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寨東西區的交界。
    周野的診所裏。
    這裏還是以前的樣子，隻是自從周野的身份暴露，這裏已經沒有生意了。
    誰敢把受傷的豬，交到屠夫手裏？
    周野很失望，這些人太瞧不起他的職業操守了。
    當然，指的是做醫生的職業操守。
    雷樂孤身走進了這裏，一身得體的西裝，像個上流人士走進了貧民窟。
    “我很久沒來過了，這裏變化真大！我小時候這裏可髒了。”
    雷樂自顧自地找凳子坐了下來。
    “所以啊，建設比破壞更困難，也更有意義。喝汽水吧？冰的。”
    周野起開兩瓶港島產的汽水，一瓶遞給雷樂，一瓶自己拿著喝。
    雷樂也不客氣，接過喝了兩口。
    “我好像沒見過你！”
    “哈，最近剛有人這麽說，我還用同樣的話回你！我可是一直盯著你呢！”
    “你就是凶槍？是你綁了我的家人？”
    “你既然找到了這裏，不正說明，你心裏有數嗎？是你讓肥波要取代我？”
    雷樂又喝了口汽水，笑道：
    “我心想自己要走了，總要滿足一下好奇心，就查了一下，找到了你的身上！凶槍啊，一代傳奇，我要是成為了你，我就不用逃了！”
    “你當初是有機會成為我的，隻是你選了另一條路！”
    雷樂終於收起了笑容，沒有否認周野的說法。
    他當初的確也遇到了關係人生的抉擇。
    無非就是鬥爭到底，還是混入其中。
    他當初退縮了，才走到今天這步。
    也沒有什麽可後悔的，他的一生也挺精彩。
    “江湖規矩，禍不及妻兒，你放了他們，條件隨便提！”
    周野笑了。
    “到底誰定的江湖規矩？有江湖規矩，我就要遵守嗎？禍不及妻兒？那他們吃的用的，哪個不是民脂民膏？
    你一個人扛了罪就能抵消數以萬計人的痛苦？你的妻兒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國外逍遙自在？”
    “你想怎麽樣？”
    “你沒想到國外也有黑社會吧？我不是警察！壞人辦事兒，不需要考慮地點！”
    “你到底想怎麽樣？”
    “不該吃的東西，就要吐出來！加拿大那邊自然有人幫你吐！我說的是這邊！認罪認罰，你找廉政公署自首，我就放過你的家人。想一想港島沒有死刑，你的家人在加拿大也不會餓死，我是挺仁慈的了。”
    “你如何保證他們的安全？”
    “我沒法保證，我隻能保證在那裏，我的人，不找他們麻煩！”
    周野見雷樂陷入了沉思，把手中空瓶子放到一邊。
    “給你時間考慮，相信我，我給你的是最好的選擇！”
    “其他人的家人你也控製住了？你在加拿大有這麽大的勢力？”
    雷樂還不死心。
    周野實話實說：
    “其實我之前在加拿大並沒有人，但我把肥波送過去了。之後，四大家族不停地往那邊送錢，肥波有了錢，鬼佬也會給他賣命，不是嗎？”
    雷樂全身癱軟下來，無力再掙紮。
    “我，我和肥波有過節，你怎麽保證他聽你的話，不去打擾我的家人？”
    周野拍了拍雷樂的肩膀。
    “因為他比你們都惜命，也更加了解不聽話的後果。”
    ……
    雷樂最終選擇了自首。
    他自己走進廉政公署時，還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全部交代。
    然後廉政公署沒有先審問他，而是先告訴了他，其他三位總華探長的結局。
    其他三個總華探長都統一留下認罪書信自殺了。
    廉政公署懷疑是有人殺害了他們，把案件轉交給了三支旗。
    雷樂一下子驚醒。
    “原來他給我的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
    三支旗總督察陳子超最近一直帶隊嚴查黑幫場地。
    一副要徹底消滅他們的樣子。
    導致許多黑幫大佬都急著往外逃。
    信達金融的生意火爆了。
    然而突然有一天，有人發現信達金融這個公司不見了。
    黑幫大佬們遇到了殺豬盤。
    不僅他們轉給國外家人的巨額財產不翼而飛。
    他們在國外的家人，也被以幫忙回港島撈人的名義詐騙了一大筆錢。
    坑蒙拐騙，打打殺殺一輩子，連魚子醬都不舍得多吃，一夜之間，化為泡影。
    他們是黑幫啊，尋常誰敢騙？
    但，就是騙了！
    大佬們組織了一大幫小弟，來到了信達金融公司的原址，早已人去樓空。
    他們無能地打砸房間裏的物品發泄。
    旁邊的居民路過，了解了情況，嘀咕一句：
    “這是城寨啊！這裏的公司能信？忘了自己都是怎麽起家的了？”
    讓這些老大們聽到，更是無地自容。
    這些年因為西區被無形的力量管理得井井有條，他們就忘記了，九龍城寨曾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這裏的居民就沒有善茬！
    有人又想到了肥波，認為是肥波帶著大家進入了圈套。
    但人家肥波現在是加拿大人說著加拿大語，他們又能怎麽著？
    不服氣的人打電話質問，得到了“甘你娘，關我鳥事？”的回複。
    再囉嗦，又會受到“我知道你家人住哪，要我去拜訪他們嗎？”的威脅。
    反正這件事不了了之。
    沒見過黑幫大佬去報警的，不然光這些“受害人”，足夠把通緝令減少一半。
    接下來各幫派大佬的反應，決定了他們的未來。
    有人不甘心失敗，開始頂著風，運貨賺錢。
    結果可想而知，夜路走多了總要見鬼，三支旗業績飆升。
    有人則自認倒黴，認為是報應，開始金盆洗手。
    這樣的人，在電影裏總是要出點事。
    但現實，及時收手的人，未必就會惡有惡報！
    其中就有把自己的經曆拍成電影教育他人的。
    作了半輩子惡的人，臉一抹，教育起半輩子老老實實的人，多麽諷刺！
    還有一種人，就是跛豪這種人。
    看到了風險，也看到了機遇。
    也可能他被騙的錢比較少。
    不思進也不思退，而是瞅準了一起被騙的同行。
    趁他病，要他命！
    新一輪的黑幫火拚，竟然從這裏開始了。
    ……
    跛豪也來到了周野的診所，他並不知道雷樂不久前也來過了。
    周野歎了口氣，他這裏越來越不像一個診所了。
    他也給跛豪遞過去一瓶飲料。
    跛豪接過沒有喝，而是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我打算統一東區！”
    周野聳聳肩。
    “跟我沒關係！”
    跛豪大喜：
    “這麽說，你沒意見！”
    “額！”
    周野有些搞不懂了。
    “我，隻要不牽扯西區，東區我不管！”
    “我明白，我不會動普通民眾，隻搞黑幫！”
    “你到底圖什麽？就算你統一了東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警察盯上。他們現在隻是不查城寨，你外麵的場子都收回來？”
    “是！”
    “什麽？”
    這回輪到周野吃驚了。
    如果城寨是四大家族的根，那麽市區就是他們的樹幹和枝葉。
    跛豪這個舉動，拋棄的有些多啊！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們的生意，所以才跟你講！”
    周野知道這是他要自己表態，於是點點頭，答應不插手。
    “我們這些生意，黃賭毒，哪個是能戒掉的？
    我收回市區的場子，客戶就會跑到其他家。但我如果把城寨的生意統一，客戶就不得不來城寨找我！
    短期內，市區的幾個黑幫是會分走我一些生意，但是警察會越來越嚴格。警察越嚴，市區的生意越難做。市區的生意越難做，城寨的生意就越好做。隻要我死守城寨，警察又進不來，他能怎麽我？”
    跛豪滿臉得意，但周野確實很想給他豎個拇指。
    腦子用到這上麵也是天才！
    確實在九龍城寨的歸屬問題解決之前，港島政府是沒法真正清理這裏的。
    而那一天還離得很遠，給了他們一些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