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來的突然，走的也快。
    馬家舊宅的火一滅，天就放晴了。
    周野當然知道有古怪。
    但這個世界，還真不好查。
    因為沒有統一的水神，江海湖泊，甚至井水溪水，都有自己的神靈。
    得道之人隻要習得了禦水術，都可以召喚附近水靈進行降水。
    要不然也不會有白素貞水漫金山的故事。
    周野隻能確定馬家這隻怨魂，肯定是有別的背景。
    正巧辛十四娘見突降大雨，知道出了變故，過來查看。
    周野把情況和她交流了一下。
    辛十四娘說道：
    “如果要消滅惡鬼，不如燒掉她的屍骨，我聽村民說，杜氏的墳墓在村頭西邊的樹林裏。”
    周野被點醒，當即準備去挖墳掘墓，挫骨揚灰。
    辛十四娘因為還要護住那個新生的嬰兒，不能遠離，周野隻能自己前往。
    還好這一片都是墳地，周野很輕易就找到了。
    墓碑上寫著：“馬家杜氏”。
    周野確認自己沒有搞錯，就準備用從村民那裏借來的鋤頭，挖開墳墓。
    他還沒動手，一個黃衣老人突然出現在了林子裏。
    這人本是怒氣衝衝而來，見到周野的裝束，以及身上的佛光，突然又禮貌起來。
    “禪師有禮了！小神是本地的土地，陳景，此地歸小神看管，不知道禪師為什麽要掘別人的墳墓？”
    周野打量了一下他，確認是個陰神，才解釋：
    “此人死後化成了厲鬼，騷擾百姓，殘害婦孺，如果不是有道友護住，那孕婦已經難產而死，一屍兩命了！我打算挖出屍骨，超度了她！”
    周野覺得自己已經解釋清楚了，準備繼續挖掘，卻又被阻攔。
    土地神臉上堆滿了笑容。
    “禪師不知，此墓主人是本地城隍之女，城隍非常愛女，特意囑咐我保護好她的屍骨。”
    “怎麽會牽扯到城隍？城隍的女兒，為什麽淪為厲鬼？”
    “還請容稟。本地城隍生前也是人。五十年前本地疫病肆虐，有一醫官杜明開方治病，活人無數。他死後，因為功德無量被封為了城隍，繼續守護本地。而他的女兒杜氏那時還活著，直到十一年前，杜氏因為兩個兒子不孝，服藥自殺。
    禪師應該也知道，自殺乃是大罪！城隍怕自己女兒下了地府遭罪，就讓她留在了人間！”
    周野總算明白這個普普通通的馬夫人為什麽死後反而有了身價。
    原來是下麵有人！
    “杜城隍的事跡貧僧佩服，他靠功德坐上城隍職位也是善有善報。杜氏身世也是令人唏噓，杜城隍心疼女兒把她留在人間也能理解。但這不是她可以傷害無辜之人的理由！你要護她的屍骨，她殘害婦人和孩子的業障，是不是要算你頭上？”
    “不敢，不敢！”
    土地神擺擺手，他們這些陰神最怕業障纏身，那樣會墜入魔道，痛苦不堪。
    他想了想，商量道：
    “要不，我把此事稟告給城隍？禪師先停停手，看看城隍怎麽說？”
    “也罷，我就等你的結果！”
    周野把鋤頭丟在墳邊，反正屍骨又不會跑。
    如果結果不滿意，他可以再動手。
    黃衣土地神，當即行禮告辭，消失在了原地。
    ……
    周野也不想幹等，他想著辛十四娘還在抵擋那厲鬼的詛咒之力，就返回了村子幫忙。
    這詛咒之力，其實威力並不大，隻要你命硬就能抵抗。
    但新生的嬰兒肯定扛不住。
    而最難的是，詛咒之力是有源頭的，源頭不斷，任你法力通天，也沒法消滅。
    這其實是人的執念的另一種體現。
    人的執念，鬼神都怕！
    轉眼到了晚上。
    產房上空的黑煞之氣突然消失了。
    周野知道應該是城隍發力了。
    心道，也算有個好結果。
    這時，土地神陳景也出現行禮道：
    “回稟禪師，杜城隍已經嚴厲地處置了自己的女兒。這家的產婦和孩子不會再有危險。”
    周野滿意點頭，土地神才又告辭離開，能善了，他也不想麻煩。
    不開天眼，普通人是看不到土地神的。
    所以整個院子裏隻有辛十四娘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什麽杜城隍？”
    她好奇地問道。
    周野就跟她解釋了一下杜城隍的來曆。
    辛十四娘卻皺了眉頭，回憶道：
    “五十年前，那場大疫我記得。那時我還小，本地有個大夫叫陸懷瑾的，四處求藥，還是我祖父念他心誠給他找了一個藥方。陸懷瑾靠著這個藥方，又籌募了許多藥材，救治了無數的百姓。可他自己卻因為操勞過度，很快就去世了。他的葬禮是本地百姓集體給他辦的，送行的站滿了街道。我祖父還說，此人功德圓滿必然成仙。
    可是後來他探訪多次並沒有在陰司遇到過這位善人。至於杜城隍，我可沒聽說過當時有什麽姓杜的醫官治病救人！我隻記得當時各地籌集地賑災款項，好像被官府貪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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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野一下子心堵了，他已經想到了事情的緣由。
    有些人連救命的錢都敢拿，救命的功勞都敢貪！
    ……
    正說著，院子外突然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見產婦的家人都麵色如常，沒有聽到。
    周野和辛十四娘對視一眼，悄然來到院外。
    一隊綠衣小鬼吹吹打打地來到了馬家舊宅。
    領頭騎白馬的黃衣陰差，從馬上下來，拿出一卷黃紙，高聲念道：
    “奉天承運……馬家杜氏，生前善行，死後積德，喜結善果，陰德圓滿，封吉縣土地！”
    “屁的陰德圓滿！”
    周野直接暴怒了！
    他從白天開始就一忍再忍，想著杜城隍畢竟救了那麽多人，照顧一下他的女兒也是應該。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這些髒官汙吏，一個害人的厲鬼也敢封神？
    周野從旁邊跳出，一把奪過了陰差手中的黃紙。
    他通過上麵的陰力知道確實是地府之物，更加憤怒。
    那個黃衣陰差見周野怒目圓睜有些害怕。
    “禪師何故幹擾地府辦差？”
    周野懶得跟他這種小鬼糾纏，嗬斥道：“告訴你的上官，我乃金山寺法海！這杜氏惡鬼，我必除之。他若不服，大可把我拘走，我倒要去酆都大帝和地藏菩薩麵前說個明白！”
    黃衣陰差不敢回應，後退兩步和其他小鬼一起消失了。
    周野為什麽憤怒呢？
    因為是地府是懲惡揚善最後的保障！
    陽間有事情不公，他還能期待地府能撥亂反正。
    可地府也糜爛如此，世人就沒有什麽期盼了。
    但話說過來了，鬼生前也是人，人間什麽樣，其實地府也差不多。
    這時，馬夫人的惡鬼從馬宅飄了出來。
    她已然成了厲鬼，人的情感已經消失，腦子裏隻剩暴虐和惡意，見到活人就想撕碎，以發泄心頭的怨氣。
    見到陽氣充盈的周野就撲了過來。
    恰好周野此時也充滿了怨氣。
    “就這樣，還能當神？大威天龍！”
    周野直接讓天龍攢身，抄起錫杖，朝著那杜氏砸了過去。
    辛十四娘本想幫忙，看了一下，不忍地捂住了眼睛。
    周野是純發泄怒火，他的錫杖有天龍加持，所到之處，厲鬼觸之即碎。
    杜氏沒挨兩下，就成了碎片，消散了。
    周野還是沒有停手，硬生生把杜氏原來的地方，砸出一個大坑。
    他的宣泄還沒結束。
    周圍的空氣瞬間陰冷。
    周野扭頭看去，夜晚的村莊道路突然出現了許多麵目猙獰，穿著甲胄的陰神。
    他不清楚他們的職位高低，隻知道數量很多擠滿了道路。
    辛十四娘也沒見過這種陣勢，開始擔心自己闖下這麽大禍，怎麽跟祖父解釋。
    周野卻笑了，他看到了領頭的那個陰神的官服，想必就是杜城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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