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相信海神老爺的存在嗎？”林海生死死盯著李藏，仿佛要將他看穿。
    李讚沒有躲閃的對視回去，點頭回答道：“我相信，而且這次我就是來找他的。”
    這個回答讓全場島民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哈哈哈哈.....”林海生大笑起來。“有真信的，有不信的，也有人騙我說他信，不過說要找海神老爺的....你還是頭一個！”
    “怎麽....李藏挑了挑眉，難道你信他的存在，卻從沒想過去找他聊聊？”李藏挑了下眉，反問回去。
    “好小子，你倒反問起我來了。”林海生越看李藏，越覺得他對胃口。“你比林風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讓人順眼多了。”這時，他對林珠說道：“阿妹.....你帶他們都回去吧，我和他去一趟海神像。”
    林珠有些不放心的道：“大哥....你一個人去，這小子萬一......”
    “哈哈哈”林海生大笑著擺擺手。“咱倆加一塊也拿他沒辦法的。”
    鹹澀的海風裹挾著細沙，拍打在李藏的臉上。林海生佝僂著背，手持鯨骨杖走在前麵，杖頭懸掛的銅鈴隨著步伐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座島供奉海神，已有三百年了。”林海生的嗓音沙啞，像是被海風磨礪了太久。“最初不過是一尊粗糙的石像，立在礁石上，漁民出海前拜一拜，求個平安。”
    腳下的碎石路漸漸變得濕滑，青苔在石縫間蔓延，踩上去發出黏膩的“咯吱”聲。遠處，海浪拍擊礁石的轟鳴隱約可聞。
    “後來，島民的祈願越來越多——求魚獲豐收，求風暴平息，求親人平安歸來……”林海生的腳步微微一頓，枯瘦的手指撫過路旁一塊刻滿符文的石碑。“這些念頭，年複一年，竟漸漸凝成了某種東西。”
    李藏眯起眼，望向遠處若隱若現的海神像輪廓。那石像矗立在懸崖邊緣，背對著大海，麵容模糊不清，卻莫名給人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祂開始回應我們。“林海生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某種敬畏。“夜裏守船的漁民，偶爾會聽見石像低語；風暴來臨前，祂的腳下會滲出鹹水……”
    他的腳步忽然變得遲緩，呼吸也沉重起來。
    “再後來……”林海生停下，轉身直視李藏，渾濁的眼珠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那場變故之後，我偶爾能看見祂所見的東西。”
    李藏沒有接話，但眼神示意他繼續。
    “那晚的月亮是血紅色的。”林海生繼續緩緩道來：“又有五個島民瘋了，當他們被抓到這的時候，我割開他們的喉嚨，把他們的血澆在海神像上。”
    “血滲進石縫時，整座神像開始流淚。”他枯瘦的手指突然痙攣。“不是水，是粘稠的、帶著記憶的液體......鹹腥的液體灌入我的鼻腔，我看見五百米下的深海。”
    林海生深吸一口氣，像是回憶某種可怖的景象：“海底深處，有一座城……不是沉船，不是遺跡，而是活著的、會呼吸的城。牆上的紋路像血管一樣搏動，城裏伸出無數布滿吸盤的偽足，它們如同惡魔之手，在旋轉齒輪與森然脊椎骨構成的&34；巨口&34；邊上晃動。”
    李藏想起了乘坐永夜列車時，經過的遺落古城站，林海生所說的很可能就是那座被猶格·索托斯汙染的海底之城。
    “祂在保護我們......”林海生的瞳孔裏倒映著當時的幻象。“那城裏的東西在吞噬著被他吸引來的一切，他種下黃金，但每個金餅都是顆未孵化的胚胎！有時候，我能感覺到祂在害怕——海神在害怕那座城裏的東西。”
    遠處，海神像的輪廓終於清晰起來。那是一尊風化嚴重的參天石像，魚尾布滿珊瑚般的紋路，雙手捧著一顆早已模糊不清的圓珠，似是在供奉，又似是在鎮壓什麽。
    “到了。”林海生低聲說道，眼神複雜。“祂就在那兒……等著你。如果你虔誠的和他溝通，也許....能得到些許神啟。”
    李藏站在海神像前，仰望著那魚尾人身、麵容如漩渦般扭曲的石雕。他緩緩抬起手中的蟠龍弓，黑鱗弓身在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龍首裝飾的雙目突然亮起猩紅。
    就在弓與神像視線相對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的震顫從石像底座擴散，李藏眼前的景象驟然碎裂。
    湛藍的水光中，一位絕美的鮫人懸浮在珊瑚叢間。銀白色的長發如水草般飄散，麵容如月華般清冷，魚尾上的鱗片折射出七彩流光。而他對麵，站著一名身著黑色大氅的男子，披著一頭花白的頭發。
    “藏，海底的古城在蘇醒。他在變化著不同的呼喚.....門、知識、財富，就像在不停更換魚餌的漁夫。”鮫人的聲音如珍珠落玉盤，卻帶著壓抑的憂慮。“我真怕有一天，這片美麗的海域會彌漫著死魚、屍體、詛咒和腐臭。”
    被稱為&34；藏&34；的男子麵容模糊不清，唯有袖口露出的手指修長蒼白，指尖輕點水麵，蕩開一圈漣漪：“水無常行。該來的，終究會來。隻要你擁有的信奉不產生削弱，你的力量終淩駕於祂之上。”
    “藏，信奉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我能感覺到島民們在給我力量？”
    “【信奉】是他們獻出了自己一部分的靈魂，你的魂就變的更強大，同樣你信奉萬相之相，也把自己的魂質押給了他。”
    鮫人魚尾“啪”的打在海麵上，他仰起頭蹙眉道：“可若它完全覺醒，再次引來長著珊瑚花的人，我怕——”
    “會有人來助你。”男子冰冷的打斷了他，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但你需要交給那個人一件東西。”
    “是誰？”鮫人好奇的問道。
    “等你見到他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藏搖搖頭，顯然不願意在這時候過多的透露什麽。
    鮫人微微一怔，隨即垂首，魚尾輕擺，蕩開一片細碎的光點：“我的一切皆是您所賜。若您說要給……我自當雙手奉上。”
    藏的身影如墨般在水中暈開，最後一句低語縈繞不散：“哪怕那是你的心？”
    李藏猛地後退一步，幻象消散。蟠龍弓上的猩紅光芒漸熄，而海神像的漩渦麵容竟微微轉動，空洞的&34；目光&34；與他短暫相接——
    一滴海藍色的液體，從石像眼角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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