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砂殞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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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繩久高島的月光像層薄霜,覆在阿雪逐漸透明的軀體上。當最後一枚燃燒彈的餘燼熄滅,她的膝蓋最先陷入星砂,貝殼項鏈的碎珠如歸巢的螢火蟲,紛紛嵌入她胸前的咒文刺青。王越衝過去時,隻接住了半片染血的貝殼 —— 那是她祖母當年被割舌前塞進繈褓的傳家寶,此刻內側的微雕突然顯影。
    "阿雪!" 老金的工兵鏟砸在發燙的祭壇上,濺起的星砂卻不再噬骨,而是溫柔地繞過他的指尖。阿雪的身體像被抽走骨架的皮影,從腳部開始坍縮,皮膚下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細密的星砂流 —— 那些曾被她鮮血激活的、承載著三千琉球巫女怨念的砂粒,正帶著她的魂魄回歸原點。
    王越攥緊貝殼殘片,月光穿透薄如蟬翼的貝母,內側竟刻著微縮海圖。蜿蜒的砂線從仁川港的斷槳處起始,途經父島地下的食人井密道,繞過硫磺島的瓷片窯遺址,最終指向紫金山中山陵的神道 —— 每個拐點都標著櫻花詛咒的破解之法,正是他們三年來在屍山血海中摸索的求生之路。更驚人的是,海圖中央用星砂血點出 "王越" 二字,周圍環繞著三百個極小的骷髏頭,正是南洋雨林機工白骨的數量。
    砂甕在此時發出蜂鳴,三百個陶甕表麵浮現出阿雪的咒文刺青。老金想起在長門號殘骸下挖出的人骨,每根指骨都刻著相同的紋路,此刻那些被日軍熔爐煉化的亡魂骨灰,正順著星砂的指引匯聚。第一聲爆裂來自中央最大的砂甕,星砂如紅色岩漿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阿雪躍起時的剪影 —— 她手中握著的,正是王越父親那頂嵌著彈頭的鋼盔。
    颶風在星砂匯聚的瞬間形成,卻沒有呼嘯聲,隻有千萬個貝殼碰撞的碎響。王越看見風中裹著南洋銅鑼的殘片,每片銅鏽都映著於鳳至被折磨的殘影;仁川港的菌霧化作熒光水母,傘蓋下懸著朽木遺書的血字;奈良焦鹿的骨灰聚成火鳳凰,翅尖滴落的不是火焰,而是 731 部隊試管裏的黑褐色菌液。這些曾讓他們九死一生的死亡符號,此刻都成了阿雪送他們回家的引路燈。
    "星砂は涙 戦の種......" 阿雪的歌聲從星砂颶風中滲出,夾雜著琉球古謠特有的哭腔。王越想起初見她時,在硫磺島海灘唱的《海哭調》,那時她腳邊堆著慰安婦的月經帶,貝殼項鏈上沾著美軍士兵的血。此刻歌聲裏多了份釋然,像完成了千年的夙願,每句尾音都化作星砂,朝著東海方向的父島、九州、東京灣飛去。
    最後一粒星砂墜海的刹那,久高島的潮聲突然變調。王越的淚水混著掌心未愈的血洞,滴入阿雪坍縮成的新砂堆,砂粒突然沸騰,在他掌心拚出 "歸" 字 —— 那是七十年前,他母親於鳳至被拖進奉天地牢前,用旗袍絲線繡在他繈褓上的最後一個字。老金的左輪槍柄傳來震動,槍管映出的不再是德川家紋,而是阿雪臨終前的微笑。
    三百裏外的父島海域,海麵突然裂開。老金從望遠鏡裏看見,海底升起的不是火山,而是座由珊瑚與星砂凝成的巨碑。碑身布滿琉球巫女的貝殼紋路,頂端立著的,正是阿雪那串永不完整的貝殼項鏈。當第一波海嘯衝上父島沙灘,浪尖托著的不是海水,而是三百具白骨 —— 他們腕骨上的萬金油鐵盒、指骨間的扳手凹痕,與南洋雨林的機工完全一致,隻是每具白骨的額心,都嵌著粒發光的星砂。
    "少帥,看星砂!" 通訊兵指著逐漸平靜的海麵。王越看見,所有星砂都朝著珊瑚碑匯聚,在碑前形成三百道人形光痕。南洋機工們握著扳手敬禮,仁川慰安婦們捧著千紙鶴鞠躬,連父島食人軍官餐刀上的櫻花紋,都在星砂中褪去血色,露出底下刻著的 "謝罪" 二字 —— 那是用日軍自己的骨血刻成的。
    華僑醫師跪在祭壇前,撿起阿雪遺留的《滿洲防疫日誌》,空白頁上不知何時浮現出琉球文:"當巫女的血與星砂同殞,海的孩子才能回家。" 他想起在哈爾濱平房區,那些被標注 "昭和血脈" 的冷凍胎兒,腳踝都係著與阿雪相同的貝殼碎片,此刻日誌上的文字正與珊瑚碑的紋路共鳴,發出隻有亡魂才能聽見的安魂曲。
    夜幕深沉,王越獨自坐在星砂甕旁。掌心的貝殼殘片突然發燙,映出阿雪祖母在東京地窖的畫麵:她用最後的力氣刻下血咒,將年幼的阿雪藏進星砂甕,自己則被拖去 731 部隊做 "巫女血脈淨化實驗"。畫麵消失時,殘片內側的微雕海圖突然延伸,出現了靖國神社地下冰庫的入口 —— 那是他們下一站的戰場。
    老金的腳步聲驚醒了沉思的王越,他遞來半壺溫熱的米酒,酒壺上刻著 "琉球" 二字,正是阿雪平時藏在礁石縫裏的。"她早知道會這樣。" 老金望著逐漸融入星空的星砂,聲音沙啞,"三年前在父島,她撿到那截食人餐刀時,就說過巫女的終祭是魂歸星砂。" 壺嘴溢出的酒液滴在砂地上,竟凝成貝殼形狀,與阿雪項鏈的缺角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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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久高島廢墟,王越發現所有星砂甕都指向東方。那些曾被日軍用來封印亡魂的陶甕,此刻成了最神聖的墓碑,每個甕口都插著朵用星砂凝成的櫻花 —— 花瓣是血色,花蕊是琉光,象征著用血淚洗淨的罪孽。遠處,美軍驅逐艦的汽笛不再尖銳,反而帶著某種莊重,像是在為逝去的巫女致敬。
    回程的登陸艇發動時,王越將染血的貝殼殘片係在鹿角槌上。槌頭纏著的九州礦工綁腿布,此刻吸滿了星砂,在海風裏發出細碎的響聲,像阿雪在耳邊低語。他望向父島方向,珊瑚碑的光芒穿透晨霧,那些曾被肢解的亡魂,正順著星砂鋪就的海路,走向真正的歸途。
    海水拍打著船舷,王越突然想起在仁川港撿到的朽木遺書,想起在南洋雨林敲響的銅鑼,想起在東京灣看見的冷凍管。所有的線索,都在阿雪的終祭中連成一體 —— 星砂既是日軍用來禁錮靈魂的凶器,也是巫女用來喚醒正義的鑰匙。而他胸口的胎記,不再是詛咒的印記,而是星砂選中的、帶領亡魂歸鄉的引路人。
    船駛過硫磺島時,海麵突然浮現出無數光點,每個光點都是枚貝殼。王越知道,那是阿雪的魂魄在指引他們,下一站,靖國神社的地下冰庫,那些被冷凍的 "昭和血脈" 實驗體,那些用巫女血、機工骨、慰安婦淚釀成的罪惡,終將在星砂的審判下,得到應有的裁決。
    夜幕再次降臨,王越站在甲板上,望著琉球群島逐漸消失的輪廓。海風帶來若有若無的歌謠,那是阿雪的《海哭調》,卻不再悲傷:
    " 星砂為淚,戰禍為種,
    魂歸之日,海嘯為鍾......"
    他知道,這場跨越七十年的星砂之祭,終將以亡魂的歸鄉作結。而每一粒沉入海底的星砂,都是永不褪色的眼睛,凝視著東方,等待正義的朝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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