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流民
字數:5605 加入書籤
勝天王府。
石板桌前,苗王端著個酒盅,喝得酩酊大醉。
“寡人就知道,那中原小子怎麽那麽容易死……原來是成了渡江仙?”
一旁的儒衫客笑道:
“大王,你與我的賭約輸了,你當初說過,輸了便要給我一隻金相的蠱蟲……”
“……”
苗王微微歎了口氣,扯下腰間那隻身上長滿金色斑點的森蚺,丟給了這儒衫客:
“小家夥陪了我許多年了……先生既然喜歡,賞給你便是。”
儒衫客麵色一喜,嘴巴張大,竟是下巴垂在了腳底,臉上肌膚撕裂,嘴巴成了黑漆漆的大洞,一下子將那金相森蚺吞入腹間。
之後,還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
苗王眼皮子微微跳了跳,但還是忍住沒有發作。
王出一諾,重若千金,更何況先生跟了自己這麽多年,一隻金蚺,沒就沒了吧……
“寡人到現在還是沒能搞得明白,這中原小子,到底是怎麽讓那些門閥世家聽他的,本都是中立之客,可偏生,幫著那中原人來打寡人……”
苗王皺著眉頭,往著嘴裏丟了一隻力蠱,從醉酒變得耳清目明。
“這些世家本就帶些牆頭草的尿性,王獨霸苗地時,他們便明哲保身,不與王爭執。
可等那鎮仙王出了世,這些世家竟靠向他那邊去了……
依我之見,此因無非有二。
其一,便是這鎮仙王給了這些苗地世家難以相信的好處。”
苗王搖頭:
“不可能,他發跡於古浪縣,那裏本就窮苦,這麽些年月,他也不收稅銀錢糧,那鎮仙王隻是個紙老虎,不可能有多少積蓄供他收買那些世家。”
儒衫客再道:
“那其二,便是這些世家,從這鎮仙王身上看到了更值得押寶的價值……
要麽,他有比王還要猙獰凶猛的龍相。
要麽,他是中原出身,莫非是這中原世哪個世家的遺孤,憑借著三寸不爛舌,給苗地世家畫了天大的餅,如此這般,也才能惹得這些世家靠攏向鎮仙王勢力。”
苗王更是搖頭:
“龍相本就是個虛無縹緲的玩意,寡人不信這個。
至於你說的第二點,這全天下,也隻有一個世家能對上。”
儒衫客心領神會:
“鎮仙李家?”
“自是。”
“四年前,李家遺孤便已死在了盤州妖窟間,這是天下人有所耳聞的。
就算那李家遺孤沒死,可妖窟已經封鎖,他又如何出得來?
難道妖窟裏還有條暗河,連著苗江,給他衝出來了?王,你也曉得,天下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聽著儒衫客的分析,苗王自然也點了點頭:
“是如此,就算真有這李家遺孤來了苗地造反,也斷然不可能給大軍起‘鎮仙軍’之名號。
這不明擺著給中州七門通風報信?”
“王聰慧,是這個理。”儒衫客拍了句馬屁。
“但既要這麽說,你所說的,不都一個都對不上了?所以這鎮仙王,究竟是怎麽買通的這些世家……”
二人陷入沉默。
咕咕!
一聲鳥叫聲打破寂靜。
府邸中進來一個穿著夜行人的苗人,翻入府邸,同王抱拳道:
“大王,探子來報,鎮仙王的兵馬,已經暗中載上渡舟,向湘州進發。”
苗王微微抬眼,
“情況屬實?”
“當真!鎮仙軍中有軍令,不殺流民,我們兄弟偽裝成了一支流民,已經混入了鎮仙軍的難民營裏。”
苗王一拍桌板:
“好!好一個鎮仙王,手裏頭沒幾個子兒,竟對流寇如此之善?”
那探子告退。
儒衫客向前一步:
“王,大好時機!當年讓您扼殺那鎮仙王,您傲骨如雄,不願動手。如今,他之勢力都快能和你分庭抗禮,如今正借他大軍北進湘州之際,你端了他的老巢!殺他個措手不及!”
苗王猶豫片刻,眼神忽然一變:
“先生,你說這小子,莫不是在給我們使障眼法?”
“他若有此算計,那王輸的不冤!”
“……”
“希望是寡人多慮了,那便依先生所依,調西府騎兵,東山步兵,苗江水兵,兵發古浪!”
……
……
李鎮看著眼前大口吃喝的流民們,臉上透露著欣慰的笑。
今日全軍宴擺得很順利,將士們知道自己還活著,皆是士氣大漲,喜笑顏開。
唯了手底下那兩名良將,王夫之和管豺的臉色不太好看。
管豺如今就站在自己左邊一個身位靠後,看著眼前這些流民們大快朵頤的樣子,有點子心疼。
李鎮倒不在乎,反倒是看向管豺,問道:
“交代管將軍的事兒,都辦妥了麽?”
管豺抱了抱拳:
“回大王,已派五千蠱乘渡舟,在這些流民麵前北進了湘州,如今,他們已回了營,吃席麵呢。”
李鎮笑著點頭。
“不錯,管豺辦事,本王放心。”
“王過譽了,這都是末將該做的……”管豺頓了頓,又問:
“不過大王,您如此安排的之用意為何?給這些流民看咱們蠱兵北進又有什麽說道?”
李鎮笑笑,指了指那大片給流民擺的宴席。
直到目光鎖定在其中一桌。
“管卿,你告訴本王,為何會有流民?”
“回大王,兩軍交戰,苦在百姓,百姓聞戰事,慌亂不止,便背井離鄉,以躲避戰事,此便成了流民。”
“那你覺得,這一桌像流民麽?”李鎮又問。
管豺愣了愣,看著那桌子流民,吃相難看,像餓極了,滿臉髒汙,身上衣物破舊,便道:
“王……如何看,如何都像流民啊……”
“那你告訴本王,他們的指甲縫裏,為何這麽幹淨?”
“啊?”
管豺聞言,旋即看去。
那一桌流民的手指甲縫裏,雖也有些泥色,但看著確實比附近幾桌的更幹淨。
這點他確實沒注意……
“既是背井離鄉,那便做好了挨餓的準備,你瞧瞧旁人,他們挖野菜,摳樹皮,這指縫之間,滿是草綠色和泥灰,手上雖有老繭,但卻分布在指腹之處。
這是流民養蠱曬蠱,操勞而成的。
可那桌流民,指縫間無草色,說明他們不必摳樹皮,而老繭集中在虎口、掌中,這說明他們常常握兵器。這夥人,哪裏是什麽流民?”
李鎮笑著說道。
管豺已經驚出了一聲冷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王,末將無意將這些人放入營中!”
“管卿,本王沒說是你之錯。”
李鎮淡淡笑道:“他們偽裝得極好,隻是千慮必有一失。就連本王,也險些被蒙騙過去。
什麽握兵之人會偽裝成流民?自然是……苗王的人,三五成對,應該是探子。
讓他們看見咱們鎮仙軍北上,這消息,自然也能傳回了苗王耳朵裏。”
管豺抬起頭,眼中滿是欽佩之色:
“王算計縝密,末將後知後覺,臣欽佩!”
“嗬嗬。”
李鎮皮笑肉不笑,背過身去,雙手負在身後:
“苗王的人吃得不好,便等他們吃完了這席麵,盡數殺之。”
“末將領命!”
管豺渾身一哆嗦。
王的殺氣,凝如實質……
隻是看著他的背影,骨子裏都打起了寒顫。
又走了幾步路,李鎮又道:
“苗王知道了我們大軍北進,定然奇襲古浪。
宴席畢,宣王夫之進本王府邸,商議伏擊之事。
苗地兩王相爭,總該有個結局了。”
管豺忙忙答應,回過神,王已不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