍,照定馬夢太分心就刺。馬夢太用短把刀相迎,四人把他圍上。
    馬夢太看前顧後,並無一點懼色,把刀法展開了。那四麵八方的人也都趕到,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一般。馬夢太一瞧,約有三百多號人,把他圍上。此時四麵銅鑼不止,馬夢太想不到有這些人,要走也走不了啦,無奈,與眾人動手。這些人都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抓、镋棍槊棒,各施所能;還有弓箭手、飛抓手,這些人個個奮勇,人人爭先。
    馬夢太先前可以招架,到後來刀法遲慢。又聽西邊一陣鑼鳴,撓勾手飛來,這兩班人齊到,把馬夢太鬧得渾身是汗,想走不能,稍一失神,被人家一把抓住,說:“這可走不了他啦!捆上他!”馬夢太情知不好,把刀一扔,躺在就地,一語不發。
    眾人上前將馬夢太捆綁結實,把他身上攜帶的避血桷也搜了出來。其中一個莊丁說:“把他送到莊主那裏去發落吧。”有一位年長的人說:“這個時候莊主也早就睡了,不如把他埋了,明天再告訴莊主就是了。”眾人齊聲說:“您老人家說得對。”馬夢太說:“你們這個地方好狠毒,拿住活人就敢埋了!”那些莊丁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說:“呸!你別不要臉了!我告訴你吧,我們這個村莊先前已經埋了兩個了,加上你就是第三個了。你們眾人別等著了,抬起他就走吧!”
    眾人把馬夢太抬起來,莊兵說:“把這兵刃送到莊主那裏去,是一口刀、一個避血桷。”其中有人拿了兵刃去了。眾人抬起馬夢太,出了西村口,往北走了不遠,到了一個深溝,這個地方是埋人的地方。馬夢太此時心裏如同萬箭鑽心,刀剜肺腑一般,心想:“我要是死在賊人之手,還算為國盡忠呢!沒想到我死在這裏,合營的朋友不能見麵,也不能和張玉峰等人共同攻破剪子峪了。”
    那些人說:“這邊有一個坑,把他扔下去吧。”那些莊丁把馬夢太提起來正要往下扔,隻聽見村口裏麵跑出一個人,說:“千萬可別埋!莊主升了大廳,為這件事非常著急,說你們辦事太粗疏了。快把他抬回去吧,見了莊主,看看該怎麽辦。”
    馬夢太一聽,心裏說:“我又可以不死了。這個莊主莫非是故友?”一想這裏沒有認識的朋友,不知道是怎樣一段緣故,越想心裏越悶。
    眾莊丁又把他抬回去,到了村子裏剛才他吃飯的那座大門外麵,隻見大門已經打開,裏麵燈籠輝煌,從裏麵出來兩個人,把馬夢太腿上的繩扣解開了,說:“朋友,你是哪裏的人?姓什麽,叫什麽?你說明白了,我好回稟我家莊主。”
    馬夢太說:“我是京都人氏,家住在安定門內國子監,姓馬,排行在最後,名夢太,外號人稱瘦馬老太爺。你告訴他吧,我是大清營的副將,奉元帥之令來探剪子峪的。我誤走到這裏,因為我餓了,偷了你們這裏一些飯吃,就被你們拿住了。你問完了我,我也該問問你們,這莊主姓什麽?叫什麽?”
    那人說:“姓黑,你或許認識。”說著,走進去了。馬夢太一聽,心裏說:“我不認識這麽一位姓黑的朋友,這件事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我也都說了,他們這裏離剪子峪很近,可全都是天地會八卦教的人。我此時死生由命,富貴在天了。”
    正在心裏擔憂疑慮的時候,忽然看見從裏麵出來兩個家人,說:“馬老太爺,我家莊主有請。”馬夢太說:“我這裏還捆著呢,也不能會見朋友。你們既然不殺我,來吧,勞駕,給我解開吧。”那人果然給馬夢太解開了繩子,說:“你跟我進去吧。”
    那人在前麵引路,馬夢太跟著。進了二門,看見裏麵是北大廳,上房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上房垂著簾子,裏麵燈燭輝煌。馬夢太跟著那家人上了台階,家人掀起簾子。馬夢太進去一看,正麵有一張八仙桌,兩邊有太師椅子,牆上掛著名人字畫、挑山對聯,桌子上有一盞燭燈。
    馬夢太在東邊椅子上坐下,說:“你家莊主哪裏去了?”家人說:“在後麵更衣,一會兒就出來。”不多時,家人引路,從外麵進來一個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圓,麵色如同刃鐵,黑中透亮,長著掃帚眉、大環眼,鼻梁豐隆,四方口,年紀有三十多歲,精神百倍;身穿寶藍洋縐大衫,腳下穿著白襪雲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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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見馬夢太,連忙作揖說:“師弟,愚兄不知,你是從哪裏來?貴姓尊名?是哪裏人氏?”馬夢太聽他說話,知道是自己的同門,於是說道:“我姓馬,名夢太,家在安定門內國子監便是。你是哪位同師弟兄?如何知道你我是一門之人呢?”
    那莊主說:“我姓黑,名錦太,是你七師兄。這個村莊名叫回回峪,我是此村首戶,有什麽公事都和我說。我方才正在看書,聽見這個村莊傳鑼響,我知道這必定是有事情。因為連年鬧邪教,各處有土賊,這回回峪成立了團練鄉勇,守望相助。這裏開創的時候我是領頭的,本村一共湊了五百人。
    我今夜正要問是什麽事鳴鑼,他們說拿住人了。把你的短把刀和避血桷拿出來,交給我看,我才知道是咱們師兄弟,連忙派人去請你前來,讓你多有受驚了。你要是早來三天,還可以見著咱們師傅呢。師傅是昨天走的,要去逛四川了。”
    馬夢太說:“我也真是運氣不好。我是奉令來探這剪子峪,到了後山,我受了人家的絆腿繩,我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遇見故友。如今來到這裏,我要不是遇見兄台,我今天就性命不保了。我飯也吃了,我還不能久待。”
    黑錦太說:“知道你師弟軍令在身,不能久待,我把你侄兒叫進來見見你。之前我派他拿書信一封去軍營找你去了,沒想到走到半路,遇見一個朋友,他二人知道你在四川,也不想去了。今天你同馬成龍來破剪子峪,我想要去看你,托你把你侄兒提拔提拔。”
    馬夢太說:“那有什麽難的?我見見我的侄兒,你把他給我叫來。”黑錦太吩咐家人:“去把少莊主叫來。”
    不多時,家人把黑英叫了進來。黑英一進來說:“師叔,你好哇!”給馬夢太行禮。馬夢太看黑英年紀有十七八歲,五官端正,方臉大耳,長眉朗目,鼻直口方;身穿藍綢子長衫,腳下穿著白襪雲鞋。
    馬夢太說:“坐下。你今年十幾歲了?”黑英說:“我今年十八歲。”馬夢太說:“你都會練什麽拳腳?使什麽兵刃?”黑英說:“我會練短拳,使的是短把刀、避血桷。”
    馬夢太說:“好!你明天跟我到大營內練兩趟,沒事的時候我把平生所學教給你練幾趟。”黑英答應說:“是。”
    馬夢太又問道:“你奉你父親的命令找我去,為什麽走到半路你又回來呢?”黑英說:“我走到半路,遇見一個朋友,名叫盧傑,他和我結為兄弟。在半截村遇見大清營的玉鬥、巴德哩,他們說顧煥章探峨嵋山被妖道拿住,用三根鐵釘釘在木板之上。盧傑是要投奔顧煥章去的,聽說這個消息,他一定要回家。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在那裏怎麽樣,所以我二人就回來了。”
    馬夢太又說:“總是你們二人年輕,就是投奔我去,我也可以給你們找事做。如果沒事,你們二人再跟我練幾套拳也好,我指教指教你們二人。你去把他給我叫來,我見見他就是。”黑英出去了。
    黑錦太說:“賢弟,你再吃點什麽?歇息歇息,明天回營吧。”馬夢太說:“我此時就走。飯也吃了,我還有緊急軍情。”
    正說著,黑英進來說:“師叔,我那個朋友並沒在家,他去訪友去了。”馬夢太說:“你等他回來,跟我到大營,我也正想有幾位知己之人才好呢。”黑英答應了。
    馬夢太說:“師兄,我要告辭。”黑錦太說:“把你的兵刃帶起來。我也不留你,你去吧。明天我叫你侄兒投你營裏去。”馬夢太答應了,出了客廳,黑家父子把他送到門外。
    馬夢太出了回回峪,自己心裏說:“好險哪!我這次是絕處逢生。”正在想著,走了有一裏多路,隻聽見眼前有人說:“呔!過往之人,留下買路金銀,我饒你不死!要是不然,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馬夢太聽罷,說:“是合字嗎?”那人說:“你不必說那些江湖話。我告訴你:我不種桑不種麻,全憑利刃作生涯。要獻金銀來買命,以免英雄刀下殺。”
    馬夢太聽了,氣往上撞,拉出短把刀來,跳過去要和那人動手。那人把刀一擺,上下翻飛,走了幾個照麵,馬夢太被人一腳踢倒,翻身躺在地上。那人擺刀,分心就刺。
    第四回 設奇謀計破剪子峪穆總戎攻打五雲山
    在生活中,我們應始終保持從容的心態,注重自我修省,又何必急躁猖狂呢?一個人有涵養,懂得修身養性,壽命才會延長,也才能安穩地收獲一生的福分。
    話說瘦馬馬夢太從回回峪出來,走了大約一裏路,遇到了劫路的人。那人一腳把他踢倒在地,讓他動彈不得。接著,劫路之人走過來,用刀背打了馬夢太一下,然後把他捆起來,還撿起了他掉落的刀。之後,那人扛起馬夢太,順著大路往回走,嘴裏說道:“今天我正想喝一碗醒酒的活人心湯,把你帶回去,給你開膛,摘下你的心來,做一盤菜下酒吃。”馬夢太一聲不吭,被那人扛到了一所莊院裏麵。那人喊道:“來幾個人,把這家夥的心摘了,好下酒。”眾家人過來一看,連忙說:“不好,這個心不能摘,等我去請少莊主來。”去的人沒多久,就有一個人過來仔細看了看,急忙解開了馬夢太身上的繩扣,說道:“師叔,您老人家怎麽又回來了?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他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馬夢太羞得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明白是自己剛才在大廳說錯了話,才惹出這場風波。他想了想,說:“黑英賢侄,剛才拿我的那個人是誰?”黑英回答說:“是我的拜兄盧傑。”馬夢太說:“原來如此,你要是不來,我這條命就沒了!我也不見你父親了,我得走了。”黑英把他送到門外。馬夢太一邊走,一邊心裏想著:“這件事我真是辦錯了,從此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這真是應了古人的話: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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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夢太自思自想地走了五六裏路,來到了前邊大營的營門。他進了營門,來到中軍帳,看見元帥馬成龍、白勝祖、李慶龍三位正在談論軍情。馬成龍一見到馬夢太,就說:“老兄弟,我今天正想替你報仇去呢,你回來得正好。”馬夢太說:“我這條命差點就丟在那裏了,真是一言難盡。”於是他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馬成龍說:“很好,老兄弟,你今天吃了晚飯就回去。我這裏到初鼓的時候就派三路兵馬進發,去奪取東、西、南三路山口。”馬夢太得到元帥的吩咐,非常高興。白勝祖說:“今夜晚我帶領本部五千人馬攻打南山口。”馬成龍說:“派李慶龍先攻打西山口,帶領五千兵馬,奮勇督戰,我親自統領中軍攻打東山口。今夜一定要一戰成功。”馬夢太心想:“我和那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四個人不知道是死是活,這件事還不能確定,隻能上托聖主萬歲爺的天武神威,下借我們四個人的武技了。”四位大人圍坐在一起喝了幾杯酒,馬夢太說:“酒我也不吃了,我這就告別,明天來喝得勝酒吧。”馬成龍說:“我們就不送了。”
    馬夢太順著路,按照前一天走的原路,找到了後山。到了黃昏時候,他來到後山,順著山梁上去,到了張玉峰三人住的屋子。歐陽善說:“老兄弟來了,你把事情辦好了嗎?”馬夢太說:“事情不能再拖延了,我已經和元帥說好了,今夜初鼓,三路兵馬進發,我們現在就行動。”歐陽善說:“你先受點委屈吧。”於是把馬夢太捆了起來,三個人抬起他,順著路往前山走,來到大寨,讓人進去回稟。
    這時,老龍神馬鳳山和侯保山二人正在中軍大帳談論軍情。馬鳳山說:“這座孤山防守起來不容易。”侯保山說:“走也不行,遍地都是大清國的疆土,到處都有伏兵,要是去四川,可就不容易了。要是投奔懸漠山,道路太遙遠;要是投奔五雲山,那裏的雲南七勇士金鐺無敵大將軍曹天興,他也不一定會收留你我,我們和他平時關係不好。如今之計,我們二人加上山上還有八九千人馬,可以和馬成龍決一死戰。明天先不出戰,隻緊緊守住山口,等他那裏有人來挑戰,我出去打一個敗仗回來,夜晚他必定料想我們兩次敗仗後不敢出山,我們再率領全山的人馬,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一陣就可以成功。你覺得怎麽樣?如果得勝,就長驅直入,複奪汝寧府,恢複舊業。”馬鳳山說:“好。”二人計議已定。
    忽然,家人進來報告說:“回稟會總爺,今有三絕會總抓住了探山的奸細,現在帳外等候命令。”馬鳳山帳前隻有四十名心腹家將,聽家人來報,心中非常高興,說:“請他們三人進來。”家人出去,不多時,隻見三絕會總抬著一個人來到中軍,先把馬夢太放下,又把繩扣兒一抖,說:“馬鳳山,你今天還能往哪裏跑?外麵三處山口已經被攻破,你休想逃脫活命!”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二人先擺開兵刃,把侯保山抓住。馬鳳山拔出佩劍,舉劍動手,張玉峰、馬夢太二人各展所能,打了幾個照麵,就把馬鳳山抓住了。那四十名家將先自行逃竄了。這裏四人把兩個賊人捆好,外麵三山口的官兵已經進來。四人放了一把號火,大清元帥馬成龍、白勝祖、李慶龍三人,各帶本部人馬,殺進了剪子峪。這場戰鬥殺得愁雲慘慘,鮮血染紅了山坡。這一陣殺了賊兵五千多人,剩下的賊眾都逃散了。到天色大亮的時候,馬夢太與張玉嶠等四人與大隊人馬合為一處,浩浩蕩蕩地回歸大寨。這一陣,把剪子峪搜得一個賊兵也沒有了。
    馬成龍回到中軍,和白少將軍升了大帳,眾將前來報功。其中有馬成龍本部親兵隊營官都司賽展雄謝祿,藍麵天王韓虎是守備,還有本營的參將、遊擊、守備、千總、把總等官員,各自報告自己的功勞,馬成龍在功勞簿上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了下來。馬夢太帶著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三人來到大帳,參見元帥,把自己在剪子峪殺賊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馬成龍說:“有勞你們三位幫助我們攻破此大敵。”歐陽善說:“我們隻是稍微盡了點微薄之力,都是大人的福氣。”馬夢太又過去把三人介紹給李慶龍認識。馬成龍說:“來,快把那被抓獲的賊人馬鳳山、侯保山帶上來。”兩旁的親軍護衛人等把兩個賊人帶到中軍帳來。那賊人站著不跪。馬成龍說:“你們兩個賊人既然被擒,見了本帥為何不跪?”馬鳳山說:“你是你皇上家的忠臣,我是我會總爺的義士。你要殺要剮,任憑你處置。”馬成龍說:“你們從何處開始,是從哪裏造反的,從實說來!”馬鳳山說:“我們是我家會總爺創立的天地會八卦教,我們是替天行道,普救眾生,隻以鏟除邪惡為根本。你們隻知道有君主,卻不知道天下不是一人的天下,而是仁人的天下,是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我如今既然被擒,隻求速死為好。”馬成龍聽了,說:“你們這些人既然說替天行道,我大清國都是聖明皇帝,如堯似舜一般,惠愛黎民,任用忠臣,禮賢下士。你們行的是什麽道呢?你說說看。”馬鳳山說:“我也知道康熙佛爺是一位有道明君,無奈天下各處府州縣的官員不能都是忠臣啊!我也知道忠臣不少,無奈天下被屈含冤的人真有幾千萬,都被貪官汙吏所害。我們立意要替天行道。到如今,我們會總他先壞了良心要造反,我們也隻好隨著。我二人既然被擒來,隻求趕快賜我們一死,在九泉之下也感你的好處。”馬成龍聽到這裏,也就不再往下問了,當即吩咐:“帶下去,在營門口外斬首示眾!”刀斧手答應,把賊人押下去,不一會兒獻上首級來。馬成龍讓軍隊休息三天,然後帶領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直奔穆帥大營而來。且說穆帥自從到了五雲山,歇了幾天兵。這一天,探馬報道:“馬總鎮帶兵平滅了剪子峪,回兵已經到芳桃河紮營。”不多時,馬成龍帶著白少將軍等進入大營,參拜將軍。穆帥說:“馬成龍,你這件奇功我也知道了。你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智勇雙全,我會遞折子保奏你。”馬成龍把功勞簿呈上,將軍看完,交給奏折師爺賀連捷先生起稿,奏明皇上。過了半個月以後,旨意下來:馬成龍賞給提督銜,先換頭品頂戴,並賞戴雙眼花翎;馬夢太賞給總兵銜,並賞戴花翎;白勝祖賞給固勇巴圖魯勇號;李慶龍以副將提升,賞戴花翎;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等三人,送部引見;穆詹賞鎮海將軍銜;隨營兵丁賞給三個月錢糧。穆將軍接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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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三天,軍隊放炮祭旗,浩浩蕩蕩地行進到五雲山的北山口外,離山五裏遠的地方安營下寨。穆將軍派把總汲應元去探探那五雲山是什麽樣子。汲應元帶著手下兵丁,各騎快馬,來到五雲山下。往上一看,隻見上麵霧鎖雲蒙,旌旗招展,槍刀密布,安設了滾木擂石,山口有閘板。汲應元探察清楚後,這才回營交令,把情況稟明了元帥。穆將軍傳令曉諭五營四哨的大小將佐等,明天準備,五鼓升帳點名。天晚的時候這裏下令,派古北口提督隨營副帥監查前後各營。這位大人名叫鄧龍,行伍出身,精明強幹,辦事勤勉能幹,跟著白大將軍久打軍需。穆帥派好了巡營糧台等官差使,諸事完畢,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起來,穆將軍淨麵更衣,二位副帥蔡將軍、汪平,提調參讚大臣,這三位升了帳。一陣鼓響,副將、參將、遊擊、都司、守備、千總、把總、外委、兵丁,中軍官、旗牌官,把一座中軍帳站得整齊嚴肅,各按次序排列。隨營的大將有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白勝祖。那歐陽善等三人,早已進京引見去了。這裏就是韋佗保、韓三保、薩哩善、哈三保、玉鬥、巴德哩這一幹眾將,在兩旁站立,真是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是三山五嶽的英雄,四野八方的豪傑。這些人都是上山能打虎、入海能擒龍的人。兩旁花翎亂擺,岔尾晃動。穆將軍見眾人都已到齊,正要拔令箭派人,忽然間大喊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妖道暗施陰謀計王宏定計捉妖人
    穆將軍剛剛升坐中軍大帳,正要部署軍情之時,忽然大喊一聲,昏迷不醒。眾人急忙搶救,他卻昏昏沉沉地倒在寢帳之中。蔡將軍看這情形,擔心有別的緣故,急忙問穆將軍的親隨家人:“平時有這種病症嗎?” 家人都說:“沒有病症。今天一句話不說,好像中了邪的樣子。” 蔡將軍聽了,立刻出來,點齊大隊人馬,去攻打五雲山,留下汪大人守護中軍,兼管糧台。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出大營。
    正要往山口進攻,隻聽見山裏人聲鼎沸,三聲大炮響起,震得山搖地動。隻見山口閘板升起,從裏麵先出來的是馬隊,後麵是步隊,呈雙龍出水的陣勢:左邊有二千馬隊,右邊有二千馬隊,中間是六千步隊。兩麵白緞子繡著藍字藍花的大門旗,分在左右,上麵的字是 “替天行道”“聚眾招賢”。那些馬軍都頭戴三角白綾巾,勒著銀抹額,上麵有二龍鬥寶的圖案,身穿白緞子箭袖袍,上麵繡著三藍牡丹花,白緞子戰裙,繡著藍二龍戲水,藍綢子中衣,腳上穿著青緞子快靴;人人都懷抱長槍,肋下佩刀,人如活虎,馬如歡龍。步隊都用白綾子纏頭,身穿一身青布褲褂,青布快靴,手中拿著長槍。還有削刀手、弓箭手等等,種類不一。中間有一杆 “帥” 字旗,上麵寫著 “雲南七勇士金鐺無敵大將軍曹”。大旗之下,左右有二十四名親軍護衛。為首的那個人,長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頭戴五佛冠,從左右耳後披下兩絡發髻,身穿淡黃色的僧袍,上麵繡著藍團龍花,腳上穿著青緞厚底靴子;臉色像金紙一樣,細眉毛,二目圓睜,鼻子高大,四方闊口,下巴上沒有胡須;手使金镋,騎著一匹渾紅馬,精神百倍,氣宇軒昂。
    蔡將軍看罷,向兩旁隨征的眾將說:“哪位將軍去奪取這頭功?” 話聲未了,從西北方向有一人應聲而出:“我討元帥令,前去擒賊!” 蔡將軍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是隨帶後營步隊隊官王慶。蔡將軍說:“此去一定要小心。” 兩軍各自紮住陣腳,王慶一催座下的黃膘駒,出了本隊。對麵的雲南七勇士勒馬橫槊,在陣前站定。王慶從清兵隊內衝出,快如旋風,頭戴青泥得勝盔,雙岔尾,身穿灰色單袍,紫戰裙,腳上穿著官靴;肋下佩刀,身騎駿馬,手使長槍,來到麵前,用槍一指,說:“呔!對麵的叛賊,你叫什麽名字?通報上來!” 雲南七勇士說:“我乃五雲山正印會總,雲南七勇士金镋無敵大將軍曹天興是也。你是何人?” 王慶說:“我乃大清營穆帥麾下後營隊官王慶是也。你要知道我的厲害,趁早下馬受降。不然的話,馬走槍橫,我定要結果你的性命!” 曹天興說:“原來你是王慶。” 這一聲喊嚷,聲音洪亮,王慶在馬上頓時頭昏眼迷,往前一栽,被曹天興一镋打得腦漿崩裂。蔡將軍在馬上看得真切,不由得心中一震。忽見從東邊過來一人,說:“將軍在上,末將王天彪要去拿獲這個賊人。” 蔡將軍一看,是前營的營官。蔡將軍說:“你一定要小心些。” 王天彪一催座下的黑花馬,擺手中大刀,搖著刀直奔雲南七勇士而來。到了近前,曹天興說:“呔!來者你是何人?通名上來!” 王天彪說:“我乃前營的營官王天彪是也。你叫什麽名字?” 曹天興聽了,說:“原來是王天彪,你來送死!” 王天彪一陣昏迷,栽於馬下,昏迷不醒,被曹天興一镋打死在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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