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被祁漾的問題問住了。
    “你這是何意？”
    祁漾放下茶杯，揉搓了下不小心被茶水濺到的指尖，由著美景替他擦去，而後挑眉笑了笑。
    “那些個佛修不是常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麽？學生倒覺得華蓮尊者是真仁慈，舍身入了這地獄。畢竟長老你也說了，魔宮建立後，魔修作亂少了呢。”
    “二公子不知，修魔之人行事素來肆意隨心，有的魔修功法便是邪惡的，需要如人血一般的手段幫助修煉，如華蓮這般，則是因為無法控製心中邪念，被心魔反噬，心境背離仙道，也便是入魔。
    不管他們原先是什麽樣的人，一旦被心魔支配，都勢必走向極端……華蓮建立魔宮，顯見是顆權欲心，若魔宮成了氣候，屆時便是生靈塗炭。”
    長老講著魔修的危害狡詐陰險狠毒，祁漾隻是聽著，等他講得所有人都義憤填膺時，再次問道：“華蓮尊者殺人多少？”
    長老見他這般油鹽不進，眉心緊皺，聲音帶上了嚴厲和浩然正氣：“二公子不懂，魔修之惡，人人得而誅之，一旦華蓮出手，以他渡劫中期修為，便是屍橫遍野，我無妄宗勢必要在他做出此等惡行前將其誅滅。”
    祁漾輕笑一聲，眉眼浮現出不屑，一抬手，左手邊的良辰便扶了他起來。
    “學生是不懂，也聽不懂，這大陸通史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走吧，換節課聽。”
    長老心下不悅，心道這龍家二公子真是天真。大陸誰不知魔修之惡，他卻不知疾苦地在那同情華蓮那種渡劫魔修。
    入魔前的華蓮是華蓮尊者，入魔後的，那隻是個隨時會造成生靈塗炭的魔頭。
    “二公子是在為你師祖抱不平？”
    祁漾微微偏頭，按下生氣的美景，撫著懷裏炸毛的小狗，笑道：“我尚未惱，你倒是惱了。你要不說那是我師尊的師尊，一個幾千年前就作古的人，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何來抱不平？
    我沒那個仙緣，對修仙的事一向不接觸，從小被家裏人護著，也不知魔修的可怕，不少人說我無知，倒也算是中肯的，所以聽到不解才問一問長老。
    關於這位華蓮尊者麽，我知道的都來源於長老今日所講。對我來說，魔修和我聽的話本子裏的流寇也沒什麽不同，華蓮尊者由官入寇，行的收服流寇之舉，我看著並非惡行，所以才問一問他殺了多少人，那顆心到底是官是寇，是善是惡。
    長老覺得我想法不對，盡管說服我便是，何必用流寇皆惡這種說辭來搪塞？連狗這種沒什麽腦子的東西都有忠犬惡犬之分，何況是人？官有貪官奸佞，流寇也有落草為寇，怎能因為他是寇，就一棍子打死呢？”
    這修仙界能包容後來背刺魔宮的妖女靡月，卻不信一個素有善名的華蓮尊者，也是有意思得很。
    祁漾身量並不算高挑，體態單薄，氣息虛浮，是這課堂裏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但這位素有紈絝之名的人站在這，用一種聊話本子的隨意口吻說完這麽多，大抵是聲音好聽，不由自主便讓人聽了下去，也讓某個梁上君子不由出了神。
    等到說完，祁漾搖了搖頭，嘴唇微抿，皺著眉，似是說出了些火氣，單手抱著狗，拂袖離開：“本公子就問一個問題，非要東拉西扯那麽多，不給回答就算了，還給本公子亂扣帽子，連累本公子多費這麽多口舌。”
    祁漾晃了一圈，進了琴道課的課堂，簡言之，教彈琴的，就算不走琴修一道，也可來學一學，修身養性，陶冶情操。
    裏麵正在上課，他和良辰美景安安靜靜找了座位坐下，全當來聽曲兒了。
    為免擾了其他課堂，這課室的門口都布了隔音的陣法，隔音但不擋人。
    琴道課的老師是個鬆柏勁竹般的青年，視覺上便比隔壁那大陸通史的長老賞心悅目。
    良辰在祁漾耳邊低聲輕語：“這是宗門裏的四位音修長老之一，道號樂明，主要用七弦琴，但也會許多別的樂器，因為學琴的人比較多，特地單開了一門。”
    聽到這人會很多樂器，祁漾有些手癢，但想起來自己人設，又按捺下來。
    修仙界一般管不能修煉，修煉慢的叫廢物，但他更全麵一點，放到凡界也是一樣，琴棋書畫是萬萬不會的，充其量在資源堆砌下，對些珍寶有著不俗的鑒賞。
    樂明正指點著一個弟子，看到有人突然進來，模樣陌生，微微一愣，再看到他身後跟著的兩名女弟子，便對他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他與那弟子低語了句什麽，走了過來，輕聲問祁漾：“這位弟子可是要學琴？”
    祁漾伸出自己漂亮又白嫩的手，說了句很符合人設的話。
    “不學，看著便手疼，隻想來聽聽。”
    樂明笑了笑，好脾氣道：“也好，不過還請莫要隨便走動喧嘩。他們撫琴許是會帶上靈力，我為你開個結界可好？”
    祁漾自無不可。
    伽夜坐在屋頂上吹風，看著底下的人喝茶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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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夥明顯不懂茶也不懂琴，在故作的風雅中透出些懶散。
    他不懂，但眼神轉悠，一時眉眼舒展，一時微微皺眉，明顯還是能靠本能區分出好壞。
    想起他方才的話，伽夜心中情緒翻湧，把識海裏的係統205喚醒，問：“你說他是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根據數據分析，結果為不是。若是說給你聽，最優解應該是說你萬人斬是因重情重義。”
    “我想養他。”
    205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遲疑道：“哪種養？”
    “養花那樣的養。”
    205隻覺莫名，養花又是個什麽鬼？
    它快速搜索了一下數據庫，頓時恍然，問：“決定了？不怕他是裝的？”
    伽夜懶得跟它解釋。
    205算了算時間，歎了口氣：“真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002沒神通廣大到能聽取心聲，並不知道這位魔尊分身發呆時都想了些什麽，倒是看到遠在魔宮的那尊本體突然又睜眼了。
    本體往外打出兩道傳訊符籙，而後再次冥想，仿佛不是本體，而是個工具人。
    002立刻切了多個視角，發現果然是找的左右護法。
    那兩人接到消息，匯合到一起，一臉迷惑地商量了幾句。
    伽夜似乎是要他們派人找什麽天材地寶，有的名字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們本就在整個大陸搜尋一個叫淩尋的少年，現在又多了個差不多艱難的任務，一時臉上掛滿了社畜的專屬幽怨。
    002把這事轉述給了祁漾，祁漾麵上不動聲色，心裏也是疑惑的。
    他雖然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硬的背景，卻十分缺乏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那些名字他隻會更覺得陌生。
    聽著像是要煉丹，但祁漾連這些靈材的效果都不知道，更別說推測出是煉什麽丹了。
    偏偏靈材鑒別的課還是在辰時，祁漾懶得起床，又覺得魔宮左右護法都不知道的東西，這課上也沒那麽容易聽到，幹脆擺爛，等著看伽夜到底要作什麽妖。
    琴道課結束便也中午了，祁漾午後正要看看下午有什麽課，便接到了來自雲霄峰的傳訊符籙。
    靈氣化作的蝴蝶飛到祁漾麵前，化作一行字浮在空中，過了會兒又自行消散。
    玄清尊者定位明確，對這個新收的徒弟采取放養策略，沒事不會找他。
    祁漾懷疑是教大陸通史的長老去打小報告了。
    他把懷裏的002放下，全副武裝好，才帶了良辰美景去了雲霄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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