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雖是鎮仙門道，卻與仙家為伴。”
    “天下仙家之出身，莫過於這些山野精怪、妖邪詭祟。有時一炷香能夠解決的事，便不用再勞心費神，操刀殺生。”
    李長福低聲說著，地上那香柱，已經燃燒起來。
    四野裏漸漸歸於寂靜，連著陰風都沒有那麽可怖了。
    “還有這種說法，怪不得爺爺之前在壽衣張他老娘的墳上點了香……”
    李鎮緩緩說道。
    “像這山野之間，本就充斥著詭祟妖邪，你能殺得了幾隻狐媚子，血腥氣召來漫山遍野的詭祟，到時候就算你擺出李家人的身份，都不見得有多好收場。”
    李長福一邊向前走去，一邊開口：
    “當年你去黃皮寨一趟，也是這個道理。黃皮寨裏幾隻定府妖精倒不算什麽硬茬子，可就因為你之滅寨行徑，惹得倀鬼十八彎那些地界的妖邪詭祟都尋了上來……”
    “如若不然，你也能好生從黃皮寨回來，不至於落到壽數枯竭，道行盡損的地步。”
    李鎮點了點頭，原身的性子也是剛烈，換作自己，估摸著也沒有這麽硬氣吧。
    “可是爺爺……我去了東衣郡一趟，見了那麽多門道人，走夜路時候，也沒看著有幾個會去點香。”
    李鎮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似乎點香手段，是爺爺或者李家的獨特法門？
    李長福看了李鎮一眼，手裏一抓，又憑空抓出來一炷香，丟給了李鎮：
    “燒香祭山，祭祟，尋常門道人也都知道這個理。但他們燒的香不旺，無論是妖祟還是詭祟，都不會賣這個麵子。”
    李鎮恍然：
    “所以……是因為我們李家人的身份？”
    李長福讚賞地看了眼李鎮。
    “是如此，一柱香的香火又有什麽用？倒是我們以李家的名號燒香，那這其中功德與香火，便不可估量了。李家人的善意，這些詭祟不敢不接，哪怕……
    李家已經覆滅十八載。”
    李家雖死，餘威猶存麽？
    李鎮心中一歎，卻又猛地反應過來。
    李家哪裏覆滅了？
    自己這獨苗，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麽？
    “再比如這祭河，祭山，都是些簡單的法子，無異乎上供和展露善意。而我們要做的是，就是表出李家人的身份便可。
    甚至，你連貢品都不用給，便已是祭山祭河了。”
    李長福又說道，便使得李鎮回想起柳兒河裏那河伯。
    當初自己可是命著太歲幫的夥計，將甚多太歲都投入了河裏。
    現在想想，也是悔不當初啊，按照爺爺所說，自己祭河，哪裏需得這麽麻煩？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不是所有的精怪詭祟都會賣李家的麵子。”
    李長福說著，這麵前便已然刮起一陣陰風。
    兩旁樹林東倒西歪，灌木叢都被連根拔起。
    吹得李鎮衣衫獵獵，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阿娘，阿娘，有肉吃了……”
    低啞的男人聲音響徹在李鎮耳畔。
    視線在陰風之中變得灰黑壓抑。
    “老火把太柴了，剔了骨頭給狗兒吃……不羨羊肉質鮮美，阿娘，這個可以燉湯……”
    噗啦。
    一對紮人枯手驟然蒙住了李鎮的眼睛。
    李鎮下意識曲臂後肘，卻撲了個空。
    這時若從旁處看去，便能看到蒙住李鎮雙眼的，是一個吊懸在樹杈上的餓死鬼！
    他渾身皮包骨，眼斜嘴歪，身上爬滿了蛆蟲，由高到低看著李鎮，直流哈喇。
    李長福絲毫不慌，緩緩解釋：
    “有些詭祟執念不散，怨氣極重，已經失了理智，隻有生前的意識支撐，因此它們也毫不在乎，燒香的是李家人，還是泥腿子。”
    “這隻餓死鬼，因著災荒吃了自己的老娘，上吊自盡，身子又被自家的看門狗啃食。”
    “陰魂不散，飄到了哀牢山，便在這段時間，成了氣候。”
    “嗯……積了一個村子的怨念，在山裏吃了不少詭祟，這道行也有了登堂鎮石。”
    “鎮娃子，莫要怕，詭祟並不比妖、人可怕。”
    “且用你的本事，好好讓它進了輪回吧。”
    被蒙住雙眼的李鎮，仿佛雙眼之上被貼了狗皮膏藥，如何甩也甩不走那對手。
    又聽了李長福的話，心中稍作安定。
    李鎮屏住呼吸，已經感覺到頭頂濕漉漉，那對枯手也開始隔著眼皮用力地扣自己的眼珠子。
    “吃了老娘的畜生，還有臉在這裏橫？”
    李鎮罵道，順勢運作龍象勁。
    身上便傳來轟隆的炸響，筋骨連接處也開始冒起了滾燙的火氣。
    這火氣被李鎮調動，匯聚在雙眼之上，便湯得那餓死鬼一陣哀嚎，驟然鬆開了雙手。
    李長福臉上帶起些笑意，暗自道：
    “如此妙用龍象勁，不愧能凝結出無垢金壇。鎮娃子不學鐵把式，倒真可惜了。”
    這話李鎮聽不見，他如今心裏隻想著如何弄死這隻詭祟。
    這牲口吃了自己老娘，吊死後又被自家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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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這詭祟就算落此下場，也不是吃我肉的理由！”
    李鎮喝罷。
    雖然虎犼破煞吟尚未入門，但這一嗓子卻短暫地讓沒有理智的餓死鬼怔住。
    聲如悶雷，氣如洪鍾，因著修行了功法，心中多了感悟，對任何絕技，李鎮心中都有了一份理解。
    點命燈！
    鬼無命燈，那就給你點起命燈！
    向前一探，眼中生死氣流轉，探出雙手，竟如一對指鞭一般凶猛！
    點命燈，上練眼，下練手。
    李鎮的手上功夫，如今已經跟上。
    “啪！”
    定住那餓死鬼的空檔，李鎮雙指便已然探出。
    瞬間在這鬼身上點出一個窟窿。
    窟窿裏燃起了微微幽光，竟是點出了命燈！
    鬼無命燈，若有，則會被身上命燈灼燒。
    這隻餓死鬼自然不例外，一時間燙得“吱哇”亂叫。
    這周遭陰風不要命的吹，連著地皮都快要刮起。
    這餓死鬼瘋了。
    李鎮別無他法，隻能物理超度了。
    雙指再纏上幽光，竟是將龍象勁與點命燈融合。
    李鎮踏步，探出對指。
    破空聲炸響！
    “噗通！”
    “青天大老爺在上，我再也不敢吃人了！”
    餓死鬼見不敵，殘餘的理智促使他求饒。
    李鎮隻冷笑一聲：
    “晚了！下冥府跟鬼差認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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