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預想的省血。”祁漾隨意甩了下手術刀。
    幾滴殷紅的血落在地上，轉眼便看不出來了。
    賀南風舔了舔口腔和嘴唇，殘留的血中包含著薄荷味，像是將薄荷化進了糖水裏，灌進了他嘴裏。
    他很想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隻要他一句話，多的是人願意放血，但問不出口，手也又是被銬又是被綁，動作不了。
    不等他掙紮示意，祁漾便把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縛一道道解了。
    “宿舍區那邊，”祁漾頓了一下，原本就擰著的眉心又加深了些，“你情況不明，今晚暫時住這。”
    這人垂著眉眼，高度差距下，賀南風能清楚看到他的表情。
    乍看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眉心緊鎖，神情裏透著煩躁和某種隱忍，說話時嗓子明顯緊繃，卻依舊平穩，不像是疼的，更像是臭毛病又犯了。
    白大褂上到處都是打鬥時蹭上的髒汙，衣領上有一片比較密集的、逐漸暈染開的暗色，是他劃破掌心時留下的。
    賀南風確定了一件事，就算喪屍潮那天他弄得再髒跟這人打，這人也不大可能就會因為潔癖輸了。
    衣擺隨著轉身動作掀起時，賀南風下意識抓住了，看向他垂在一旁的手，但很快那隻手就揣進了兜裏。
    賀南風在他擰身回眸時鬆開了手，直視著他眼睛，打手勢。
    “為什麽？”
    祁漾覺得自己雖然解釋得比較點到即止，但應該不難理解，旋即反應過來他問的不是把他丟這兒繼續關著的事。
    祁漾調轉刀柄，在他額頭上蹭了蹭，把一團有些模糊的血肉塗在止咬器上，而後在他肩膀上擦了擦。
    沒說什麽，說什麽都嫌多餘，不如讓賀南風自己腦補去。
    賀南風目光落在他靈活轉動手術刀的手指上，想起來他還有個醫學博士學位，晃了下神，才再次詢問。
    “為什麽是你，不是別人？”
    祁漾心說那當然是因為他信息素比別人厲害。
    他一直覺得大庭廣眾下放信息素和當街耍流氓沒什麽區別，不愛跟人比信息素，但比的時候從來沒輸給過誰。
    他放血都要300，別人還指不定要多少。
    這些他不欲解釋給賀南風聽，隻瞥了他一眼，收起手術刀，往外走時忍無可忍地脫起了白大褂。
    門關上時，留在賀南風視網膜裏的是一道挺拔勁瘦的人影，肩寬腰細腿長，好看得不像話。
    賀南風摸了摸胸口，想起被他屈膝抵著時的感覺。
    也想起那人咬著銀色的手術刀，麵無表情地劃過掌心時冷酷的姿態。
    糅合了血腥與聖潔，冰冷與欲望，緩慢微弱跳動著的心髒有那麽幾秒恢複了活力。
    那一瞬，他眼前的世界仿佛不再是黑白，那抹血紅便是唯一的亮色，刀鋒上滾落的血珠似乎滴進了他腐爛發黑的心口，重新催生出一點熱氣騰騰的紅。
    賀南風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扭動腦袋，看著髒兮兮的自己和房間。
    他對著攝像頭的方向揮了揮手，等了會兒，沒人理他，過去大力捶門，外麵的應桓這才開了監控，確定門後沒什麽陷阱後去開了門。
    應桓方才光注意祁漾手裏白大褂上的髒汙了，並沒往裏頭看，這會兒祁漾受不了身上沾的血腥味去淋浴室衝洗，他才注意到賀南風居然恢複了，一時驚訝無比。
    賀南風發現應桓居然還在同樣驚訝了一下，探頭卻沒看到祁漾，對著應桓打了一串手勢。
    然而應桓和這個時間值班的兩個士兵於手語上都實在沒什麽天賦，硬是沒看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三人麵麵相覷，應桓一攤手：“我們不懂手語，我去給你拿平板。”
    賀南風點了下頭。
    應桓很快就回來了，賀南風估算了下路程，覺得平板應該是放在沈湛的工作室裏，現在也是沈湛的私人休息室了。
    他拿著平板和應桓交流，問沈湛怎麽樣了。
    應桓一臉莫名：“什麽怎麽樣了？”
    賀南風反應了一下，猜測剛才監控可能沒開，這個beta士兵也聞不到沈湛身上本不該那麽明顯的信息素味道。
    但旁邊那兩個不是有一個是apha嗎？不可能沒聞到。
    沈湛到底怎麽和他們說的？
    賀南風無意識地敲出一堆亂碼又刪掉，一時不知道還要問些什麽，低頭看了眼平板右下角顯示的時間。
    十幾秒後，電子音從平板傳出：“他還在實驗室加班嗎？”
    “問這做什麽？”應桓並沒直接回答。
    賀南風覺得，打字好像是比直接開口說話要容易一些，很多說不出口的話，化作文字就變得簡單了。
    “早點休息。”
    應桓頓時一臉見鬼的表情。
    “你要說的就這？”
    賀南風點頭又搖頭：“我想洗澡。”
    “哦，等會兒讓他們陪你去。”應桓指了指另外兩個士兵。
    現在的話就別了，博士不喜歡跟人一起洗澡，哪怕是隔間也不行。
    “我要在這待多久？”
    “易感期一般會持續五到七天，這段時間你可能得一直留這。”
    賀南風還要再問什麽，正在打字，餘光瞥見人影晃動，抬頭便看到沈湛走了過來。
    他明顯剛沐浴過，短發潮濕淩亂，額前幾撮軟軟垂下，在總顯得不近人情的眉眼間橫插一刀，硬生生截斷了那股冷硬，淺色高領毛衣也顯得他整個人都溫和了一些。
    賀南風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他沒什麽顏色的嘴唇和臉頰上，卻又想不起來這人這兩處什麽時候顏色深過，於是轉而去看他的手，但隻能看到從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指尖。
    應桓作為一個對這朵高嶺之花也算是一見鍾情過的beta，其實一直不太敢直視這朵花出浴後的樣子。
    可能因為今天不是在宿舍洗的，穿得比較嚴實，這才看了過去。
    “博士，你外套呢？”
    祁漾目光掃過賀南風，回道：“小葛在找。走吧。”
    應桓立刻點頭跟上。
    賀南風突然覺得應桓的存在真的很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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