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酒局詭談:古觀凶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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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詭談:古觀凶符
深山的夜像浸了墨,連月光都滲不進半分,隻有三清觀的窗欞透出昏黃的光,在林間霧氣裏暈成一團模糊的暖。觀門是新修的,紅漆還沒幹透,卻偏偏配著兩扇褪色的舊木門板,門楣上“三清觀”三個篆字被蟲蛀得缺了邊角,風一吹,懸在門旁的銅鈴沒響,倒有幾片幹枯的槐葉簌簌落在腳邊。
林婉兒攏了攏身上的素色布衫,指尖觸到袖口縫著的“避邪符”,才稍稍壓下心頭的不安。她身後的趙陽扛著桃木劍,劍穗上的紅繩晃得人眼暈,嘴裏還在念叨:“師父,這周老板也太怪了,大半夜請咱們來深山喝酒,不會是想偷您的符吧?”
走在最前的李承道沒回頭,手裏的折扇“啪”地展開,扇麵上畫著半幅八卦圖,邊角卷著毛邊。他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領口別著枚銅製的符牌,走路時腳步輕得像踩在雲裏:“急什麽,酒裏有乾坤,符裏藏禍福,去了便知。”
推開關門的瞬間,一股混雜著藥酒香與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正廳被改成了酒局場地,一張梨花木長桌擺在中央,桌上擺著六隻青銅杯,杯身刻著扭曲的符咒,杯沿泛著淡綠色的光,像蒙了層薄霜。桌旁已經坐了三個人:穿中山裝的老鄭手按在腰間,指節泛白;戴金絲眼鏡的劉老板盯著酒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穿白大褂的陳姐手裏攥著筆記本,筆尖懸在紙上,卻一個字也沒寫。
“李道長來了!”周老板從裏間走出來,穿件黑色綢緞唐裝,肚子挺得老高,手裏端著個黑釉酒壇,壇口飄出的酒香裏摻著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快坐快坐,這酒是我用深山草藥泡的,埋在觀裏三年了,今天特意請各位來嚐嚐。”
李承道在空椅上坐下,目光掃過青銅杯:“周老板倒是有心,隻是這杯上的符……”
“道長好眼光!”周老板打斷他,給每人倒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裏浮著幾粒黑色的籽,“這是‘引魂符’,十年前這觀裏死了五個道士,死狀跟杯底的符一一對應——有縊亡的,有被火燒的,還有溺死在水缸裏的。我留著這些杯子,是想讓各位沾沾觀裏的‘靈氣’。”
這話一出,老鄭的手猛地攥緊,劉老板的酒杯晃了晃,酒液灑在桌上,洇出深色的印子。林婉兒低頭看杯底,果然刻著個“縊”字,符咒的線條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刻上去的,指尖碰上去,竟有股刺骨的涼。
“哪來那麽多晦氣事!”趙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抹了把嘴,“我看這酒不錯,再給我倒一杯……”話沒說完,他突然瞪大眼睛,指著對麵的空座位,聲音發顫:“那……那有人!他脖子上纏著符,跟杯底的一樣!”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空座位上什麽都沒有,隻有風吹過窗欞,發出“嗚嗚”的聲響。可趙陽卻像見了鬼,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雙手亂揮:“別過來!你別碰我!”接著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眼睛死死盯著那空座位,像是還在看什麽恐怖的東西。
林婉兒立刻撲過去,手指搭在趙陽的脈上,又湊到他嘴邊聞了聞,隨即抓起他用過的青銅杯,用指甲刮下一點杯沿的淡綠色粉末:“是致幻藥!這粉末有問題!”
“別聲張。”李承道突然按住她的手,聲音壓得極低,折扇遮住半張臉,隻露出雙深邃的眼,“這符杯不是普通的杯子,是‘引魂器’,有人在借酒局找東西。你看老鄭的腰,劉老板的袖口,還有陳姐的筆記本——他們都藏著事。”
林婉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老鄭悄悄摸向腰間,像是藏了什麽硬物;劉老板的袖口沾著點暗紅色的印子,像是幹涸的血跡;陳姐則飛快地合上筆記本,封麵上隱約能看到一張照片的邊角,像是十年前的合影。
就在這時,劉老板突然端起酒杯,手抖得厲害:“我……我也喝一杯,說不定是趙道長眼花了……”他剛抿了一口,突然渾身發燙,臉漲得通紅,指著自己的胸口大喊:“火!有火在燒我!我的骨頭要化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劉老板突然撞向牆壁,“咚”的一聲悶響,他滑落在地,胸口的衣服竟真的燙出了幾個焦黑的印子,像被火烤過一樣。老鄭猛地站起來,踉蹌著往廁所跑,嘴裏念叨:“我去方便一下,馬上回來。”
林婉兒看著地上抽搐的趙陽和昏迷的劉老板,又看了眼李承道,心裏的疑團越來越重。她悄悄把刮下的粉末包在手帕裏,塞進袖中,抬頭時,卻見陳姐正盯著她,筆記本翻開的一頁上,畫著個跟杯底一模一樣的“縊亡符”,旁邊還寫著一行小字:“第一個,快了。”
窗外的霧氣更濃了,風卷著槐葉打在窗上,像有人在用指甲抓撓。李承道端起自己的酒杯,酒液裏的黑籽沉了底,杯底的符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輕輕晃了晃杯子,低聲說:“好戲,才剛開始。”
劉老板被抬到裏間的舊榻上時,胸口的焦痕還在泛著熱氣,布料燒焦的糊味混著藥酒香,在空氣中彌漫開,嗆得人喉嚨發緊。趙陽還在地上抽搐,林婉兒蹲下身,從布衫內袋摸出張黃色的“鎮驚符”,用指尖沾了點趙陽嘴角的白沫,將符紙貼在他眉心——符紙剛貼上,趙陽的抽搐就輕了些,眼睛卻依舊緊閉,嘴裏喃喃著“別抓我,我沒看見符……”
“這藥勁邪乎,得等他自己緩過來。”李承道收起折扇,走到裏間門口,卻沒進去,隻是盯著榻邊的舊木櫃,櫃門上的銅鎖鏽跡斑斑,鎖孔裏塞著半片槐葉。周老板跟在他身後,臉上堆著假笑,手裏還攥著酒壇:“李道長,這劉老板是不是也中了邪?要不要我再拿點藥酒來,給大家壓壓驚?”
“不必了。”林婉兒突然開口,手裏舉著剛才包粉末的手帕,“這杯沿的粉末能致幻,還能讓人身體出現對應的症狀——趙陽看到縊亡的幻象,劉老板感覺被火燒,都是粉末在作祟。周老板,你這杯子,到底是從哪來的?”
周老板的笑容僵了下,眼神躲閃:“就是……就是十年前從觀裏撿的,我想著留個紀念,沒別的意思。”
“紀念?”一個冷硬的聲音傳來,老鄭從廁所方向回來,手裏多了個黑色的布包,“十年前你請我和劉老板來運‘東西’,說的可是清理觀裏的廢品,現在看來,是運屍體吧?”
這話像顆炸雷,林婉兒猛地看向老鄭:“您參與過十年前的事?”
老鄭打開布包,裏麵是個舊警徽,邊緣已經氧化發黑:“我退休前是縣公安局的,十年前接到過三清觀的報案,說有道士失蹤,可我去現場時,隻看到周老板和劉老板在‘清理’,還說觀裏沒人失蹤。後來案子不了了之,我才知道,他們是怕我查出屍體的事。”
周老板臉色驟變,伸手就要搶布包:“你胡說!我沒殺人!是那些道士自己作死,觸了觀裏的禁忌!”
“什麽禁忌?”李承道終於回頭,目光銳利如刀,“是鎮觀符的禁忌,還是你偷符的禁忌?”
周老板的臉瞬間慘白,後退一步撞在木櫃上,櫃頂的銅鈴突然“叮”地響了一聲。林婉兒趁機走到神龕前,神龕上擺著的缺角八卦鏡蒙著層灰,她伸手擦了擦,卻摸到鏡後有個硬物——用力一摳,竟掏出塊巴掌大的舊木牌,上麵刻著“李承道”三個字,字跡磨損嚴重,邊緣還沾著點暗紅色的印記,像幹涸的血。
“師父!”林婉兒拿著木牌轉身,聲音發顫,“這是你的名字!你到底和十年前的案子有什麽關係?”
趙陽不知何時醒了,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擋在李承道身前,桃木劍橫在胸前:“師哥你別胡說!師父怎麽會和舊案有關?這木牌說不定是別人仿造的!”
“仿造的?”林婉兒翻開陳姐落在桌上的筆記本,最後一頁夾著張泛黃的合影——照片上有五個道士站在觀門前,中間的老道士身邊,站著個年輕道士,眉眼和李承道一模一樣,手裏還拿著塊木牌,正是她手裏這塊,“你看這張照片!師父明明就是十年前觀裏的人!”
“我……”趙陽還想辯解,卻被李承道抬手攔住。李承道看著木牌,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是,我十年前確實在觀裏,是老觀主的徒弟。”
這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老鄭攥緊了警徽,周老板的嘴唇哆嗦著,像是想說什麽,又不敢開口。林婉兒的心沉了下去:“那你為什麽從來沒說過?十年前的五個道士,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李承道的聲音提高了些,眼裏閃過一絲痛苦,“他們是自願死的,是為了封鎮觀符……”
“夠了!”陳姐突然衝進正廳,頭發散亂,白大褂上沾著點泥,手裏舉著張照片,“你還在撒謊!這張照片上,你手裏拿著的就是鎮觀符!是你殺了他們,搶了符!”
眾人看向照片,果然見年輕的李承道手裏拿著張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的紋路和杯底的符咒相似。林婉兒的手攥緊了木牌,指節泛白:“師父,這是真的嗎?”
“假的。”李承道冷笑一聲,走到陳姐麵前,指著照片上的符紙,“這符紙的紋路是反的,是用照片翻印的假圖。而且你忘了,十年前死者身上的符都是倒貼的,你剛才說我殺了他們,可你貼給老鄭的符,卻是真的——你隻是被人推出來的棋子,真正想藏符的人,是周老板。”
陳姐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慌亂地看向周老板。周老板見狀,突然抓起酒壇砸向地麵,“哐當”一聲,酒壇碎裂,裏麵竟藏著張黑色的符紙,符紙上畫著扭曲的紋路,像無數條小蛇在爬。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誰也別想走!”周老板抓起符紙,就要往李承道身上貼,“這‘噬心符’,正好送你們去見十年前的道士!”
趙陽立刻舉著桃木劍衝上去,劍尖抵住周老板的手腕:“休想傷害師父!”林婉兒也掏出“破邪符”,剛要上前,卻見老鄭突然擋在周老板身前,手裏的警徽掉在地上:“別動手!他手裏的符會反噬,誰碰誰死!”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陳姐悄悄退到門口,手裏攥著個小布包,布包裏露出半張黃色的符紙。她看了眼纏鬥的眾人,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轉身消失在門外的霧氣裏,隻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像有人在跟著她,又像……是她在跟著什麽東西。
神龕上的八卦鏡突然反射出一道冷光,照在地上碎裂的酒壇碎片上,碎片裏映出的,竟不是眾人的臉,而是五個模糊的人影,正站在裏間的舊榻旁,靜靜地看著他們。
老鄭的阻攔讓場麵瞬間僵住,周老板趁機甩開趙陽的桃木劍,攥著“噬心符”後退到牆角,眼神像瘋狗一樣掃過眾人:“誰也別過來!這符沾了十年前道士的血,碰一下就會被符力反噬,連骨頭都能蝕成灰!”
趙陽還想衝上去,卻被李承道拉住。李承道盯著周老板手裏的符紙,眉頭皺起:“這符是假的,真正的噬心符邊緣有暗紅色的血紋,你這張是用朱砂染的,連符膽都沒畫。”他頓了頓,突然提高聲音,“你故意拿假符唬人,是不是怕我們找到觀裏的密室?”
周老板的臉色猛地一白,下意識地看向腳下的地磚。林婉兒立刻會意,蹲下身敲了敲地磚,果然有塊磚發出?的聲音比其他的空。她剛要伸手去掀,周老板突然撲過來想阻攔,卻被老鄭從背後按住:“別裝了,十年前你讓我和劉老板運的‘廢品’,就是這密室裏的骸骨吧?”
李承道走上前,從袖中摸出張黃色的“破陣符”,貼在地磚上,指尖快速在符紙上畫了個圈。符紙瞬間燃起淡藍色的火焰,地磚“哢嗒”一聲彈起,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雜著土腥味和腐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趙陽舉著桃木劍湊過去,劍身突然發出“嗡嗡”的震顫聲——這是有陰邪之物的征兆。林婉兒從布衫裏摸出個銅製的羅盤,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最後指向洞口深處:“下麵有很強的陰氣,還有符咒的氣息。”
李承道點燃一支火把,丟進洞口,火光照亮了下方的密室:約莫丈許見方的空間裏,整齊地擺著五具骸骨,每具骸骨都被黃色的符咒纏繞著,胸口處各嵌著一塊破碎的八卦鏡,鏡麵反射著火光,泛著詭異的冷光。
“這就是十年前的五個道士。”李承道順著洞口的梯子爬下去,蹲在一具骸骨旁,輕輕揭下上麵的符咒,“他們不是被人殺的,是自願用‘鎖魂陣’封印鎮觀符——我師父,也就是周老板的親哥,發現周老板想偷鎮觀符謀利,就帶著五個弟子布下此陣,把鎮觀符拆成五塊,藏在八卦鏡碎片裏,再用自己的魂魄加固陣法,讓鎮觀符永遠封在這裏。”
林婉兒也爬了下來,看著骸骨胸口的八卦鏡碎片:“那周老板當年……”
“他殺了我師父,卻沒找到鎮觀符。”李承道的聲音沉了下去,“他以為是五個道士把符藏起來了,就把他們的屍體封在密室裏,還找老鄭和劉老板幫忙運走觀裏的痕跡,想掩蓋罪行。這些年他一直沒放棄找符,這次辦酒局,就是想借符杯的幻象逼老鄭和劉老板說出碎片的下落——畢竟當年運屍時,他們大概率見過這些碎片。”
老鄭在洞口歎了口氣:“是,當年我看到過骸骨胸口的碎片,隻是沒想到是鎮觀符。周老板後來一直逼我幫他找,我沒辦法,隻能退下躲起來,沒想到還是被他找到。”
周老板見真相敗露,突然掙脫老鄭的手,猛地將手裏的假符丟向洞口,趁著眾人躲閃的間隙,抓起地上的桃木劍,就要往李承道身上刺:“我哥當年就是太迂腐!鎮觀符能讓人發財,憑什麽要封起來?你們都得死,我要把符找出來!”
趙陽立刻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李承道,桃木劍刺中了他的肩膀,鮮血瞬間滲了出來。“師哥!快用破邪符!”趙陽咬著牙喊,額頭上滲出冷汗。
林婉兒反應過來,立刻掏出“破邪符”,對準周老板的後背擲過去。符紙精準地貼在周老板身上,發出“滋啦”的聲響,周老板慘叫一聲,手裏的桃木劍掉在地上,渾身抽搐起來,皮膚表麵浮現出淡淡的符咒紋路——這是假符反噬的跡象。
李承道趁機爬上來,一腳將周老板踹倒在地,又拿出張“鎮邪符”貼在他的額頭:“這符能暫時壓製反噬,但你殺了我師父,又害了這麽多人,終究難逃報應。”
周老板躺在地上,眼神渙散,嘴裏喃喃著:“符……我的符……”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看向門口,“陳姐!陳姐拿走了一塊碎片!她是我哥的私生女,十年前就藏在觀裏,她早就知道碎片的下落!”
眾人心裏一緊,林婉兒立刻跑到門口,卻隻看到空蕩蕩的街道,霧氣更濃了,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鳥叫,像是有人在哭泣。她低頭看向地麵,發現幾串新鮮的腳印,腳印旁還散落著幾片幹枯的槐葉,和觀門口的一模一樣。
“她往山裏跑了。”林婉兒撿起槐葉,發現葉子上沾著點黃色的符紙碎屑,“她拿的碎片,說不定就是打開鎮觀符封印的關鍵。”
李承道走到趙陽身邊,幫他包紮傷口,眼神凝重:“她要的不是符,是想讓鎮觀符的反噬轉移到我們身上——十年前的鎖魂陣沒完成,反噬一直在找布陣人的後人,陳姐是我師父的女兒,自然是第一個目標,而我們,就是她找的‘替罪羊’。”
趙陽忍著痛,攥緊了桃木劍:“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總不能讓她跑了!”
李承道看向密室裏的骸骨,又看了看地上的周老板,緩緩開口:“我們得追上去,但在此之前,要先把這五具骸骨好好安葬——他們用生命守護的東西,不能再被人利用了。”
神龕上的缺角八卦鏡突然發出一陣微光,鏡麵映出的不再是眾人的身影,而是五個模糊的道士輪廓,他們站在密室上方,像是在向眾人點頭,又像是在無聲地提醒著什麽。霧氣從門口湧進來,卷著槐葉落在八卦鏡上,鏡麵上的微光,漸漸變成了暗紅色,像血一樣。
安葬骸骨時,林婉兒特意將五塊八卦鏡碎片拚在神龕前,碎片拚合的瞬間,竟泛出淡淡的金光,將整個正廳籠罩在一片暖光裏——那是鎖魂陣殘存的靈力,像是在感謝眾人讓逝者安息。李承道望著金光,從袖中摸出張“尋蹤符”,用指尖沾了點碎片上的金光,將符紙點燃:“這符能順著陳姐身上的靈力追蹤,咱們得盡快追上她,不然等她找到鎮觀符的完整封印,就來不及了。”
趙陽肩上的傷口剛包紮好,卻還是扛著桃木劍走在最前,劍穗上的紅繩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師哥,你放心,我肯定能攔住她!敢用假符害咱們,還想轉移反噬,我非得讓她嚐嚐桃木劍的厲害!”
林婉兒跟在李承道身邊,手裏攥著羅盤,羅盤指針始終指著山林深處:“師父,陳姐為什麽要找鎮觀符?按您說的,她是老觀主的女兒,應該知道鎮觀符的反噬有多可怕。”
“因為她想救自己。”李承道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十年前她藏在觀裏,親眼看到父親被周老板殺死,也知道鎖魂陣的反噬會找上她。這些年她一直在找破解反噬的方法,最後查到‘替罪術’——隻要找到三個與布陣人有血緣或師徒關係的人,用‘師徒符’將反噬轉移過去,她就能徹底擺脫詛咒。而我們,就是她選好的替罪羊。”
林婉兒心裏一沉,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那裏沒有異樣,可想起之前陳姐留在筆記本上的“下一個酒局,在你家”,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她早就計劃好了,從周老板辦酒局開始,她就在利用我們查十年前的真相,等我們找到骸骨和碎片,她再趁機拿走碎片,引我們去山林裏追她。”
說話間,尋蹤符突然在空中停住,化作一道金光指向不遠處的一處山洞。山洞入口被藤蔓遮掩著,洞口的泥土上留著新鮮的腳印,還散落著幾張黃色的符紙碎屑——正是陳姐之前拿的那種。
“她就在裏麵。”趙陽剛要衝進去,卻被李承道拉住,“別衝動,洞裏肯定有她布的陣。你看洞口的藤蔓,上麵纏著淡淡的黑氣,是‘困魂陣’的氣息,進去了就很難出來。”
林婉兒蹲下身,仔細觀察藤蔓上的黑氣:“這陣需要用活人的氣息當陣眼,陳姐說不定已經抓了山民當祭品。師父,咱們怎麽破陣?”
“用尋蹤符的金光。”李承道從袖中又摸出張符紙,沾了點之前殘留的金光,“這金光是鎖魂陣的靈力,能克製困魂陣的黑氣。趙陽,你跟在我身後,用桃木劍劈開藤蔓;婉兒,你用羅盤找陣眼,一旦找到,就用金光符紙貼上去。”
三人分工明確,趙陽用桃木劍劈開藤蔓時,藤蔓上的黑氣碰到桃木劍,立刻發出“滋啦”的聲響,像被燒融的塑料。林婉兒的羅盤指針突然劇烈轉動,最後指向山洞深處的一塊巨石:“陣眼在那裏!”
可就在這時,趙陽突然停下動作,眼神變得空洞,手裏的桃木劍竟調轉方向,指向了林婉兒:“師哥,你別攔著我,陳姐說的是對的,隻有轉移反噬,咱們才能活下去……”
“趙陽!你醒醒!”林婉兒大驚,立刻後退一步,從袖中摸出“鎮驚符”,“你被陳姐下了傀儡符!她肯定在你剛才受傷時,趁亂把符紙貼在你身上了!”
李承道也反應過來,立刻甩出一張“破邪符”,對準趙陽的後頸擲過去。符紙剛貼上,趙陽就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眼神瞬間清明起來,手裏的桃木劍也掉在了地上:“師哥,我……我剛才怎麽了?我好像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隻想聽陳姐的話。”
“是傀儡符在作祟。”李承道走到趙陽身邊,檢查他的後頸——那裏果然有一張淡綠色的符紙,已經被破邪符燒成了灰燼,“陳姐早就計劃好了,她知道你對我最忠誠,所以故意讓你受傷,趁我們包紮時給你下符,想讓你在破陣時偷襲我們。”
就在這時,山洞深處傳來陳姐的笑聲,尖銳又詭異:“李承道,你還是這麽聰明,可你再聰明,也晚了!我已經用碎片找到鎮觀符的完整封印,現在,反噬就要轉移到你們身上了!”
三人順著笑聲往山洞深處跑,隻見山洞中央擺著一個石台,石台上放著完整的鎮觀符,符紙周圍貼著三張“師徒符”,每張符紙上都寫著一個名字——分別是李承道、林婉兒和趙陽!而陳姐就站在石台旁,手裏拿著一把匕首,匕首上沾著鮮血,石台下還躺著一個昏迷的山民,山民的手腕上有一道傷口,鮮血正順著石台的縫隙流進鎮觀符裏。
“你們看,這就是替罪術的最後一步。”陳姐笑著舉起匕首,“隻要用山民的血激活鎮觀符,再把你們的名字貼在師徒符上,反噬就會徹底轉移到你們身上,我就能永遠擺脫詛咒了!”
趙陽剛要衝上去,卻被李承道攔住:“別衝動,她手裏的匕首沾了鎮觀符的靈力,碰到就會被反噬。婉兒,你還記得鎖魂陣的金光嗎?用金光符紙貼在師徒符上,就能破壞替罪術!”
林婉兒立刻掏出之前的金光符紙,對準石台上的師徒符擲過去。符紙剛貼上,就發出一陣刺眼的金光,石台上的師徒符瞬間燒成了灰燼,鎮觀符也開始劇烈顫抖,像是要裂開一樣。
陳姐見狀,瘋了一樣撲向石台,想抓住鎮觀符:“不!我的計劃不能失敗!我要活下去!”
可就在她碰到鎮觀符的瞬間,符紙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金光,將陳姐籠罩在裏麵。陳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那是鎮觀符的反噬在起作用,她沒轉移成功,反而被反噬徹底吞噬了。
金光散去後,石台上的鎮觀符也變成了灰燼,隻剩下昏迷的山民和地上的匕首。趙陽鬆了口氣,揉了揉肩上的傷口:“終於結束了,咱們總算沒讓她得逞。”
林婉兒卻皺著眉,看向山洞入口:“師父,你看洞口的黑氣,好像還沒散。而且陳姐剛才說的‘下一個酒局,在你家’,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承道走到洞口,望著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眼神凝重:“沒結束,反噬雖然沒轉移到咱們身上,但鎮觀符的靈力散了,之前被封印的陰邪之物,可能要出來了。咱們得盡快下山,通知山民們做好準備。”
話音剛落,山林裏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聲,像是無數個冤魂在哭泣,又像是某種生物在嘶吼。林婉兒手裏的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最後指向山林深處,那裏的天空,竟漸漸變成了暗紅色,像被血染紅了一樣。
山林裏的哭聲越來越近,像是有無數雙無形的手在拉扯著眾人的衣角。李承道拉起昏迷的山民,快步往洞外走:“快走!鎮觀符的靈力散了,十年前被封印的陰邪要出來了!”
趙陽扛著桃木劍跟在後麵,肩上的傷口又開始疼,卻還是強撐著:“師父,那陰邪是什麽?是十年前道士的魂魄嗎?”
“是鎖魂陣沒壓住的戾氣。”李承道的聲音急促,“當年五個道士用生命布陣,隻壓住了鎮觀符的反噬,卻沒徹底清除觀裏的戾氣。現在符沒了,戾氣就會借著山霧擴散,被纏上的人,會看到自己最害怕的幻象,最後像劉老板他們一樣,死於對應的‘符咒’。”
林婉兒攥緊羅盤,指針瘋狂地轉著圈:“戾氣已經追上我們了!你看後麵的山霧,是黑色的!”
眾人回頭,果然見一團黑霧正順著山路蔓延,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連蟲鳴聲都消失了。趙陽舉起桃木劍,劍身“嗡嗡”震顫,卻隻能擋住黑霧的一小部分:“師哥,快用破邪符!咱們一起擋住它!”
林婉兒剛要掏符,卻被李承道攔住:“沒用!這戾氣是十年前的怨念凝聚的,普通符咒擋不住!唯一的辦法是回三清觀,用五具骸骨的靈力重新布‘鎮魂陣’——剛才安葬骸骨時,我在他們的墳前埋了‘引魂符’,隻要回到觀裏,就能激活陣法!”
幾人拚盡全力往觀裏跑,黑霧在身後緊追不舍。等衝進觀門的瞬間,李承道立刻關上門,用桃木劍頂住門板:“婉兒,去墳前取引魂符!趙陽,你幫我守住門,別讓黑霧進來!”
林婉兒快步往後院跑,剛到墳前,卻看到地上放著一個青銅杯——和酒局上的一模一樣,杯底刻著“鎮魂符”,杯沿還沾著淡綠色的粉末。她心裏一沉,突然想起陳姐留在筆記本上的“下一個酒局,在李家”,又想起李承道之前袖口露出的“師徒符”——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裏浮現。
“師父!這符有問題!”林婉兒抓起青銅杯往正廳跑,剛進門,就看到李承道正拿著一張黃色的符紙,貼在趙陽的後頸上——那正是“師徒符”!而趙陽的眼神又變得空洞,手裏的桃木劍正對著門板,像是在故意給黑霧留縫隙。
“師父,你在幹什麽?”林婉兒的聲音發顫,“你早就知道陳姐的計劃,甚至在配合她,對不對?你袖中的師徒符,根本不是為了防備反噬,而是為了把反噬轉移給我和趙陽!”
李承道的動作頓住,緩緩回頭,臉上沒了之前的沉穩,反而帶著一絲瘋狂:“婉兒,你別怪師父。十年前我沒護住師父和師兄們,現在戾氣出來了,隻有用‘師徒符’把反噬轉移給你們,才能用鎮魂陣壓住戾氣,保住整個豐縣的人。這是唯一的辦法。”
“唯一的辦法?”林婉兒舉起手裏的青銅杯,“那這個呢?陳姐說的‘下一個酒局,在你家’,其實是你早就計劃好的,你想讓我們成為新的‘布陣人’,像十年前的道士一樣,永遠困在觀裏!”
黑霧突然衝破門板,卷著戾氣衝進正廳,趙陽像沒看見一樣,任由黑霧纏上自己的身體。李承道突然衝向林婉兒,想把師徒符貼在她身上:“婉兒,犧牲你們兩個,能救更多人,值得!”
“不值得!”林婉兒猛地將青銅杯砸向李承道,杯底的鎮魂符掉在地上,瞬間燃起淡藍色的火焰。火焰蔓延到李承道身上,他發出一聲慘叫,身上的師徒符也被燒成了灰燼——那青銅杯裏的粉末,不是致幻藥,而是能克製師徒符的“破陣粉”,是陳姐早就留給她的後手。
趙陽瞬間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纏上身體的黑霧,突然舉起桃木劍,刺向自己的胸口:“師哥,師父,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們再犯錯了!”
桃木劍刺入胸口的瞬間,趙陽的身體爆發出一陣金光——那是他作為道士的本命靈力,能暫時壓製戾氣。李承道看著倒在地上的趙陽,終於清醒過來,跪在地上痛哭:“我錯了,我不該為了保住更多人,犧牲自己的徒弟……”
林婉兒扶起趙陽,眼淚掉在他的傷口上:“師父,現在還來得及。咱們用趙陽的本命靈力,再加上五具骸骨的靈力,一定能壓住戾氣。”
李承道擦幹眼淚,從袖中摸出最後一張“鎮魂符”,貼在趙陽的胸口:“好,咱們一起贖罪。”
三人走到後院,李承道用自己的血激活引魂符,林婉兒扶起趙陽,讓他的本命靈力注入陣法。五具骸骨的墳前突然冒出金光,與趙陽的靈力匯合,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將黑霧和戾氣困在屏障裏。
隨著一聲淒厲的嘶吼,黑霧漸漸消散,戾氣也被徹底壓製。趙陽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氣息微弱,卻還在笑著:“師哥,師父,咱們……贏了。”
林婉兒和李承道扶起趙陽,往正廳走。剛到門口,卻看到地上放著一個酒壇,酒壇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下一個酒局,在你家——陳姐。”
李承道拿起酒壇,打開蓋子,裏麵飄出的酒香裏,摻著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和周老板之前的藥酒一模一樣。林婉兒看著酒壇,又看了看外麵漸漸亮起來的天色,心裏明白——這場關於符咒和反噬的輪回,還沒結束。
遠處的山林裏,又傳來一陣銅鈴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舉辦新的酒局,又像是無數個等待替罪羊的冤魂,在無聲地召喚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