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鼠李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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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李毒龕
民國二十三年秋,晉北黑風嶺的雨下了整整半月。李家村的土路被泡得稀爛,一腳踩下去能陷到腳踝,混著腐葉的泥水泛著青黑,像凝固的血。
亥時的梆子剛敲過一聲,村東頭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林婉兒正幫師父李承道整理藥箱,破廟的木門被風撞得“吱呀”響,她抬頭就看見村民王二跌跌撞撞跑來,褲腿沾滿泥汙,臉上掛著淚和雨水,嘴唇哆嗦得說不出完整話:“李……李道長!快去看看!張嬸她……她不行了!”
李承道放下手裏的羅盤,指尖撚了撚鬢角的白發——他年過五十,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腰間係著個裝著銀針的鹿皮袋,眼神卻亮得驚人。“別急,帶我們去。”他話音剛落,林婉兒已抓起牆角的銅錢劍,劍穗上的紅繩被風吹得亂晃,像極了她方才在窗紙上看見的、一閃而過的紅影。
三人往村東跑時,雨突然密了。路過村口的老槐樹,林婉兒瞥見樹下停著口薄木棺,棺蓋沒蓋嚴,縫裏滲出的黑血順著棺身往下淌,在泥水裏蜿蜒出奇怪的紋路。她正想細看,卻被王二拽著往前跑:“別看了!這是三天裏第三口棺了,每口都滲黑血,邪門得很!”
張嬸家的土坯房裏擠滿了人,濃重的草藥味混著血腥氣,嗆得人嗓子發緊。張嬸躺在土炕上,身體抽搐得像篩糠,嘴角不斷湧出黑血,濺在土布褥子上,暈出一朵朵醜陋的花。她的眼睛瞪得極大,死死盯著窗外的後山,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斷斷續續喊著:“紅……紅眼睛的果子……鼠李坡……還……還我……”
李承道快步上前,掀開張嬸的衣襟——她腋下有一塊褐色的斑痕,摸上去硬得像樹皮,湊近聞能嗅到一絲腥甜的藥味。他從鹿皮袋裏掏出一根銀針,刺破張嬸的指尖,黑血珠滴在瓷碗裏,竟沉底凝住,像顆小石子。“是鼠李毒。”他眉頭皺緊,又將銀針探入張嬸咽喉,不過片刻,銀針通體變黑,“但尋常鼠李毒不會這麽烈,這是被人用邪術催過的。”
林婉兒蹲在炕邊,注意到張嬸的手緊緊攥著什麽。她輕輕掰開那僵硬的手指,發現是半顆幹癟的鼠李果,果皮上竟有一道細小的齒痕,像是被人咬過。“師父,你看這個。”她剛把果子遞過去,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又抬棺來了!是村西的趙老栓!”
眾人湧出去看,隻見四個村民抬著另一口薄木棺,棺木比張嬸這口更舊,木板上裂著縫,黑血順著裂縫往下滴,在泥地上聚成一小灘。林婉兒繞到棺木後方,突然停住腳步——棺底刻著一道詭異的符印,符印是暗紅色的,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剛刻上去沒多久。符印的形狀很怪,像一隻蜷縮的老鼠,眼睛的位置用朱砂點過,在雨夜裏泛著妖異的光。
“婉兒,發現什麽了?”李承道走過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棺底。他蹲下身,用指尖蹭了點符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瞬間沉下來:“是‘血鼠符’的殘印,三十年前就該失傳了。”
“血鼠符?”人群裏突然有人開口,是個穿灰布長衫的年輕人,手裏提著個藥箱,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林婉兒認出他是村醫趙陽,這幾天村裏死人,他一直幫著料理後事,隻是每次都躲在人群後麵,很少說話。
趙陽往前走了兩步,眼神躲閃著不敢看那符印:“我……我在醫書裏見過這符,說是用活人精血繪製,能催發毒物的烈性。可……可誰會用這麽邪門的東西?”他說話時,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藥箱的帶子,林婉兒瞥見他袖口沾著一點褐色的汁液,和張嬸腋下的斑痕顏色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炕上的張嬸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隨後身體猛地一僵,再也不動了。窗外的雨更大了,風卷著雨絲砸在窗紙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像有什麽東西在外麵拍打著窗戶。
李承道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村民:“從今晚起,所有人都待在自己家裏,別去後山的鼠李坡,也別碰任何鼠李果。”他話音剛落,趙陽突然咳嗽起來,咳得身子直發抖,林婉兒注意到他脖頸後有一塊青黑色的印記,被衣領遮了大半,隻露出一點邊緣,形狀竟和棺底的符印有些相似。
雨夜裏,兩口薄木棺並排停在老槐樹下,黑血在泥地裏蜿蜒,漸漸聚成鼠李果的形狀。林婉兒望著後山的方向,那裏黑漆漆的,隻能看見鼠李坡的輪廓,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村子,等著下一個獵物。
第二日清晨,雨總算小了些,卻裹著刺骨的寒氣。林婉兒剛把熬好的驅寒藥倒進碗裏,就見趙陽提著藥箱站在破廟門口,臉色比昨天更白,眼下泛著青黑,像是一夜沒睡。
“李道長,”他聲音有些沙啞,手裏攥著一張泛黃的紙,“這是我昨晚整理醫書時找到的,上麵記著鼠李坡的地形,或許能幫你們查探源頭。”他遞過紙時,林婉兒留意到他的手在發抖,指節泛白,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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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接過圖紙,展開一看,上麵用墨筆標注著鼠李坡的路徑,還圈出了一處“鼠李叢生處”,旁邊寫著一行小字:“月圓夜,果見紅”。“你去過鼠李坡?”李承道抬眼看向趙陽,目光銳利得像針。
趙陽眼神一慌,趕緊低下頭:“沒……沒有,是我爹以前記的,他生前常去坡上采鼠李果入藥。”他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林婉兒注意到他脖頸後的青黑色印記似乎更明顯了,隱約能看出符印的紋路。
吃過早飯,三人順著圖紙上的路徑往鼠李坡走。山路泥濘難行,兩旁的灌木上掛著水珠,沾在衣服上,涼得像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前突然出現一片茂密的鼠李樹,枝葉層層疊疊,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樹下一片漆黑,隻能看見一顆顆黑紫色的鼠李果掛在枝頭,偶爾有風吹過,果子碰撞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有人在暗處低語。
“就是這兒了。”趙陽停下腳步,往後退了半步,眼神裏滿是忌憚,“我……我在這兒等你們,你們小心。”
李承道沒說話,從袖中掏出羅盤,羅盤的指針瘋狂轉動,最後死死指向樹林深處。林婉兒握緊銅錢劍,跟著師父往裏走,剛踏進樹林,就覺得一股腥甜的氣味撲麵而來,比張嬸家的氣味更濃,混著腐爛的味道,讓人胃裏發緊。
突然,趙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詭異的空洞:“你們看,這顆果子是紅的。”
林婉兒回頭,隻見趙陽蹲在一棵鼠李樹下,手裏舉著一顆通體發紅的鼠李果,果子表麵泛著油光,像染了血。他的眼神空洞無神,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好看嗎?”他說著,竟直接把果子塞進嘴裏,咀嚼起來,褐色的汁液順著嘴角往下流,滴在衣襟上,暈出深色的印子。
“趙陽!吐出來!”李承道大喊一聲,衝過去想製止他,可趙陽已經站起身,眼神渙散地朝著樹林深處的懸崖走去,嘴裏反複念叨著:“還我的果子……該還了……”
林婉兒趕緊追上去,剛跑兩步,就覺得腳踝一緊,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她低頭一看,隻見一根深褐色的藤蔓纏在腳踝上,藤蔓上長著細小的倒刺,已經紮進了肉裏。她用力甩腿,卻發現藤蔓越纏越緊,她抽出銅錢劍,朝著藤蔓斬去——劍刃落下,藤蔓“哢嚓”一聲斷裂,斷麵竟滲出帶著體溫的人血,順著劍刃往下滴,在泥地上積成一小灘。
“這不是藤蔓,是死人的筋腱。”李承道蹲下身,用銀針挑起一段“藤蔓”,銀針瞬間變黑,“被邪術處理過,能模仿植物生長,專門纏活人的腳踝。”
林婉兒渾身一寒,再看趙陽,他已經走到懸崖邊,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去。她趕緊衝過去,一把拽住趙陽的胳膊,卻發現他的身體像石頭一樣沉,眼神依舊空洞:“別攔我,我要還果子……”
李承道快步上前,從鹿皮袋裏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貼在趙陽的眉心。符紙瞬間燃起淡藍色的火焰,趙陽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嘴裏吐出一顆完整的紅鼠李果,果子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一棵鼠李樹下,竟慢慢融入泥土裏,消失不見。
“他被邪術控住了。”李承道收回手,趙陽癱倒在地,大口喘著氣,眼神恢複了清明,卻滿是恐懼:“我……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夢,夢見好多人圍著我要果子,他們的臉都是青的,身上還在滴水……”
三人不敢多留,扶著趙陽往回走。回到村裏時,天已經黑了,破廟的門敞開著,地上散落著撕碎的符紙,空氣中彌漫著黑狗血的腥氣——李承道昨天貼在門上的辟邪符全被人撕了,地上還留著幾個沾著泥的腳印,朝著村西的方向延伸。
“不好。”李承道臉色一變,“有人盯上我們了。”
當晚,三人擠在破廟的裏屋休息。半夜,林婉兒被一陣細微的聲響吵醒,她睜開眼,看見趙陽坐在床邊,手裏捧著一個黑碗,碗裏裝著浸泡著鼠李果的黑水,正往她的枕頭邊放。
“趙陽,你幹什麽?”林婉兒猛地坐起身,握緊銅錢劍。
趙陽渾身一顫,碗掉在地上摔碎了,黑水灑在地上,冒出青煙,竟燒出一個“鼠”字。他臉色瞬間變得扭曲,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沾著褐色的汁液,朝著李承道刺去:“你們不該壞主人的事!都得死!”
李承道早有防備,側身躲開,一把抓住趙陽的手腕。就在這時,林婉兒看見趙陽脖頸後的青黑色印記突然發光,符印的紋路清晰可見——和棺底的符印一模一樣!
“他是傀儡!”李承道大喝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趙陽的後頸。符紙燃起火焰,趙陽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林婉兒順著地上的腳印追到村西的亂葬崗,剛靠近就聽見“沙沙”的聲響。她躲在一棵老槐樹下,借著月光一看,隻見那些前幾天暴斃的村民,竟直挺挺地站在墳堆裏,手裏捧著鼠李果,眼睛是渾濁的紅色,正朝著破廟的方向挪動,褐色的汁液順著他們的衣角往下滴,在泥地上留下長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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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個“活屍”轉過頭,朝著林婉兒的方向看來,空洞的眼眶裏沒有眼球,隻有紅色的汁液在緩緩流動。林婉兒趕緊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看著那些“活屍”慢慢走遠,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手裏的銅錢劍微微發抖——她知道,這隻是開始,更恐怖的東西還在鼠李坡的深處等著他們。
破廟的油燈忽明忽暗,趙陽躺在稻草堆上,後頸的符印被黃符壓著,仍有淡青色的光在符紙下隱隱閃爍。李承道用銀針紮破他的指尖,擠出幾滴黑血,滴在裝著清水的瓷碗裏,黑血竟在水中凝成一隻小小的鼠形,浮在水麵不沉。
“這‘血鼠符’是活的,靠吸食宿主的精血維持,一旦宿主不聽話,就會催發毒性。”李承道收起銀針,眼神凝重,“趙陽背後的‘主人’,就是煉製毒龕的人。”
林婉兒攥著銅錢劍,劍穗上的紅繩還在微微顫動——方才在亂葬崗看到的活屍模樣,總在她眼前晃。“師父,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趙陽醒了會不會還被控製?”
“會,但他現在是唯一的線索。”李承道剛說完,稻草堆上的趙陽突然動了動,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喉嚨裏爬。林婉兒趕緊上前,卻見趙陽猛地睜開眼,眼球上布滿血絲,直勾勾地盯著屋頂,嘴裏反複念叨:“地洞……鼠李根……主人要湊夠七七四十九個……”
話音未落,他又昏了過去。李承道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地洞?難道周玄清藏在鼠李坡的地洞裏?”他從布包裏掏出一本泛黃的古籍,翻開其中一頁,上麵畫著“血鼠符”的圖案,旁邊寫著一行小字:“以鼠李根為引,聚魂魄為龕,飼以活人精血,可成‘血鼠煞’。”
“周玄清是誰?”林婉兒湊過去看古籍,書頁上還沾著點點褐色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
“我師弟,三十年前因偷練邪術被師父逐出師門。”李承道的聲音沉了下來,“他當時揚言要煉出‘血鼠煞’,讓所有正道人士付出代價,沒想到他真的找到了煉製之法。”
兩人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村醫趙陽的藥箱被扔了進來,箱蓋打開,裏麵的草藥撒了一地,最上麵放著一張紙條,上麵用黑血寫著:“再查下去,下一個就是你徒弟。”
林婉兒心裏一緊,剛要去追,卻被李承道拉住:“是陷阱,他想引我們出去。”他走到藥箱旁,撿起一根沾著褐色汁液的草藥,放在鼻尖聞了聞,“是鼠李根,被泡過毒,隻要碰到皮膚就會滲進血脈。”
沒過多久,村裏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王二家的孩子不見了!”李承道和林婉兒趕緊跑出去,隻見王二跪在地上哭,手裏拿著一隻小孩的布鞋,鞋尖沾著鼠李果的褐色汁液。“剛才我在灶房做飯,轉身的功夫孩子就不見了,門口就剩這隻鞋!”
林婉兒心裏咯噔一下——昨晚在亂葬崗看到的活屍,手裏都捧著鼠李果,難道孩子被抓去當祭品了?她剛要說話,就見趙陽從破廟裏走出來,臉色蒼白得像紙,手裏拿著一張地圖:“我……我記起來了,鼠李坡的地洞在北邊的斷崖下,有鼠李根擋著入口。”
他說話時,手指一直在抖,林婉兒注意到他的袖口沾著新鮮的泥土,像是剛從地裏爬出來。“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她警惕地盯著趙陽,手裏的銅錢劍握得更緊了。
趙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的陶罐,朝著林婉兒扔過去:“你們別問了!這是‘解鼠毒’的藥,喝了能暫時防著毒!”陶罐摔在地上,裏麵的藥粉撒出來,竟泛著淡淡的青色,李承道用銀針沾了點藥粉,銀針瞬間變黑。
“是斷腸草!”李承道大喊一聲,趕緊拉著林婉兒往後退。趙陽見行跡敗露,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朝著自己的胸口刺去——就在這時,他後頸的符印突然發光,他的動作頓住了,眼神變得空洞:“主人說,不能讓你們知道太多……”
林婉兒趁機甩出銅錢劍,斬斷了趙陽手裏的匕首,劍穗上的紅繩纏住了趙陽的手腕。李承道快步上前,從袖中掏出一張黃符,貼在趙陽的後頸,符紙瞬間燃起火焰,趙陽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嘴裏吐出一顆小小的鼠李根,根須上還沾著血絲。
“他被周玄清用鼠李根控製了,隻要根還在,他就永遠是傀儡。”李承道收起符紙,看著地上昏迷的趙陽,“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地洞,不然村裏還會有人失蹤。”
林婉兒撿起地上的布鞋,鞋尖的褐色汁液還沒幹,她抬頭看向鼠李坡的方向,那裏的天已經黑了,隱隱有紅光在樹林裏閃爍,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村子,等著下一個祭品。她握緊銅錢劍,心裏清楚,這一次去鼠李坡,恐怕是凶多吉少。
夜幕再次籠罩李家村,鼠李坡方向的紅光比前兩晚更盛,像一團燒不盡的鬼火,在黑夜裏晃得人眼暈。李承道將桃木劍插在腰間,又往林婉兒手裏塞了三張辟邪符:“等會兒點燃引魂燈,你就繞到地洞後方,記住,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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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點頭,指尖捏著符紙,掌心沁出的冷汗把符紙浸得發潮。趙陽被綁在破廟的柱子上,後頸的符印仍在隱隱發光,嘴裏不時嘟囔著“四十九個”“血龕成”,聽得人頭皮發麻。
兩人背著引魂燈往鼠李坡走,山路比白天更難行,腳下的泥地裏時不時能踩到硬邦邦的東西,林婉兒彎腰一看,竟是半截人的指骨,指骨上還纏著褐色的鼠李根須,像是從骨頭裏長出來的。
“小心腳下,這些都是之前失蹤的村民。”李承道的聲音壓得很低,引魂燈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周玄清用鼠李根把屍體當養料,養著他的毒龕。”
走到斷崖下,林婉兒果然看到一片茂密的鼠李叢,根須在地上織成一張密網,網眼裏嵌著細碎的骨頭。李承道掏出火折子,點燃引魂燈——幽藍色的火焰剛亮起,鼠李叢裏突然傳來“沙沙”的聲響,像是有東西在快速移動。
“周玄清,我知道你在裏麵!”李承道對著鼠李叢大喊,“你煉毒龕害了這麽多人,就不怕遭天譴嗎?”
話音剛落,鼠李叢突然分開,一個穿著黑色道袍的人影走了出來。他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左眼下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手裏握著一根用鼠李根做的法杖,杖頭嵌著一顆血紅的鼠李果,果子表麵竟有一張人臉的輪廓,像是被封在裏麵的魂魄。
“師兄,別來無恙啊。”周玄清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三十年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血鼠煞’馬上就要成了,到時候整個黑風嶺的人都會成為我的養料!”
林婉兒趁機繞到地洞後方,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比亂葬崗的味道更衝。她用銅錢劍撥開鼠李根,地洞的入口赫然出現在眼前,洞口積著厚厚的黑灰,像是常年沒有通風。
她舉著引魂燈往裏走,洞裏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遠處傳來的周玄清的笑聲。走了約莫十幾步,引魂燈的光突然照亮了前方——地上堆滿了村民的屍骨,每具屍骨的胸口都插著一顆鼠李果,果核裏嵌著一張黃紙,上麵寫著生辰八字。
“還差三個……”林婉兒拿起一張黃紙,上麵的名字是村裏失蹤的王二家的孩子,她心裏一緊,剛要繼續往前走,突然感覺腳踝一緊,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
她低頭一看,竟是一根粗壯的鼠李根,根須上沾著黑血,正往她的褲腿裏鑽。“救命!”林婉兒大喊一聲,用銅錢劍朝著根須斬去,可根須像是有生命一樣,斷了一截又長出一截,很快就纏滿了她的小腿。
遠處的李承道聽到喊聲,趕緊朝著地洞方向跑去,卻被周玄清攔住。“師兄,你的徒弟要成我的祭品了,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周玄清揮動法杖,杖頭的紅鼠李果突然裂開,飛出無數細小的黑蟲,朝著李承道撲去。
“那是‘鼠蠱’,沾到就會鑽進皮膚!”李承道趕緊掏出桃木劍,朝著黑蟲揮去,劍風卷起地上的黑灰,暫時擋住了黑蟲的去路。可周玄清的法杖再次揮動,地洞裏突然傳來林婉兒的慘叫,李承道心裏一慌,剛要衝過去,卻被周玄清的法杖擊中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林婉兒在洞裏掙紮著,鼠李根已經纏到了她的腰上,根須上的倒刺紮進皮膚,疼得她眼淚直流。她突然想起師父給她的辟邪符,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張,貼在鼠李根上——符紙瞬間燃起火焰,鼠李根發出“滋滋”的聲響,很快就萎縮成了一團黑灰。
她趁機往前跑,引魂燈的光突然照亮了洞深處的一個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個黑色的陶罐,罐口插著七根鼠李根,每根根須上都纏著一縷白色的魂魄,其中一縷竟穿著王二家孩子的衣服!
“住手!”林婉兒大喊一聲,朝著石台衝去,可周玄清突然從洞口走了進來,手裏的法杖指著她:“小姑娘,你來得正好,你就是第四十九個祭品!”
地洞深處的陰風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周玄清的法杖在石台上一點,陶罐裏的鼠李根突然瘋長,根須像毒蛇般朝著林婉兒纏去。她慌忙甩出銅錢劍,劍穗紅繩纏住一根根須,卻被根須上的倒刺劃破,鮮血滴在根須上——根須竟像是被血吸引,瞬間加速纏來。
“別掙紮了!”周玄清笑得猙獰,左眼下的疤痕扭曲成怪異的形狀,“你的生辰八字最合‘血鼠煞’,隻要你入了龕,我就能修成不死之身!”他揮動法杖,石台上的陶罐劇烈晃動,裏麵的魂魄發出淒厲的尖叫,王二家孩子的那縷魂魄,正朝著林婉兒的方向飄來。
就在這時,地洞入口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周玄清,你休想!”李承道拄著桃木劍衝進來,胸口的血跡還在滲血,卻眼神如炬。他從袖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咬破指尖,在符紙上畫了一道血色符文:“這是‘純陽符’,專門克你這邪術!”
符紙燃起的瞬間,地洞裏的鼠李根突然萎縮,陶罐裏的魂魄也暫時安靜下來。周玄清臉色一變,法杖重重砸在地上,地縫裏鑽出無數細小的鼠李根,朝著李承道和林婉兒圍去:“師兄,三十年了,你還是這麽死板!今天我就讓你和這些村民一樣,成為我毒龕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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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趁機繞到石台旁,想毀掉陶罐,卻被周玄清的法杖擋住。“小姑娘,先顧好你自己!”法杖杖頭的紅鼠李果突然爆開,黑色的汁液濺在林婉兒的手臂上,她頓時覺得手臂發麻,像是有無數隻蟲子在皮膚下爬。
李承道見狀,突然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他抓起一把鼠李果,咬破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滴在果子上。“周玄清,你忘了師父說的?‘血鼠符’最忌純陽精血,你用邪術催發鼠李毒,我就用精血破你的毒!”他將染血的鼠李果朝著周玄清扔去,果子落在周玄清的道袍上,瞬間燃起淡藍色的火焰。
“不!不可能!”周玄清慘叫著,試圖拍滅火焰,可火焰卻越燒越旺,他後頸突然浮現出一道和趙陽一樣的“血鼠符”,符印在火焰中扭曲,像是要從皮膚裏鑽出來。“我明明已經把符印煉進骨血裏了……怎麽會……”
李承道一步步走近,桃木劍指著他的胸口:“你為了修煉邪術,連自己都當成了傀儡,早就沒了人性。今天我就要替師父清理門戶!”他揮動桃木劍,刺穿了周玄清的胸口,周玄清發出最後一聲慘叫,身體在火焰中化為飛灰,隻留下那根鼠李根法杖,在地上慢慢枯萎。
法杖枯萎的瞬間,石台上的陶罐也裂開了縫,裏麵的魂魄化作白煙,朝著地洞外飄去。林婉兒手臂上的黑色汁液漸漸消退,她看著那些魂魄飄向遠方,心裏終於鬆了口氣——王二家的孩子,應該能平安回家了。
兩人走出地洞時,天已經蒙蒙亮,鼠李坡上的鼠李樹全都枯萎了,褐色的葉子落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黑毯。村裏的活屍也都倒在地上,化為飛灰,隻剩下趙陽還綁在破廟的柱子上,後頸的符印已經消失,臉色漸漸恢複了血色。
“師父,我們成功了?”林婉兒看著眼前的景象,還有些不敢相信。
李承道卻搖了搖頭,他在清理周玄清的地洞時,發現了一個被鼠李根包裹的青銅盒子。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腥甜的氣味撲麵而來,裏麵裝著三顆通體發紅的鼠李果,果核上刻著三個陌生的村名——其中一個,正是黑風嶺下的王家村。
林婉兒剛想拿起一顆果子,指尖突然傳來刺痛,果子表麵竟浮現出周玄清扭曲的臉:“我死了,還有人會替我繼續……‘血鼠煞’不會消失,你們永遠也除不掉它……”
聲音消失後,果子恢複了原樣,可果核上的村名卻更清晰了。李承道將青銅盒子封進桃木棺,埋在鼠李坡最深的地穴裏,棺上刻著“永鎮邪毒”四個字。他拍了拍林婉兒的肩膀,眼神凝重:“婉兒,這不是結束,隻是開始。隻要還有人想靠邪術牟利,‘血鼠煞’就會一直存在。”
兩人離開李家村時,趙陽已經醒了,他記不起被控製時的事,隻知道是李承道和林婉兒救了他。王二家的孩子也平安回了家,村民們都在村口送別他們,手裏捧著剛煮好的粥,眼裏滿是感激。
林婉兒回頭望了一眼鼠李坡,地穴的方向靜悄悄的,可她總覺得,那三顆紅鼠李果,像是三顆定時炸彈,在暗處等著下一個獵物。她握緊了手裏的銅錢劍,劍穗上的紅繩在風中飄動——下一個村子,他們還要繼續走下去,直到徹底除掉“血鼠煞”,讓黑風嶺下的村民,再也不用害怕“紅眼睛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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