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上野動物園的斷角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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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二十年深秋,東京的天空被硝煙染成詭異的鉛灰色。上野動物園的獅虎山早已沒了往日的生機,半邊圍牆轟然倒塌,鋼筋混凝土的殘骸散落一地。斷角的蘇門答臘犀孤獨地臥在爛鐵籠裏,龐大的身軀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與核爆灰,那是從長崎飄來的死亡印記,無聲訴說著遠方的災難。
    犀牛脊背的褶皺裏積滿了細密的灰,在黯淡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金屬光澤。它的斷角茬口參差,乍一看像是自然斷裂,可湊近端詳,竟能發現那是硫磺島的家紋瓷片熔鑄而成。破碎的瓷片鋒利如刀,在斷角表麵拚湊出扭曲的圖案,仿佛在記錄著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角根處嵌著半枚貝殼,在灰暗中閃爍著獨特的光芒。衝繩漁女一眼便認出,那正是她項鏈上遺失許久的那枚,貝殼的螺紋間還黏著已經幹涸的血痂,暗紅的顏色與貝殼的潔白形成鮮明對比,仔細分辨,能看出那血痂中混著細小的骨渣,經確認,是九州礦工的遺骨。
    朝鮮爆破手老金用力踹開扭曲的柵欄,金屬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腐臭味夾雜著奇異的焦香撲麵而來,令人作嘔。犀牛龐大的身軀下壓著半本《動物圖譜》,書頁早已泛黃,邊緣卷曲破損。老金小心翼翼地抽出圖譜,發現頁麵上布滿用指甲摳出的小孔,孔洞排列看似毫無規律,卻隱隱透著某種神秘的秩序。
    此時,琉球漁女遞來星砂鏡片。老金將鏡片對準小孔,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瞬間浮現:父島食人軍官圍坐在餐桌旁,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餐盤裏堆滿犀牛角磨成的粉,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刀叉柄上刻著淺草寺風鈴的裂紋,與此前在銀座地窖鋼琴鍵、隅田川浮世繪中出現的紋路如出一轍,仿佛整個戰爭的罪惡都在此刻交織。
    就在眾人震驚之際,犀牛突然昂起殘顱,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喉間滾出悶雷般的低吼。這聲嘶吼仿佛穿透了時空,震落籠頂堆積的積雪。隨著積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籠頂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名古屋陶匠的陶笛曲譜,每道音符旁都綴著大阪商人的金算珠數,仿佛在演奏一曲死亡的樂章。
    衝繩漁女懷著忐忑的心情將耳朵貼向犀牛腹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肚子裏...... 有東西在敲...... 是隅田川的浮世繪木版!” 她的聲音顫抖,充滿了恐懼與難以置信。
    王越握緊刺刀,深吸一口氣,緩緩剖開獸腹。腐肉翻卷間,三顆完美的球體滾落出來。第一顆裹著殘破的《君之代》樂譜,紙張邊緣焦黑,音符模糊不清,仿佛在訴說著帝國的覆滅;第二顆嵌滿九州礦工的指甲,每一片指甲上都帶著深深的抓痕,記錄著他們生前的痛苦與掙紮;最末那顆剔透如琉璃,裏麵凍著廣島少女未寄出的千紙鶴,紙鶴的翅膀上還沾著暗紅的血跡,那是少女最後的心願與遺憾。
    夜色漸深,美軍燃燒彈劃破夜空,將整片天空染成琥珀色。火光映照下,原本已經死去的犀牛屍骸突然緩緩立起,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喚醒。斷角迸出青焰,瓷片家紋在高溫中扭曲變形,化作富士山熔岩的紋路,熾熱的火焰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犀牛的獸皮開始焦化剝落,露出底下由銀座鋼琴鋼絲編織的筋骨。每根鋼絲都串著琉球巫女的咒符,咒符在火光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老金忍不住扯斷一根鋼絲,刹那間,九州煤礦的慘嚎、名古屋陶窯的爆裂、長崎教堂的禱詞同時炸響,聲音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地獄的大門被瞬間打開。
    “這是...... 活祭壇......” 衝繩漁女踉蹌後退,臉上滿是驚恐。她的貝殼項鏈突然自動解體,三百枚貝殼如受到召喚般飛向犀牛骨架,在其胸腔處拚出東京地堡的通風管徑圖,與此前在銀座地窖膠片上顯現的圖案完全吻合。
    斷角突然如離弦之箭射向夜空,精準地將燃燒彈淩空擊爆。火雨紛紛落下,二十六聖人被烹煮的江戶繪卷在火光中若隱若現,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著曆史的輪回與戰爭的罪惡。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犀牛骸骨轟然跪地,發出沉悶的聲響。焦黑的骨架漸漸坍成富士山的形狀,碎瓷角茬化作山麓的櫻花,雖然美麗,卻帶著死亡的氣息。老金在灰堆裏扒出半截象牙,仔細辨認才發現,那實為硫磺島守軍的手骨鈣化,指節上還纏著於鳳至旗袍的蘇繡絲線,將不同時空的故事緊緊相連。
    衝繩漁女將貝殼刃刺入山形骨堆,大地突然劇烈震動,岩漿從地縫中噴湧而出,裹挾著所有戰爭遺物墜向地心:父島的餐叉、大阪的金珠、淺草寺的青銅鈴芯…… 它們在高溫中扭曲、融化,仿佛在進行一場最後的儀式。
    最後一粒灰燼飄落時,奇跡發生了。籠中鑽出一株新芽,嫩綠的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王越認出,那是九州礦工帽簷夾帶的蒲公英種,曆經戰火與苦難,終於在這片輻射土裏生根發芽。此刻,在蒲公英綻放的花盤上,琉球巫女用指甲刻著終章血讖:“獸猶知跪,人何以立”。這簡短的八個字,如同一記重錘,敲擊著每個人的心靈,也為這場充滿血淚與掙紮的戰爭故事,畫上了一個沉重而又發人深省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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