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按住田小豆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少年齜牙咧嘴：“小豆，我還是讓英雄在你身邊，你跟上他們，幫我傳遞那邊的消息。”
    “啊？”田小豆有些害怕的說道：“李叔，我覺得還是跟在你身邊安全些。”
    李藏笑著安慰道：“英雄足夠有能力將你帶回來，而且你隻要記錄他們的言行舉止就行，情況不對，馬上撤離。”
    “好吧。”田小豆這才勉強的答應。“那李叔你呢？”
    李藏收好蟠龍弓，看著遠處的祠堂道：“我要去會會林海生，有些事情需要和他確認。”
    祠堂內彌漫著潮濕的腥氣，供桌上的蠟燭早已熄滅，隻剩幾縷青煙扭曲著升向藻井。林海生站在破碎的祭壇前，鯨骨杖深深插入地磚縫隙，杖頭的鮫人淚珠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滲出熒藍色的黏液。
    “廢物！”他突然暴喝，骨杖橫掃，將供桌上的三牲祭品掃落在地。豬頭滾到角落，裂開的顎骨間垂落變異的帶魚，羊眼珠彈跳著，瞳孔裏映出島民們瑟縮的身影。
    十幾個變異島民跪在堂下，鰓膜因恐懼而劇烈翕動。林珠縮在最邊緣，金匕首的刃口崩了齒，她正用顫抖的手指摩挲著刀身上刻著的經文。“千載難逢的機會，讓林才跑了。”她的聲音突然低啞下來，像漏了氣的風箱。“再等十年，海神才會重新賜下機會......”
    林海生的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老祭司的左眼珠已經融化，順著臉頰流下，露出空洞眼眶裏蠕動的珊瑚蟲。“但林穗逃不掉。”他腐爛的聲帶擠出這句話，手指摳進祭壇裂縫，“她耳中的花......終會讓她回到大海......”
    “林穗耳中的珊瑚花到底是什麽東西？”清朗的聲音響徹在祠堂門口。變異島民紛紛拿起武器，戒備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年輕人。
    “後生仔，原來是你。那一箭可真真靚咧。”林海生的語氣森寒，剩下的一隻眼裏噴吐出怒火。林珠舉起金匕首，衣領裏的人麵蛸遊動出來，發出“嘶嘶”的吐息。
    “阿公，放輕鬆。”李藏仿佛是探訪親戚的小輩，雙手高高舉起示意自己沒有敵意。“您跟他纏鬥也討不著便宜，不如先和我聊聊？”
    林海生將骨杖一搖，身邊就出現了數道水刃。“後生仔，我已經沒幾天好活，你破壞了十年一次的祭祀儀式，還指望我能坐下來和你好好說話？”
    “我叫李藏，政府特調局隊長，多一個朋友，還是多一個敵人。您可以自己選擇。”表明身份李藏，不動聲色的往前走著。但體內的鬼差之力蓄勢待發，要是林海生真的發起攻擊，下一秒他就會展開鬼域。“也許，我還能幫你們找到挽救的辦法。”
    “小子，信口雌黃！”林珠按捺不住就準備動手，林海生卻用手擋在她身前。“阿妹，慢著！既然事已至此，我倒要看看他能耍什麽花招。”
    “我可是老實人，說的都是心裏話。”李藏微微一笑，在紛亂的地上找到一把椅子。也不客氣的自己搬起來，坐到院中的石桌旁，還朝林海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海生摩挲著鯨骨杖上的裂痕，嗓音沙啞如鏽鐵摩擦：“最開始，阿旺伯撈到條三隻眼的黃翅鯛，當時我們還笑話他.....”
    他枯槁的手指蘸著茶漬，在桌麵上畫出扭曲的魚形。“後來怪魚越捕越多，島上的人們都在說我們得罪了海神老爺。他在懲罰我們......”發出一聲冷冷的嘲笑。“他們懂什麽？海神老爺世世代代在庇護我們，怎麽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怪罪呢？”
    油燈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映出他脖頸上正在開合的鰓裂。“後來阿坤那夥人不信邪，趁著那天滿月的晚上，竟然在海溝裏的摸到一座古城！他們偷藏了滿袋金器回來，從那以後，詭異的一切都發生了。”
    李藏聽的入神，林海生所說的這些竟然和林才驚人一致。可接下來內容的天差地別，讓他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七個後生偷摸下了海。”林海生的瞳孔在昏光中收縮成豎線。“回來時褲兜裏鼓鼓囊囊，半夜總往海邊跑。”他的指甲突然刮擦桌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直到阿坤媳婦撞見自家男人在吃活帶魚——那魚鰓裏還卡著金戒指！”
    “拿了金子的島民越來越離不開海水，他們晚上會不自覺的往海裏走，仿佛大海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呼喚他們。一旦長時間遠離海水，他們就會瘋狂，精神錯亂，哀嚎！”
    “一幫豬油蒙心的東西，哪有天上白掉的財富？！”林海生恨鐵不成鋼的拿起骨杖，重重的杵在地麵上。“這是邪神在蒙蔽他們，背棄對海神老爺的信仰！”
    “出現了這樣詭異的事情，我們這些粗人懂什麽？隻能去請林風——他是考古教授，見過世麵。可誰知道……”林海生的聲音驟然壓低，帶著某種病態的譏諷。“他剛來時，還裝模作樣地測水質、采樣本，像個正經學者。可當他摸到那塊金餅時，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林海生模仿著林風當時的表情，癡迷而狂熱。“"這是改寫曆史的發現！"他這麽喊著，整夜整夜地對著金餅念叨，說什麽"學術榮譽諾貝爾獎"……連自己女兒發高燒都不管了。他妻子勸他都沒用。”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映出他腐爛的半邊臉。
    “後來，我聽到他說要下去打撈沉金，幾塊金子就逼瘋了那麽多人！要是成箱成箱打撈上來，那還得了？！”說到這，林海生異常的激動。
    似乎察覺到李藏異樣的眼光，他很快又平複下去心情，歎口氣繼續說道：“沒拿金子的也沒躲過。不知道海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年台風過後，汙染的海水灑在島上，島民們紛紛開始變異...”他指著自己融化的瞎眼。“我們這些老骨頭更慘，沒多久就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香爐裏的灰燼無風自動，組成微型海底城的輪廓。
    “後生仔，你能想象嗎？我眼睜睜看著無辜的島民們，就因為那些貪婪之輩！遭受無妄之災，他們的皮膚開始發硬，耳後裂開鰓縫，可神誌卻清醒得很，哭嚎著求我救他們。”說到這，林海生的獨眼裏流下血紅的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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