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極限運動者的悲歌:昆侖鬼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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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限運動者的悲歌:昆侖鬼域錄
    趙陽的指尖在挑戰書邊緣掐出深深的紅痕,紙張上“昆侖死亡穀”四個字像是用暗紅墨水寫就,在台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仿佛下一秒就會滲出血來。他坐在公寓的地板上,四周散落著攀岩比賽的獎杯,唯獨正中央擺著那根深灰色的攀岩繩——周凱的遺物,繩頭還沾著三年前昆侖崖壁的沙礫,摸起來硌得手心發疼。
    三年前的畫麵突然撞進腦海:周凱的臉在缺氧狀態下泛著青紫色,嘶啞地喊“陽子,我撐不住了,先下撤”,而他卻盯著峰頂的計時器,咬牙說“再堅持五分鍾,破紀錄就差這一點”。後來周凱的手從岩壁上滑落時,這根繩子曾短暫地繃直過,再之後,就是無盡的墜落。
    “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節奏慢得詭異,不像是快遞員或鄰居的習慣。趙陽猛地抬頭,窗外的路燈剛好閃爍了一下,將門口的人影拉得又細又長,那人影手裏似乎捧著什麽東西,形狀像極了頭盔。
    他抓起攀岩繩藏在身後,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去——門外站著個穿黑色衝鋒衣的女人,兜帽壓得很低,露出的下頜線繃得很緊,手裏捧著個磨損嚴重的黑色頭盔,頭盔側麵有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像是被岩壁撞出來的。是翼裝飛行圈裏有名的林婉兒,趙陽在極限運動頒獎禮上見過她,那時她意氣風發,不像現在這樣,眼底藏著化不開的陰翳。
    “趙陽,你也收到了?”林婉兒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挑戰書,還有……遺物裏的東西。”她抬手敲了敲頭盔,頭盔裏竟傳來一陣細微的“嗡嗡”聲,像是有隻蟲子在裏麵飛,又像是人的低語。
    趙陽打開門,剛想說話,就見樓梯拐角處走來個穿藏青色道袍的男人。男人背著個舊布包,布包角露出桃木劍的劍尖,手裏握著個銅製羅盤,羅盤指針瘋狂地轉動著,指向林婉兒手裏的頭盔,又猛地轉向趙陽身後的攀岩繩,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遊方道士李承道。”男人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趙陽和林婉兒之間,像是能看見什麽無形的東西,“你們倆身上的‘纏魂氣’,三裏地外都能聞到。那挑戰書是索命帖,你們帶的不是遺物,是催命符。”
    林婉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猛地將頭盔扔在地上,頭盔滾了幾圈停下,裂縫裏竟滲出幾滴暗紅色的液體,落在地板上發出“嗒”的聲響,像是血。“不可能,”她聲音發顫,“這是我師兄的頭盔,去年他撞崖後,我一直放在家裏的展示櫃裏,怎麽會……”
    “去年你師兄的飛行路線,是不是臨時改了?”李承道突然問,羅盤指針指向林婉兒的胸口,“你為了搶在他前麵拍到‘昆侖日落穿雲’的鏡頭,突然向左變向,逼得他隻能向右規避,結果撞進了暗崖。可你以為的‘意外’,真是意外嗎?”
    林婉兒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牆上,頭盔裏的“嗡嗡”聲突然變大,竟清晰地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婉兒,為什麽要變向?”是她師兄的聲音,三年前周凱墜崖前,也曾這樣問過他。
    趙陽的心髒猛地一縮,他下意識地抓緊身後的攀岩繩,繩子突然變得滾燙,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蠕動。他低頭看去,繩身竟慢慢浮現出幾行淡白色的字——“陽子,安全扣鬆了,幫我緊一緊”,正是周凱墜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不是你們的愧疚在作祟。”李承道的羅盤指針突然停住,指向樓道窗外的夜空,夜空裏沒有星星,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是有人在操控這些遺物,用你們的愧疚當養料,養裏麵的東西。那昆侖死亡穀,根本不是比賽場地,是埋人的墳場。”
    林婉兒突然蹲下身,雙手捂住耳朵,頭盔裏的聲音還在繼續,這次更清晰了:“我看到你改了我的飛行數據,婉兒,你怕我超過你,對不對?”她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眼淚砸在地板上,和頭盔滲出的暗紅色液體混在一起,竟慢慢凝成了一個小小的、模糊的人影。
    趙陽盯著那個人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周凱墜崖後,搜救隊找到他的屍體時,周凱的手指緊緊攥著個東西——正是他的安全扣,扣上有一道細微的劃痕,當時他以為是岩壁磨損的,可現在想來,那劃痕的形狀,像是被人用刀片故意劃開的。
    “去還是不去?”李承道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不去的話,這些東西會一直纏著你們,直到把你們的魂吸光;去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能查清當年的真相。”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趙陽手裏的攀岩繩上,“周凱的魂,現在還困在這根繩子裏,他在等你幫他問個明白。”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吹得樓道窗戶“哐當”作響,林婉兒的頭盔滾到趙陽腳邊,裂縫裏的人影又清晰了幾分,像是在催促。趙陽深吸一口氣,撿起頭盔遞給林婉兒,又握緊了手裏的攀岩繩——繩身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定。
    “去。”他聽見自己說,聲音比想象中堅定,“但我要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還有……當年周凱的安全扣,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承道點點頭,羅盤指針終於穩定下來,指向昆侖的方向:“三日生存賽,七名參賽者,每人都帶著一樁‘意外’的債。這趟去,你們要鬥的不是極限環境,是藏在遺物裏的魂,還有……藏在人心底的鬼。”
    林婉兒接過頭盔,指尖剛碰到頭盔表麵,就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她咬著牙說:“我也要去,我要問師兄,當年的飛行數據,到底是不是我改的。”
    三人走出樓道時,夜空中的烏雲裂開一道縫,露出一點慘白的月光,剛好照在李承道的布包上。布包輕輕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醒了過來,李承道按住布包,低聲說了句“再等等,快到地方了”,聲音輕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而趙陽手裏的攀岩繩,又開始慢慢發燙,這次,他清晰地感覺到,有個模糊的人影,正順著繩子,往他的手腕上爬。
    昆侖死亡穀的入口藏在一道冰川裂縫後,風從裂縫裏灌出來,裹著碎冰碴子打在人臉上,像無數根細針在紮。趙陽拉緊衝鋒衣拉鏈,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周凱的攀岩繩被他纏在腰間,繩身貼著皮膚,時不時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像是有東西在裏麵蠕動。
    “一共七個人,算上咱們三個,還差四個。”李承道站在裂縫口,手裏的羅盤指針瘋了似的轉著圈,銅製盤麵都泛起一層薄霜,“這穀裏的陰氣太重,羅盤失靈是常事,一會兒進去,別亂碰地上的石頭,尤其是沾著青苔的——那青苔下麵,可能壓著以前失蹤者的骨頭。”
    他話音剛落,裂縫深處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不是靴子踩在冰麵上的清脆聲響,而是軟乎乎的、像是裹著布料的聲音。林婉兒突然抓緊了手裏的飛行頭盔,頭盔側麵的裂痕裏滲出幾滴暗紅液體,滴在冰麵上,瞬間凍成了細小的血珠。
    “來了。”李承道低聲說。
    最先出現的是個穿銀色滑雪服的男人,滑雪服袖口沾著塊暗褐色的汙漬,像是幹涸的血。他背著個巨大的滑雪板,板底刻著個名字——“阿傑”,字體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我是沈浩,滑雪的。”男人的聲音很沙啞,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林婉兒手裏的頭盔,“你們的遺物……也會‘說話’嗎?”
    沒等眾人回答,又有三個人陸續從裂縫裏走出來:穿潛水服的女人蘇蔓,潛水服領口別著個褪色的潛水鏡,鏡麵上貼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的男人正舉著相機對她笑;玩翼裝飛行的張揚,他手裏攥著個撕裂的飛行服衣角,布料邊緣還掛著幾根羽毛;還有個玩山地車的老周,他的山地車把上綁著個摔變形的頭盔,頭盔上的血跡已經發黑。
    “人齊了,走吧。”蘇蔓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她抬手推了推潛水鏡,鏡片反射出冰川的影子,“早死早超生,別讓裏麵的東西等急了。”
    眾人跟著蘇蔓往穀裏走,冰縫越來越窄,兩側的岩壁上結著厚厚的冰花,冰花裏隱約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像是被凍在裏麵的人。風從岩壁縫隙裏鑽出來,發出“嗚嗚”的聲響,趙陽突然停下腳步——他聽見風裏夾著個熟悉的聲音,是周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陽子,停下……別往前走……安全扣……”
    “你怎麽了?”林婉兒注意到他的異樣,伸手想拍他的肩膀,卻被李承道一把攔住。
    “別碰他!”李承道的臉色很難看,他從布包裏掏出一張黃色符紙,往趙陽麵前一貼,符紙瞬間燒了起來,灰燼落在趙陽腰間的攀岩繩上,繩子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在抗拒什麽,“他被穀裏的‘風鬼’纏上了,這風裏藏著以前死者的怨念,能勾起人的愧疚,讓你產生幻覺。”
    趙陽猛地回過神,額頭上全是冷汗,他剛才竟差點朝著岩壁撞過去,幸好被李承道及時拉住。“剛才……你們沒聽見周凱的聲音嗎?”他聲音發顫,看向其他人。
    沈浩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很詭異:“我聽見了阿傑的聲音,他說‘沈浩,你為什麽不救我’,三年前我為了贏比賽,故意把他的滑雪板固定器弄鬆了,看著他從陡坡上滾下去,像個雪球一樣。”他說著,突然抓起背上的滑雪板,狠狠砸向岩壁,滑雪板上“阿傑”的名字被震得裂開,冰縫裏的風突然變大,竟真的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沈浩,我好疼……”
    蘇蔓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手裏的潛水鏡突然“哢嚓”一聲裂開,鏡片裏的照片開始褪色,男人的臉慢慢變成了青紫色,像是溺水後的模樣。“別叫了!”蘇蔓尖叫著把潛水鏡扔在地上,潛水鏡落地的瞬間,裏麵竟滲出大量的水,水裏麵還飄著幾根水草,“當年是你自己要逞能,非要潛那麽深,關我什麽事!”
    林婉兒手裏的頭盔也開始異動,頭盔裏傳來“嗡嗡”的聲響,師兄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婉兒,我看到你改飛行數據了,你怕我超過你,對不對?”她猛地把頭盔扔在地上,轉身就想往回跑,卻被李承道拉住。
    “跑不掉的。”李承道的聲音很沉,他指著遠處的冰川,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濃霧,濃霧裏隱約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子,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飄來,“這穀裏的地縛靈,靠吸食愧疚感活著,你們越害怕,它們就越強大。現在濃霧裏的,是第一個死在這裏的人,十年前的極限運動天才,江辰。”
    趙陽突然想起什麽,他掏出手機,翻出三年前的新聞——十年前昆侖死亡穀發生過一起失蹤案,七名極限運動者進山後再也沒出來,唯一的幸存者江辰,在出山後不久就失蹤了,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被鬼纏上了。
    “江辰……”沈浩喃喃自語,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我聽說過他,當年他的隊友為了贏比賽,故意在他的裝備上動手腳,讓他失去了雙腿。”
    就在這時,濃霧裏的影子突然加速飄來,趙陽看清了那影子的模樣——它沒有腿,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身上穿著件破爛的衝鋒衣,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片模糊的血肉。蘇蔓嚇得尖叫起來,轉身就跑,卻沒跑幾步就被地上的潛水鏡絆倒,潛水鏡裏的水突然漫出來,纏住了她的腳踝,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拉她。
    “救我!救我!”蘇蔓拚命掙紮,腳踝卻被纏得越來越緊,她看著趙陽他們,眼裏滿是絕望,“我錯了!當年是我逼他去探路的!我不該為了破紀錄,讓他冒險!”
    李承道掏出桃木劍,朝著纏住蘇蔓的水刺過去,水瞬間蒸發,留下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快起來!”他大喊,“這隻是開始,後麵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蘇蔓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潛水鏡裏的水已經消失了,隻剩下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的男人正對著她微笑,笑容卻變得越來越詭異。趙陽看著腰間的攀岩繩,繩子又開始發燙,這次,他清晰地感覺到,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從繩子裏慢慢爬出來,貼在他的背上,冰冷的氣息吹得他後頸發麻。
    夜色像墨汁一樣潑在昆侖死亡穀上空,眾人在一處背風的岩洞裏生火,火焰明明滅滅,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趙陽靠在岩壁上,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攀岩繩,繩身不知何時變得黏膩,像是沾了一層薄薄的血,他低頭去看,卻又什麽都沒有,隻有深灰色的繩纖維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吃點東西吧,明天還要走一整天。”林婉兒遞過來一塊壓縮餅幹,她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飛行頭盔被她放在腳邊,裂縫裏偶爾滲出一滴暗紅液體,落在石地上,瞬間就沒了蹤影。自從下午蘇蔓差點被潛水鏡裏的水拖走後,所有人都變得沉默,隻有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和洞外呼嘯的風聲,在岩洞裏來回回蕩。
    趙陽接過餅幹,剛咬了一口,就感覺腰間的攀岩繩突然繃緊,像是有人在用力拉扯。他猛地轉頭,隻見繩子的一端正慢慢往洞口飄去,繩頭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細微的弧線,像是在指引方向。“周凱?”他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岩洞裏顯得格外突兀。
    李承道立刻放下手裏的羅盤,快步走過來,手指在攀岩繩上輕輕一拂,眉頭瞬間皺緊:“這繩子在‘指路’,它想讓你看些東西。”他轉頭看向其他人,“你們的遺物,有沒有異常?”
    沈浩低頭看了看腳邊的滑雪板,突然臉色一變:“板底……阿傑的名字不見了。”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滑雪板底,原本刻著“阿傑”的地方,此刻竟出現了幾個歪歪扭扭的繩結圖案,和趙陽攀岩繩上的結一模一樣。
    蘇蔓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抓起地上的潛水鏡,鏡片裏的照片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渾濁的水,水裏隱約能看到幾個繩結在漂浮。“這結……我見過。”她聲音發顫,“當年我和阿明潛水時,他就用這種結綁過氧氣瓶,後來他缺氧溺亡,氧氣瓶上的結就是鬆的。”
    趙陽的心猛地一沉,他解開腰間的攀岩繩,攤開在地上。火光下,繩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三個奇怪的繩結——第一個是“雙套結”,是攀岩時固定身體用的;第二個是“普魯士結”,能在繩子上自由滑動;第三個卻是“死亡結”,一種隻會在遺體收殮時才會用的繩結。這三個結,正是周凱墜崖前,在對講機裏說過要打的安全結。
    “不對。”趙陽突然想起什麽,“三年前我和周凱登頂時,他說過會打三個安全結固定,可後來搜救隊找到他的遺體時,安全扣是鬆的,繩結也隻有兩個,第三個‘死亡結’根本沒打。”
    “因為有人不想讓他打。”李承道的聲音很沉,他從布包裏掏出一張符紙,點燃後放在攀岩繩上方,符紙燃燒的灰燼落在繩結上,竟慢慢凝成了一個模糊的手印,“這手印不是周凱的,周凱的右手食指斷過一截,而這個手印,五個手指都完好無損。”
    林婉兒突然站起身,臉色慘白如紙:“我……我頭盔裏也有東西。”她撿起腳邊的飛行頭盔,往裏麵看了一眼,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裏麵有張紙條,是師兄的筆跡!”
    眾人圍過去,隻見頭盔裏貼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的字跡潦草,像是在極度慌亂中寫的:“婉兒,有人改了我的飛行數據,不是你,是……”紙條的最後幾個字被血漬蓋住,看不清內容。林婉兒的手開始劇烈顫抖,眼淚砸在紙條上,血漬慢慢暈開,竟顯露出一個“江”字。
    “江辰!”沈浩突然喊出聲,“十年前失蹤案的幸存者江辰!難道是他?”
    就在這時,岩洞外突然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踩碎冰麵。蘇蔓嚇得往李承道身後躲,手裏的潛水鏡突然“哢嚓”一聲裂開,鏡片裏的渾水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是下午濃霧裏看到的那個無腿黑影。
    “他找到這裏來了!”蘇蔓尖叫著,轉身就想往岩洞深處跑,卻被黑影伸出的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腳踝。那隻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指甲又長又尖,深深掐進蘇蔓的皮膚裏,滲出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間就被黑影吸了進去。
    “救我!李承道,快救我!”蘇蔓拚命掙紮,眼淚混合著冷汗往下流,“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逼阿明去探路!我不該為了名利不管他的死活!”
    李承道掏出桃木劍,朝著黑影刺過去,劍尖剛碰到黑影的身體,就傳來一陣“滋滋”的聲響,黑影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鬆開了蘇蔓的腳踝,往後退了幾步,消失在岩洞外的黑暗裏。蘇蔓癱坐在地上,腳踝上留下幾個深深的血印,像是被什麽東西咬過一樣。
    趙陽盯著地上的攀岩繩,繩結上的手印還在,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周凱墜崖前,對講機裏傳來的最後一句話:“陽子,小心……後麵有人。”當時他以為是周凱缺氧產生了幻覺,可現在想來,周凱說的“有人”,或許真的存在。
    “明天我們必須找到江辰。”李承道收起桃木劍,臉色凝重,“他不僅是十年前失蹤案的幸存者,很可能也是當年害周凱、林婉兒師兄和蘇蔓隊友的真凶。這些遺物裏的線索,都是逝者的靈體在幫我們找真相,可如果我們找不到江辰,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林婉兒緊緊攥著頭盔裏的紙條,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紙條上的“江”字越來越清晰,像是在提醒她,當年師兄的死,絕不是意外。趙陽重新將攀岩繩纏在腰間,繩身傳來的溫度比之前更冷了,像是周凱的靈體在緊緊貼著他,無聲地訴說著三年前的冤屈。岩洞外的風聲越來越大,夾雜著隱約的慘叫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黑暗裏,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暴風雪是後半夜突然來的,狂風吹得岩洞頂的碎石簌簌往下掉,火焰被卷得歪歪扭扭,好幾次險些熄滅。趙陽裹緊衝鋒衣,腰間的攀岩繩突然劇烈震顫,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衝破繩身鑽出來。他猛地按住繩子,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觸到了冰窟裏的凍肉。
    “不對勁。”李承道突然站起身,手裏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銅盤麵竟凝上一層薄冰,“這不是普通的暴風雪,是‘怨風’,江辰在操控它,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裏。”他話音剛落,岩洞外突然傳來一陣重物拖拽的聲響,伴隨著冰層碎裂的“哢嚓”聲,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靠近。
    蘇蔓嚇得蜷縮在角落,雙手死死抱著潛水鏡,鏡片裏的渾水不斷翻滾,隱約能看到個模糊的人影在水裏掙紮——正是她當年溺亡的隊友阿明。“別找我……別找我……”蘇蔓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鼻涕混在一起,在臉上凍成了冰碴。
    林婉兒突然抓起腳邊的飛行頭盔,頭盔裂縫裏滲出的暗紅液體越來越多,順著她的手腕往下流,在地上匯成一小灘,竟慢慢凝成了師兄的側臉輪廓。“師兄,是你嗎?”她聲音發顫,伸手想去觸碰那輪廓,指尖剛碰到,就聽見頭盔裏傳來清晰的聲音:“婉兒,江辰在冰川裂縫最深處,他……他手裏有你的飛行記錄儀。”
    話音未落,岩洞的岩壁突然“轟隆”一聲裂開道縫隙,冷風裹著碎冰碴子灌進來,吹得眾人睜不開眼。趙陽下意識地護住腰間的攀岩繩,卻感覺繩子突然變得輕飄飄的,像是失去了重量。他低頭一看,繩身竟慢慢變得透明,裏麵隱約浮現出周凱的身影——周凱穿著三年前的攀岩服,臉色青紫,胸口插著一根冰錐,正對著他用力揮手,像是在示意他趕緊離開。
    “周凱!”趙陽激動地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李承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臉色凝重:“別碰他!這是江辰用‘憶魂術’製造的幻象,他想引你出去!”
    就在這時,岩壁的裂縫突然擴大,一個黑影從裂縫裏飄了進來——正是江辰。他依舊沒有雙腿,身體像霧氣一樣飄忽不定,身上的衝鋒衣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膚青紫發黑,像是被凍了十年的屍體。“你們終於要找我了。”江辰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眼睛裏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渾濁的白色,“三年前周凱的安全扣,是我換的;林婉兒師兄的飛行數據,是我改的;蘇蔓隊友的氧氣瓶閥門,也是我擰鬆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趙陽猛地衝上去,想抓住江辰,卻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撲了個空。“為什麽?”趙陽紅著眼眶嘶吼,“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江辰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得刺耳:“無冤無仇?十年前,你們口中的‘極限運動前輩’,哪個沒害過我?為了搶比賽名額,他們故意在我的滑雪板上動手腳,讓我從陡坡上滾下去,摔斷了雙腿;為了獨占獎金,他們把我丟在死亡穀裏,看著我被凍得差點死掉!”他的身體突然變得扭曲,周圍的溫度驟降,岩壁上瞬間結滿了冰花,冰花裏浮現出十年前的畫麵——幾個穿著專業裝備的人,正把一個年輕男人江辰)往冰裂縫裏推。
    “我要報仇!”江辰的聲音變得瘋狂,他伸出手,蘇蔓突然尖叫起來,她懷裏的潛水鏡“砰”地炸開,渾水瞬間纏住她的脖子,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在用力掐她,“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都嚐嚐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都嚐嚐在絕望裏等死的滋味!”
    李承道突然掏出桃木劍,往地上一插,劍身上瞬間亮起金色的光芒,擋住了渾水的進攻。“江辰,你錯了。”李承道的聲音沉穩有力,“當年害你的人,三年前就已經在另一場極限運動裏意外身亡了,這些人,跟你無冤無仇!”
    江辰愣住了,身體的扭曲慢慢停止:“你說什麽?不可能……他們怎麽會死?”
    “是真的。”趙陽突然開口,“三年前我參加攀岩比賽時,聽前輩說過,十年前害你的那幾個人,在一場雪山速降裏遭遇了雪崩,無一生還。”
    江辰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眼裏的渾濁慢慢褪去,露出一絲迷茫:“我……我報仇報錯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發出一陣絕望的嗚咽,“那我這些年的恨,算什麽?我操控這些逝者的靈體,又算什麽?”
    就在這時,李承道突然從布包裏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牌,上麵刻著“周凱”兩個字——正是周凱的靈牌。“江辰,你看看這個。”李承道的聲音軟了下來,“周凱的靈體,一直被我收在靈牌裏,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他隻是想讓你知道真相,別再被仇恨蒙蔽。”
    木牌突然發出一陣溫暖的光芒,周凱的身影從木牌裏飄出來,他走到江辰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江辰,仇恨隻會讓你越來越痛苦,放下吧,不然你永遠都得不到解脫。”
    江辰看著周凱,突然跪了下來,身體開始慢慢消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在空氣裏。暴風雪漸漸停了,岩洞裏的溫度慢慢回升,岩壁上的冰花也開始融化,露出了裏麵幹淨的岩石。
    趙陽看著周凱的身影,眼眶通紅:“周凱,對不起,當年是我太執著於破紀錄,忽略了你的感受。”
    周凱笑了笑,身影也開始變得透明:“陽子,別自責了,我不怪你。你要記住,極限運動的意義,不是為了贏,是為了享受過程,是為了敬畏自然。”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替我好好活下去,別再讓悲劇重演。”
    周凱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李承道收起靈牌,看向眾人:“江辰雖然走了,但昆侖鏡還在冰川裂縫最深處,那才是我們此行的真正目的——昆侖鏡能超度所有被江辰操控的逝者靈體,讓他們得到真正的解脫。”
    林婉兒握緊了手裏的飛行頭盔,頭盔裂縫裏的暗紅液體已經消失,露出了裏麵完好的內壁:“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找到昆侖鏡,讓師兄和其他逝者,都能安息。”
    眾人收拾好東西,走出岩洞,外麵的天空已經放晴,陽光透過冰川縫隙照下來,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趙陽腰間的攀岩繩不再發燙,變得溫順而柔軟,像是周凱在默默陪伴著他。他們朝著冰川裂縫最深處走去,誰也沒有注意到,李承道布包裏的靈牌,突然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又很快消失不見。
    冰川裂縫最深處比想象中更陰冷,岩壁上結著厚厚的藍冰,冰裏凍著無數細小的氣泡,陽光折射進來,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卻照不進半分暖意。趙陽走在最前麵,腰間的攀岩繩輕輕晃動,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周凱的氣息似乎還縈繞在繩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安心感。
    “前麵就是了。”李承道突然停下腳步,手裏的羅盤指針不再轉動,穩穩指向裂縫盡頭的一塊巨大冰壁。冰壁中央嵌著一麵半透明的鏡子,鏡麵泛著淡淡的藍光,正是傳說中的昆侖鏡。鏡子周圍的冰麵上,散落著七件物品——正是七名參賽者的逝者遺物,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像是在呼應著什麽。
    林婉兒快步走上前,看著冰壁裏的昆侖鏡,眼眶突然紅了:“師兄,再等等,馬上就能讓你安息了。”她手裏的飛行頭盔輕輕顫動,頭盔內壁浮現出師兄的虛影,虛影對著她溫和地笑了笑,又慢慢消失。
    蘇蔓也走了過來,她將潛水鏡放在冰麵上,潛水鏡裏的渾水已經變得清澈,映出阿明的笑臉:“阿明,對不起,當年是我太貪心,現在我幫你超度,你原諒我好不好?”
    就在這時,李承道布包裏的靈牌突然“嗡”地一聲響,周凱的虛影從靈牌裏飄出來,徑直飛向昆侖鏡。鏡子裏的藍光突然變得強烈,照亮了整個裂縫,七件遺物同時飄了起來,圍繞著昆侖鏡旋轉,形成一個光圈。
    “快,把手放在遺物上,集中精神,讓逝者的靈體進入昆侖鏡。”李承道大喊,他率先將手放在周凱的攀岩繩上,繩子瞬間發出金色的光芒,周凱的虛影變得越來越清晰。
    趙陽、林婉兒和蘇蔓也立刻照做,沈浩和張揚、老周雖然猶豫,但看著身邊的遺物,還是伸出了手。七道光芒同時注入昆侖鏡,鏡子裏的藍光越來越亮,隱約能看到無數模糊的人影在鏡中遊走,正是被江辰操控的逝者靈體。
    “成功了!”林婉兒激動地喊道,眼裏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昆侖鏡突然“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鏡中的藍光瞬間變得渾濁,江辰的虛影竟從鏡子裏衝了出來!他的身體比之前更扭曲,眼睛裏滿是瘋狂的紅光:“你們以為這樣就能超度他們?不可能!我恨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讓你們如願!”
    眾人都愣住了,李承道臉色一變:“不好!江辰的怨念太深,已經和昆侖鏡綁定了,想要超度逝者,必須先打散他的怨念!”
    江辰伸出手,一道黑色的霧氣朝著蘇蔓襲來,蘇蔓嚇得往後退,卻被霧氣纏住了腳踝。阿明的虛影從潛水鏡裏飄出來,擋在蘇蔓身前,霧氣瞬間將阿明的虛影吞噬,阿明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慢慢變得透明。
    “阿明!”蘇蔓撕心裂肺地喊道,她突然抓起地上的潛水鏡,朝著江辰扔過去,“我跟你拚了!你別想傷害他!”
    江辰冷笑一聲,揮手將潛水鏡打飛,又一道霧氣朝著林婉兒襲來。林婉兒的師兄從飛行頭盔裏飄出來,同樣擋在林婉兒身前,霧氣纏住師兄的虛影,師兄的身影也開始變得透明:“婉兒,快跑……別管我……”
    “不!師兄!”林婉兒哭著衝上去,卻被趙陽拉住。
    趙陽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周凱之前說的話:“極限的盡頭,是敬畏,不是貪婪。”他握緊腰間的攀岩繩,繩子突然發出金色的光芒,周凱的虛影從靈牌裏飄出來,擋在眾人身前:“江辰,仇恨隻會讓你永遠被困在這裏,放下吧,這樣你才能解脫。”
    江辰看著周凱,眼裏的紅光慢慢褪去,露出一絲迷茫:“解脫……我還能解脫嗎?我害了這麽多人……”
    “能。”李承道突然開口,他從布包裏掏出桃木劍,劍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隻要你願意放下怨念,我可以用符咒將你的怨念打散,讓你和其他逝者一起安息。”
    江辰沉默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好……我放下……我不想再恨了……”他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黑色的霧氣也開始消散。
    李承道立刻舉起桃木劍,念起符咒,劍身上的符文發出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裂縫。金色的光芒籠罩住江辰的虛影,江辰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慢慢消散在光芒裏。
    昆侖鏡上的裂縫慢慢愈合,鏡中的藍光變得清澈,無數逝者的虛影朝著鏡子飄去,包括周凱、林婉兒的師兄、蘇蔓的隊友阿明……他們對著眾人溫和地笑了笑,然後消失在鏡子裏。
    七件遺物慢慢落在地上,光芒也漸漸消失,恢複了普通物品的模樣。
    眾人走出冰川裂縫時,夕陽正斜斜地掛在昆侖山上,將天空染成一片金紅。趙陽將周凱的攀岩繩埋在冰川腳下,對著墳墓深深鞠了一躬:“周凱,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話,敬畏自然,不再執著於名利。”
    林婉兒將飛行頭盔放在師兄的墳墓前,輕聲說:“師兄,你安息吧,以後我不會再為了贏比賽而冒險了。”
    蘇蔓也將潛水鏡放在阿明的墳墓前,淚水落在潛水鏡上:“阿明,對不起,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珍惜每一天。”
    李承道看著眾人的背影,喃喃自語:“終於……都結束了。”他從布包裏掏出靈牌,靈牌上的光芒慢慢消失,恢複了普通木牌的模樣。
    眾人離開昆侖死亡穀時,穀裏的風變得溫柔起來,不再有之前的陰冷和詭異,像是在為他們送行。趙陽回頭看了一眼昆侖死亡穀,心裏明白,這場關於仇恨、愧疚和救贖的悲歌,終於落下了帷幕。而他們,也將帶著逝者的期望,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敬畏自然,珍惜生命,不再讓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