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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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春風,贈與故人,也贈與蠱人。
管豺終被埋葬在了古浪縣裏,這夢開始的地方。
……
春末夏初,十萬大山,漫山遍野盛開著異色的花。
翠綠與姹紫交相輝映。
苗地風景獨特,人美景色更盛。
苗地一統,四十九座郡縣,都插滿了鎮仙王旗。
這第五個年頭,民生終於緩過了勁兒,為了軍隊的開支,今年終於開始收稅。
不過稅收也有標準,多得者糧稅與蠱稅都多些,貧苦的蠱民,則繳納的更少,甚至達不到繳稅的標準。
便真正做到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這一個季節了,曾經的勝天王武舉,也放下了曾經的執念,在學著漸漸找回自己的本心。
隻不過他一再央求著,求求李鎮還給他先生。
起初李鎮也不知道這先生說的是誰,隻當武舉開著什麽無厘頭的玩笑。
後來才知道,那先生被貓姐做成了掛件,裝在了精靈球裏。
今天這頓酒局,李鎮喚了武舉和王夫之進了王府。
掏出那幹癟的蛤蟆精,平靜道:
“武卿,你的蛤蟆獸本王從精靈球裏掏出來了。”
“?”
武舉雖不知道李鎮說的話是何意,但看到桌上那隻幹癟的小蛤蟆,一切都明悟。
他當即給李鎮揖了幾禮,有些熱淚盈眶,抱著那蛤蟆精吹了口氣。
這一口氣可不得了,竟是將那蛤蟆吹得大了幾圈,身子也鼓脹起來。
那蛤蟆精終於跟活了似的,竟然化作一道白煙,變作了一道人樣兒。
一個抱著羽扇,一身儒衫的中年人。
“先生!”
武舉喜極而泣,抱著那儒衫中年人便開始哭嚎。
這作為曾經苗王座下的幕僚,青年時期苗王的狗頭軍師兼先生,如今臉上竟多了幾分悵然之色,像哄著孩子一般,輕輕捋了捋武舉的頭發。
“這麽多年,你受委屈了,連頭發都白了……”
武舉停止了抽泣,認真道:
“先生,也才三個月而已,頭發白,是因為剛才為了喚醒你,吹了一口帶陽壽的生氣出去。”
“……行。”
蛤蟆精搖了搖羽扇:
“那錦囊之中,另有乾坤,我竟在裏頭待的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
如何,那鎮仙王是否被你拿下?想來也是,你若不拿下他,又怎能將我放出。”
武舉:“……”
“先生,要不你看看後麵呢?”
蛤蟆精回過頭去,看到個身著黑龍袍,束發高紮的俊逸男人。
便露出一個自認為好看的笑容:
“那個……那錦囊我還能鑽進去嗎?”
李鎮大笑幾聲,搖頭道:
“好歹你也是個斷江仙,怎麽連這點子骨氣都沒有了。
行了,這三個月裏,武卿助本王一統整個苗地,功過相抵,如今也踏實跟在本王跟前。
他整日念叨著你,本王這才將你放出。
你既是個幕僚軍師,日後便跟在本王身邊吧。
不過我看不上你的算計,你還缺點心眼子,留在我跟前隨軍衝鋒倒還不錯。”
武舉當下鞠躬揖禮:
“大王度量如海,武舉欽佩!”
說著,還不忘肘了一下蛤蟆精:
“先生,你也快謝謝大王!”
蛤蟆精則沉思片刻,搖頭晃腦道:
“如今您是苗王,自是說什麽是什麽,但那錦囊之中,也未必不錯……讓我留在其中,也未必不可。”
李鎮眉眼一挑:
“哦?此話怎講?”
“那裏麵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中聽,連飯食都不用吃,光靠吸食著裏頭的天地生氣便足矣。”
蛤蟆精輕搖折扇,一臉回味:
“裏麵,住著武舉的子母蛟蠱,已經拜我做了大哥,還有不少的小妖,崇敬著我。
還有一隻老鼠,道行不錯,就是喜歡吹牛逼。”
李鎮一笑,貓姐錦囊裏那隻老鼠,不正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黃風大聖麽?
“他吹什麽牛逼了?”
“他說自己是白玉京裏,廣遵菩薩的滅燈鼠,是天上的仙家,因吃了廣遵菩薩的五髒,摘了他的腦袋,這才被貶下凡間,道行也重新再練。
他說如今他已重修到渡江,要回食祟,指日可待,隻要我給他五十年生氣,他日後定保我無憂。”
李鎮一愣,“那你給了?”
“當然不會,我可是苗……武舉曾經的先生,當年苗軍的軍師,何其聰慧。
我非但沒給,還打了他一頓。
我說以後再吹牛逼,我準揍你嗷。
大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那老鼠若果真有那般厲害,還會被收到大王那妖寵的錦囊裏?”
“……”
李鎮沉默了。
該死的黃風大聖,被關在錦囊裏的小天地中,還賊心不死。
到時候通知貓姐,好好教訓教訓他,還誘惑我們的小同誌踏上歪門邪道,其心可誅!
李鎮打著“哈哈”,
“是如此,我那乖巧懂事的貓兒,素日裏就喜歡收藏那些渡江斷江的小妖,也沒別的癖好。這老鼠精吹牛,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蛤蟆精亦是點頭。
“王是李氏子,手中妖寵都如此牛而逼之……”
武舉如今也是五體投地地佩服李鎮,自然也覺得理所應當。
王夫之則顯得有些憂鬱了。
管豺之死,沒給他帶來多少喜悅,甚至心裏有難以言說的哀愁。
曾經鐵三角彼此相互製衡,當年的巫都本就是個心思惡的,後來反叛死了,也是理所當然。
自己也曾想著在鐵三角裏一家多大,受大王一人重用。
甚至還挑唆過管豺造反。
可惜,自己那位好哥哥,早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伎倆,可後來沒戳破,還將這伏擊虎牢關的重任,擔在了自己的肩上。
曾經的鐵三角已經失去了兩人。
苗王戰敗,雖入軍中,但因為曾經身份的緣故,如今也隻是從千夫長開始做起。
要拿著軍功,才可以往上走。
自己,已是大王身邊最親近的將軍了。
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長歎一聲,王夫之擺出一副軍棋。
這方世道的軍旗,與李鎮前世所接觸過的象棋差不離。
但規矩偶有變動,中間分界也並非楚河漢界。
這軍旗兩兩作對,李鎮來了心智,先和武舉下旗。
沒了蛤蟆精相助,武舉的棋太臭了。
毫無兵法可言。
他腦子裏隻想著如何吃掉李鎮的一個子兒,卻從未想過自己吃掉那子兒之後,下一步該如何走。
沒走過十步,已被絕殺。
李鎮如此評價道:
“千夫長武舉,真乃武將也,不長腦子的。”
“……”
武舉悻悻敗退,便推薦了自己曾經的狗頭軍師上。
狗頭軍師倒也懂些棋法,與李鎮打得有來有回。
二人焦灼,連武舉和王夫之都看得入了迷。
直到傍晚時候,王夫之長歎一聲:
“軍棋變招,千變萬化,大王心思縝密得厲害,所有棋路滴水不漏……
蛤蟆軍師雖也有所造詣,但這麽多步走下來,已有了敗象。”
武舉也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是啊,是啊。”
王夫之驚訝道:
“武兄也能看得懂大王之勝相?”
武舉搖搖頭:
“不是,我看到先生頭上出汗了。”
“……”
蛤蟆精額頭冒汗,雙手微顫。
最後竟是露了一個巨大的破綻。
所謂王不見王,他的將,已無路可走。
“好棋好棋!”
李鎮象征性地誇讚一句。
蛤蟆精拂去額頭汗水,驚魂未定道:
“大王走棋,算無遺策,小生實在受教,這步‘王不見王’,實在是妙!妙!妙!”
二人相互吹捧一番。
後院的大王推開。
穿著一身襦裙的蘇阿雅,紮著個俏皮的鞭子,端著一盤子的飯食,笑嘻嘻走了進來:
“王兄!玩到這麽晚,不餓麽?”
李鎮搖搖頭:
“棋逢對手,下到目無時間,不餓不餓。”
蛤蟆精也是鄭重點頭:
“平生遇此對手,實乃人間之幸啊!”
蘇阿雅怔了怔,“王兄這麽厲害?”
她端著飯食放在了旁邊的亭台長椅上,看了一眼棋盤,愣住。
“哥,你的象,怎麽飛到對麵去了?”
李鎮神情凝重,緩緩道:
“飛象之術。”
蘇阿雅嘴角抽搐,看著一旁的蛤蟆精的黑棋擺放,更是不由道:
“這位……”
“公主喚我合莫即可。”
“合莫先生,你的士,怎麽還能重疊放在一塊?”
蛤蟆精若有所思:
“這叫疊羅漢,保將更安全些。”
“……”
蘇阿雅跟過阿巴學過中原的軍棋,自然曉得規則。
看到二人下法,還焦灼這麽久,當即一拍額頭道:
“原來是兩個臭棋簍子!”
武舉反應過來,指著王夫之罵:
“好你個王將軍,說的一板一眼,合計大王和先生都不會下!”
王夫之抬頭望天,腳趾扣地: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不會下?”
蘇阿雅更是扶額:
“原來臭棋簍子有四個!!”
四人開懷大笑,這般波折歲月,動蕩年間,也終迎來片刻的安寧。
……
……
同年夏初,北境戈壁,一支浩浩蕩蕩的軍隊,自拔地而起的戍北城出發。
帶兵者,為當今大周王朝戍北大元帥——
高才升!
旗上隻有二字——
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